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合欢》长欢且歌

13、重见（一）

　　弯月之下，火光漫天，脚下是残破的焦木，身边躺着的是一具早已死去的躯体，只有眼睛还大大的睁着，望着自己，仿佛有未了的怨念。身后是一人急切的催促，“云奉之，放手吧，放手吧！”语气里早已蒙上了一丝哭声，可是自己却死死的抓住那人的衣袖，任凭季崇凛怎样的想把自己拉走。

　　“奉之，放手吧，你快些走，这里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方君墨带血的嘴角硬是挤出了一丝微笑。

　　“方君墨，说什么呢，我云奉之说过，这一次绝不会放开你的手。”眼神透露出决绝，“方君墨，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拉你上来。”火星四溅，有几颗落到云奉之露出的手腕上，他闷哼一声，手却收得更紧。

　　方君墨一脸的释然，缓缓的松了力气，身子也慢慢下滑。感受到对方的想法，云奉之眼底有了一丝慌乱，语气里带着他未曾有过的恳求。

　　烧焦的屋顶早已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细微的撕裂声在这夜色中格外刺耳。

　　“奉之，来不及了，放手吧。”反手握住自己的手，方君墨微微用力，“季崇凛，拜托你，把奉之带走吧…”

　　云奉之疯了一般的挣扎着不肯放手，后颈一麻，意识渐渐脱离身体，“季崇凛，你…”眼前渐渐被黑暗笼罩，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清楚的感觉到方君墨渐渐松开的手，直直的看着他单薄的身体像残破的落叶一般坠入燃烧着的废墟，耳边还残留着他最后的那句话，“我方君墨临走前能有你陪伴，已知足。只是，这辈子，不能和你一起共度了。”

　　伏在季崇凛肩上，渐渐的逃离这片火海，那一瞬间仿佛一片空白，只有冰冷的眼泪渐渐濡湿季崇凛肩上的一片衣衫。

　　夜色渐浓，烛火摇曳。

　　床上的人眼球不安的转了转，睫毛微