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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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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清晨总是冷得出奇,一大早云奉之就从睡梦中被冻醒了。不情愿的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本应该盖着的被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踢到床底下去了,而留在屋子里的穆青此刻正斜靠在桌子旁,睡得一脸满足。
看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青儿,云奉之幽幽地叹了口气,披上衣服下了床,一步一步得挪到门口,想看看守了一晚上夜的方君墨。“吱呀”一声打开门,发现方君墨还靠在门边睡着,许是昨夜太累了,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把他惊醒。屋外的篝火早已熄灭,方君墨身上只是草草的盖了昨天休息时用的灰布。
云奉之看着衣着单薄的方君墨,思索再三,脱下披在身上的衣服,半跪下来,轻轻地给方君墨盖上。站起身想回到屋里,却被一只手握住手腕,“奉之,你怎的起来了?”方君墨被身上的动作弄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身上多出来的衣服和云奉之正要离开的手。“你的脚可是好些了?怎的来了也不叫醒我。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方君墨仔细看着,原来是云奉之把披着的衣服给了自己,心里突然一阵感动,不得了了,一向冷漠的云奉之居然给自己披衣服?这可是以前想都不能想的事情,难道自己就要守的云开见月明了?
云奉之看着面部表情异常丰富的方君墨,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了,轻轻地咳了一声,“没什么大碍了,就是醒来想出来走走,顺便看看你怎么样了。”云奉之刚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立刻就后悔了,倒是方君墨听了去,脸都要笑皱了,“奉之原来是想看我啊,哎呀,真是感动啊,今儿这太阳也是从西边儿出来了啊。”方君墨换上之前的痞笑,乐呵呵的看着眼前别扭的云奉之。云奉之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又会忍不住给方君墨一拳,便转移话题,“既然你醒了,那我也就回屋去了,把小青儿叫醒,我们准备下山吧。”
云奉之想站起身回屋,可是刚才说话半跪的久了些,一下子失了平衡,就在要和土地来一次亲密接触的时候,方君墨眼疾手快的拉了自己一下,“你瞧你,虽然你能来看我我很感动,可是你腿脚既然不便就不要再四处走了。来,我扶你回去,你把手搭在我肩膀上。”云奉之在方君墨的搀扶下一步一挪的回了屋里。
方君墨把云奉之扶到床边坐着,走到桌子前敲了敲还在会周公的穆青,“小青儿,快起了,收拾一下我们要下山了,你若是再不起,我们可就把你丢在这儿给猎户当媳妇儿了。”穆青一开始还迷迷糊糊的,听到后面要把自己扔在这里,“唰”的一下就清醒了,“啊啊啊方公子,云少爷,我我我我我我立刻就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就下山去!”云奉之看着眼前像惊着了的小兔子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的穆青,忍不住笑了,“方君墨,你看你,没事就逗小青儿,瞧把他吓得。”方君墨本来还装得一脸的严肃,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可怜小青儿在方君墨和云奉之之间来回看着,还在纳闷两位公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一盏茶之后,三个人出门了。本来云奉之是说什么也不要方君墨背着自己下山了,结果还是被方君墨像抗着麻袋一样的把自己甩到了他的背上,嘴里还说着“昨天都背过了你还害羞什么,而且不是说要早点下山的吗,我背着你肯定是比你一步一挪的快些啊”的话。突然,方君墨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的停住了,用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问自己,“哎呀,奉之,你莫不是…在心疼我?”云奉之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似的别过脸,用下巴狠狠地磕在方君墨的肩膀上,不说话了,方君墨还在耳边“哎哟哎哟”的叫着,“奉之你轻点,我若是残了,谁背你下山啊!”
走了一会子,三个人来到了一片开阔地,也许是昨夜赶得急,并没有发现这个地方。停下脚步放眼望去,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正立在中央,“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居然在这里见到了昨日没来得及看到的合欢树。”方君墨忍不住感慨起来。
背着云奉之走到合欢树脚下,抬头望着头顶盛开着的合欢花,娇艳欲滴,微风袭来,卷着淡淡的花香,让人身心舒爽。方君墨背着云奉之绕着合欢树走了三圈,双手合十,对着合欢树许起了愿。云奉之见着方君墨的一连串的动作很是不解,“方君墨,你这是在作什么?”方君墨放下手睁开眼,“合欢树一直以来都是夫妻恩爱的象征。古有传言说,若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围着合欢树走三圈之后许个愿,两个人就能恩爱一生,相伴到老。”
云奉之听了方君墨认真的话,耳朵突然不受控制的变红了,“你既已看见了合欢树也许了愿,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去吧。”一旁的小青儿看着方君墨背后脸通红的云奉之,关心得问道,“云少爷,您可是哪里不爽快?怎的脸都变红了?”云奉之撇过头不语,脸又红了几分,方君墨听了小青儿的话,使劲儿的憋住笑,差点憋出了内伤。
一行人走走停停的向山下走去,三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山脚,雇了一辆马车,于傍晚时分赶回了临安城。刚一到城里,方君墨就让马车师傅把他们拉去了中医铺子,所幸铺子还没有关门。今日当门的是个老大夫,方君墨给云奉之脱了长靴,老大夫一边仔细的端详着云奉之的脚踝,一边用手四处按着扭伤的地方,半晌之后放下手,拿出纸笔写了一副药方子。“这些药,按照写着的数量,每日洗漱时泡在木桶里,让伤处全部浸在药水中。所幸伤处并无大碍,连续泡十五日便可见好。期间注意饮食,忌辛辣及甜食。”方君墨领了单子,小心的揣在袖子里,向老医师道了谢,恭敬的放下一锭银子,便背着云奉之回了马车。
回到客栈,方君墨差穆青去打点晚膳,自己留在房间照顾云奉之。不消片刻便备好了热水,兑在大木桶里,用手试了一下水温,刚刚好。拍了拍衣袖,走到盯着自己的云奉之跟前,“奉之,药水备好了,我来’服侍’你沐浴吧。”云奉之看着方君墨狡黠的眼神,偏过头坚定的说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你去整理一下你的衣物吧。”“哎呀,你现在是病人,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看,你现在腿脚又不方便,我若是丢下你一个人,万一你再磕着碰着那怎么得了,你说是吧,奉之?”说完不等云奉之抗议,方君墨便直接把他抱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剥去云奉之的衣服,把他塞进了水里,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方君墨,你这又是作什么?”云奉之看着方君墨,激动地问道。“哎呀,奉之,我若是不和你一起,怎么帮你沐浴啊,况且若是打湿了我的衣衫也是不好的。”方君墨特别诚恳的说道,“你放心,我只是帮你沐浴,绝对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然后长腿一跨,也坐进了木桶,胳膊一伸,把云奉之揽到自己怀里。罢了,云奉之心想,自己一人确实不太方便,想来这方君墨也不会对自己怎样,便由着方君墨给自己沐浴了。
方君墨倒也伺候的仔细,用软布小心的撩水擦拭着云奉之的身子,双手轻轻地划过云奉之的锁骨。自己的后背贴着方君墨的胸口,可以清楚得感受到方君墨的心跳。肌肤相近的触感让云奉之不由得打了一个颤。
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沐浴更衣,连贴身小厮都不曾服侍过,今日还是第一次在方君墨这个外人面前如此的暴露,想到这里,云奉之不由得浑身发热。而背后的方君墨更是燥热难耐,今日自己也是第一次得以和云奉之这么贴近,虽说自己答应云奉之绝不对他抱有他想,但是手指触碰到云奉之肌肤的感觉却让自己忍不住想抱紧他。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渐渐的,云奉之感觉方君墨的动作停了下来,从背后慢慢的靠近自己,呼出的热气扫在自己的脖子上。霎时间,云奉之红了耳朵,方君墨的脸越贴越近,就在嘴唇要贴上自己脖子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两个人被吓了一跳,同时的看向门口——原来是穆青端着晚膳回来了。
穆青刚一进门,就被两道犀利的目光吓得站住了,仔细一看,方君墨正在木桶里抱着云奉之,嘴唇就快贴到云奉之的脖子上了,而云奉之一脸潮红,两个人的姿势极其暧昧。自己一下子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尴尬的站在门口,三个人就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互相盯着。倒是穆青第一个回过神来,“穆青打扰二位公子了,晚晚晚晚膳就先放在桌,桌子上了。穆,穆青先告退。”说完迅速的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就准备关上门离开。
云奉之被小青儿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一下子也清醒过来,拿起搭在木桶上的衣服简单一披,艰难的从木桶里站出来,对要逃走的小青儿说,“小青儿,你站住,你去找客栈里的伙计一起,把这木桶里的水给倒出去。”“可,可是,这方公子还在木桶里呢。”穆青看着云奉之的脸色,小心的问道。“那就连人带桶一起给我扔出去!”穆青看着木桶里一脸怨念的方君墨,不禁面露难色,但是看到云奉之正在气头上,只好小声的答应了。方君墨见此,发出一声哀嚎,“奉之,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第二日,餐桌旁,云奉之板着一副冰块脸,而方君墨也是顶着一对黑眼圈没了精神,可怜了穆青夹在二人中间,不知所措。就在穆青快被这笼罩的低气压逼疯的时候,方君墨首先打破沉默,“奉之,来,你尝尝这个。”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块藕粉蒸糕送到云奉之的嘴边,“这藕粉蒸糕是我特意让厨子做的,没有糖,你尝尝。”云奉之轻哼了一声,咬了一口蒸糕。
方君墨见云奉之肯开口吃东西,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寻着字眼开口,“那个,奉之,昨夜的事,是我不对,你…”“哼,你不对?你哪里不对?方大少爷怎么会有错?”云奉之甩了一句话,方君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穆青看看一脸高傲的云奉之,再看看没了往日风流气质的方君墨,不禁心疼起来,哎,可怜的方公子。
经过昨夜一事,云奉之发现自己的心突然地乱了。他搞不懂自己面对方君墨时为什么会有一种悸动,也搞不懂那种悸动究竟是什么感觉。从小到大,他云奉之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可以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在计划之中。而方君墨的出现,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扔下去的石子一般,彻底的打乱了自己的心,这种摸不清未来的感觉让云奉之很是焦躁。
耳边是方君墨一个劲儿的讨好和求饶声,云奉之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方君墨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方君墨,昨夜之事,我可以原谅你。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你再这样子,我们便就此别过。”方君墨像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笑了。云奉之看着方君墨的笑,又是一声叹气 ,这方君墨,真是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果真是冤家啊冤家。
……
自那日的谈话以后,方君墨再也没有对自己做出出格的举动,反而更加体贴的照顾自己,每天变着法的给自己准备膳食,还有一些小玩意儿给自己把玩,以免自己不能到处走动而无趣。倒是辛苦了小青儿,天天被方君墨拉着早出晚归,小脸都瘦了一圈儿。
不出一周,在方君墨每日的悉心照料下,云奉之的脚便好了大半,可以走动了,只是还不能剧烈的运动。想到明日便是约定的商会集会的日子,云奉之便让穆青帮忙打点一下自己要穿的衣服和集会用的笔墨。
第二日,云奉之无视背后装可怜要跟着一起去商会的方君墨,带着穆青去了集会,留下方君墨一个人在房间里无聊的看着屋顶的横梁。当方君墨数到横梁上第六十八条细缝的时候,云奉之可算是回来了,刚一进门就让小青儿准备打点衣服,方君墨直觉奇怪,“奉之,你这是准备要去哪里?”“明日商会要启程去一趟建安,去拜访德越坊的朱老板,商讨一下各地丝绸原材料的进货问题。”方君墨沉默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话,“要不,我代你去吧。你的脚还不宜远行,况且只是去拜访,不会牵扯到经商实道。你把需要的数量,要求写到纸上,我明日带去便是。”云奉之迟疑了一下,但是在方君墨的软磨硬泡下妥协了。
次日一早,方君墨便出发去了临安城外的码头,和商会一起乘船去了建安,此去来回大约三日的时间。
今天是方君墨离开后的第二天。一大早,云奉之又被冷醒了,不用看也知道被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被自己蹬下床了。不过说来也奇怪,云奉之起身看着地上的被子,有方君墨在身边的时候,自己的被子从来没有踢掉过,每天醒来,被子总是好好的盖在自己身上。重新躺回床上,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方君墨买回来的小玩意儿,云奉之陷入了沉思。从前自己身边总是少不了方君墨死缠烂打的身影,天天“奉之,奉之”的叫着,眼前总是晃着他狡黠的笑脸,每次看到方君墨一脸痞相就忍不住想给他一拳。每每这时,自己总是想着方君墨什么时候离开自己身边才好,还落得清静。可是现在方君墨走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竟是有些不习惯。没有了他的笑,没有了他的身影,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唉,自己这是怎么了,云奉之揉了揉眉心。
今日是商会返城的日子。无奈天公不作美,一大早,临安城就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晌午时分又开始下起了雨,起初还只是蒙蒙细雨,后来竟变成了瓢泼大雨。好容易等到了傍晚,按照之前的约定,商会早应该回来了,可是方君墨还迟迟不见身影。云奉之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心里渐渐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随着夜幕的降临,云奉之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等不到方君墨自己会是如此的坐立不安,急急地喊了穆青进来,“小青儿,快,你去城外临安码头看看,为何方君墨迟迟不归?快去。”穆青第一次见云奉之如此焦躁,自从他跟了云奉之,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于是便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匆匆的跑了出去。
云奉之看着小青儿离去的背影,手心里慢慢渗出了汗。眼瞅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小青儿还没回来,自己不自知的在屋子里不停的踱步,就在自己按捺不住要出门的时候,穆青回来了,浑身淋了个浇湿,一身狼狈,脸上竟还带着哭相。云奉之心里“咯噔”一下,赶忙上前抓住穆青的肩膀,“这是怎的了,可是发生了什么?”穆青一下子没忍住,一边抽泣着一边说,“云,云少爷,听外面的人说,因为今日突降暴雨,江面上风浪太大,商会的行船在几里之外的临尧翻,翻船了,现在还不知,不知道商会的情况。”云奉之抓住穆青肩膀的手重重的落了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穆青听闻方公子乘的船翻了本就惊惧,现在看到一向冷静的云奉之这副样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云少爷,云少爷您别吓我啊,您这是怎么了啊,云少爷!”
云奉之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可是却不知道是谁,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我要去找他!”对,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云奉之喃喃的说了一句,“云少爷,您说什么?”“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方君墨!”说罢便要往门外冲,穆青吓得一把拉住云奉之的衣袖,“云少爷,外面雨这么大,您的脚还没好利索,可是要不得的啊!”云奉之心一急,哪管这些,一把甩开穆青的手,直直的冲了出去,只留下在背后喊着自己名字的穆青。
雨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云奉之就这样在雨里不停的跑着,几次摔倒也立刻爬了起来,没有痊愈的脚踝一阵阵的剧痛,可是云奉之根本没心思去理会,一心只想着快点去码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渐渐出现了码头的影子,云奉之急急地跑向前去,却是什么也没有,面前只有翻涌的江水和被风吹起的粗绳。颓然的站在码头前,云奉之仿佛没有了感觉,任由瓢泼的雨水不停的浇在自己的身上。就这样一直站着,直到一把伞撑在自己的头顶,“云少爷,您别这样,穆青会担心的,快回去吧,回去等消息。你别这样淋着了,仔细再病了啊!”穆青气喘吁吁地说着,努力的撑着油纸伞。可是云奉之像是没有了听觉一般,穆青看着云奉之这样,心里着急,心一横,使劲的拉着云奉之的衣袖想往回走,没曾想云奉之就这样失了魂一般的被自己拉走了。
一路无言,只有大雨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两个人就这样走到了临安城门前。突然,穆青脚下一顿,呆立住了。云奉之见穆青停了下来,沙哑着嗓子问道,“小青儿,怎么了?”穆青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的看着前方,云奉之顺着穆青的目光一看,一时间愣住了。
城门下,一身狼狈却面带笑容站着的男子,正是方君墨。云奉之微微张开了口,然后像是失了魂一般,一步一步的走向方君墨,站在他的面前,定定的看着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冰冷的手缓缓地抬起,颤抖着摸着方君墨的脸,原来,是真的。方君墨握住云奉之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一把抱住面前不自觉的红了眼眶的人,“奉之,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云奉之就这么被方君墨抱着,感觉到对方的体温,这不是幻觉,是方君墨真的回来了。不知过了多久,云奉之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方君墨抱着,一把推开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换成以往的样子,“哼,你倒是回来了。我还以为是上天感受到我的心意,所以才收了你去,省的你再留在世上祸害人间。”方君墨笑了,“是是是,只可惜我生命力太旺盛,江水也没把我淹死去。”看着面前耍起小性子的云奉之,方君墨无奈的耸耸肩,“好了好了,奉之,我们回客栈吧,赶紧烧点热水,给你擦擦身子,仔细别病了。”云奉之哼了一声,不理方君墨,头也不回的往回走,穆青在后面急急地跟着,“啊啊啊,云少爷,您慢点,伞!您的伞!”
房间里,云奉之在热水里泡着,想着方才自己居然失了态,心里一阵懊恼,正想着,就听见“哗啦”一声,面前突然多了个人儿,仔细一看,竟然是方君墨。云奉之见状,起身准备出去,却被方君墨紧紧抱住。
怀里的人不停的敲打,最后竟一口咬在自己的肩膀上,方君墨吃痛的闷哼一声,抱的更紧了。“我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方君墨在云奉之耳边轻轻说道,云奉之听闻,渐渐停下了挣扎。“船翻得突然,商会的人一下子惊慌失措,还好有人很快镇定下来,一帮人趴在身边冲散的船板上,齐心的游回岸边。幸有老乡的帮助,带着商会回自己家取暖,我本来也想着去,但是想着我若是不回去,有人会担心我的。”
云奉之听了一阵感动,但是依旧装作不在意,“谁等你啊,不要自作多情了,才没有人等你。”方君墨轻轻地笑了,接着说道,“上岸的地点离临安城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因为想见你,所以我硬是一个时辰就赶回来了,没曾想回到客栈却发现你不在,问了店掌柜才知道你冒雨跑了出去。所以我就到了城门口等你,没想到你真的是去找我了,奉之,我很感动。”云奉之嘴硬的否认,使劲的想推开抱着自己的方君墨,“方君墨,你放开。”方君墨放开云奉之,无奈的叹了口气,“奉之,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你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这么的任性,这么的放肆。”
云奉之被方君墨说得愣了一下,细细想来,的确如此。从小自己就被父亲教导,要喜怒不形于色,做事要干脆利落。及冠之后在父亲的指导下管理商铺,经营望江楼,更是懂得如何待人接物,如何和气生财。在众人面前,他始终是冷静严谨的云奉之,但是在方君墨面前,他却把自己的真性情一览无余的展示了出来,方君墨的一举一动总会让自己不再冷静。
方君墨见云奉之不说话了,便重新抱住云奉之,“奉之,你知道么,一个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无所顾忌,才会对自己的真性情不加掩饰。”云奉之不语,方君墨沉默半晌,轻轻地在云奉之耳边问了一句,“奉之,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呢?”
云奉之被方君墨的话问住了,喜欢?自己其实是喜欢方君墨的么?可是,他和方君墨从第一次见面以来就是冲突不断,水火不容。可是后来相处的久了,他发现方君墨其实人还是很不错的,这次出远门,自己对方君墨的印象又有了改观。虽然偶尔也会拌嘴,但最后来道歉的总是方君墨。之前自己摔伤了脚踝,又是方君墨对自己百般照拂,一来二去,自己已经习惯了身边有方君墨的存在。
等等,习惯?习惯……云奉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说自己已经习惯了身边有方君墨的陪伴,那是不是说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呢?再想到今日自己得知商会翻船之后的一度失态,云奉之心里渐渐的有了答案。
房间里一阵沉默,方君墨见状松开了抱着云奉之的手,“天色也不早了,今日还是早些睡吧,来,我扶你去床上歇息。”把云奉之在床上安顿好,自己准备起身离开去睡地铺,却被云奉之拉住了手,“今夜你可以睡床上。”方君墨感到一阵惊讶,还未开口,云奉之又道,“你别又胡思乱想,我只是看你今日太狼狈,所以才让你歇息好一点的,地上太硬,晚上这么冷,你别再冻着了。”说完便背过身去不理方君墨了。
方君墨呆立片刻,渐渐露出了笑容,拾起自己的被子,躺在了云奉之旁边。扭头看着裹成一个球的别扭的云奉之,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哎呀,自己捡到的这个宝贝真是太可爱了。于是悄悄地转过身去,从背后抱住了云奉之,云奉之一惊,挣扎了几下却也不动了,方君墨感到云奉之的变化,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用脸蹭了蹭云奉之的被子,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睡了。
次日一早,方君墨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怀里睡着的云奉之,心情没来由的特别的好。小心的拨开云奉之脸上的头发,用手轻轻地划过云奉之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停留在嘴唇上。云奉之本就生的俊俏,一双上挑凤眼更是狷丽不羁,一怒一嗔,一颦一笑,都散着无数风情。这嘴唇更是好看,唇形饱满,轮廓清晰,唇峰突起,嘴角微微上翘。看着云奉之的唇,方君墨忍不住轻轻地靠了上去,还没等贴上,云奉之突然睁开了眼,一时间,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方君墨最先醒过来,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起身更衣,云奉之也没说什么,只是脸上飘着两朵可疑的红晕。
用完午膳,想来今日也没什么事情,商会的人也还在回临安城的路上,方君墨提议一起去临安城最大的茶馆——嘉禾会馆,去品茶看戏。云奉之原本这种时候总会用各种理由推脱不去,但是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说什么,穆青被云奉之的变化惊呆了,再看方君墨呢,早就笑得找不到眼睛在哪里了。
到了会馆,方君墨寻了个好位子,点了一壶祁门红茶,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看着戏。方君墨是全程笑意盈盈,云奉之起初还似有心事,到了后面也就开始慢慢的欣赏这场好戏,脸上也有了笑容。看到精彩处,连小青儿都忍不住拍手叫好。一曲戏落幕,三个人从嘉禾会馆出来,竟已是月亮高照,于是便就近寻了个酒楼,三人点了一桌好菜,几壶好酒。
席间,难得的欢声笑语,一向不怎么沾酒的云奉之也喝了几杯,方君墨喝到兴头处,还不怀好意的鼓捣小青儿也喝一点。小青儿可是从来没喝过酒,结果一口酒下肚,就被辣出了眼泪,一边咳着,一边眼泪汪汪的看着笑得开怀的始作俑者——方君墨。云奉之看着可怜的小青儿,掏出手巾,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使劲的憋住笑,还不忘用脚踹一下身旁乐不可支的方君墨,让他不要太欺负穆青了。
吃饱喝足,云奉之扶着有点醉得不省人事,走路已是晃晃悠悠的方君墨,招呼小青儿去把马车叫过来。等了片刻,马车停在了酒楼门前,云奉之和小青儿费力的把方君墨架到马车车厢里。马车缓缓地走着,颠簸中,云奉之掀开帘子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一沉,回头一看,原来是醉得不省人事的方君墨。
叹了口气,自己往车厢后面靠了一下,把方君墨拉到自己身边,一把搂住睡得东倒西歪的方君墨,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方君墨像是找到了舒服的姿势,脑袋在自己的肩膀上蹭了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云奉之看着一脸满足的方君墨,摇摇头笑了。这方君墨原来也有这么一面啊,唉,真是和平常烦人的形象截然不同啊。
“奉之…喜欢…嗯。”方君墨嘴里突然嘟嘟囔囔的几句,云奉之好奇的凑上前一听,“喜欢,我喜欢…奉之”说完还咂咂嘴。
听到这句话,云奉之的眼神闪烁不定。
方君墨刚才说…喜欢自己。
一瞬间,云奉之脑子里突然像走马灯一般想起了自己和方君墨之间发生的事。从那日他从人群中站出来,把自己从刘友全的调戏中解救出来,到在小摊前给自己的手腕绑上一串红豆手钏,再到禾仓山自己掉下陷阱他对自己伸出的手,为了一串手钏而搞的一身狼狈,拼尽全力寻回给自己重新戴上,最后到那日雨天,在临安城门下抱住自己,回到房间对自己说的一席话。
原来,他早就喜欢上自己了,只是自己却从未真正的去面对过。如果说他云奉之是冰,那方君墨于他而言就是烈火。方君墨对自己的爱,方君墨的每一份炽热的心情,都让自己望而却步,在方君墨强烈的爱的面前,云奉之退缩了。他害怕正视自己的感情,他担心自己会摔得很惨,所以他无数次的回避。
云奉之一度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就可以继续像没事人一样。可是那日,他从小青儿口中知道商会的船翻了,自己不受控制的跑出去找他,最后在城门下看见方君墨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当局者迷,自己对方君墨的感情,其实早已昭然若揭。
方君墨,你这个傻瓜。你说,我是不是对你太苛刻了一点呢,方君墨,君墨。云奉之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睡着的方君墨,喃喃的问道。
也许,我应该对他好一点。
云奉之这么想着,眼睛里是满满的柔情似水。轻轻地用手抚摸着方君墨的脸,手指停留在方君墨的嘴边,想起今天一早的情景,云奉之笑了。慢慢的低下头,闭上眼睛,嘴巴轻轻地盖在方君墨的嘴上。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客栈门口,小青儿跳下马车,拉开车厢的帘子,“云少爷,马车到…了。”最后一个“了”字还没有说出口,穆青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直直的站在马车旁,手里还举着帘子。猛地回过神来,穆青“唰”的一下合上帘子,“我什么都没看到,嗯,什么都没看到。”穆青捂着发烫的脸颊,在心里默默地念到。
片刻之后,云奉之装作若无其事的架着方君墨下了马车,看到站在一旁捂着脸碎碎念的小青儿,脸上一阵尴尬,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小青儿,还在那杵着作什么,快扶着君墨回房间歇息。”
回到房间,云奉之小心的把方君墨放到床上,穆青见方君墨已被安置好,便想悄悄地溜出去,结果还没等跨出房间门就被云奉之拦住了。“小青儿啊,我平日是不是待你不薄啊。”云奉之带着一脸的笑意,温柔的拍了拍小青儿的头。小青儿看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云奉之,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紧张的点点头。“你既知我待你不薄,所以便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对吧。”云奉之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穆青则是不停的吞着口水。“所以,方才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看见,你可明白?”穆青使劲的点着头,云奉之见状满意的拍了拍穆青的肩膀,“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去歇息吧,小青儿真是乖。”
门外,穆青看着面前合上的门,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
唉,云少爷实在是太可怕了,真是越来越心疼方少爷了啊。穆青摇摇头,对门里的人投去同情的一瞥,下楼去伙计的房间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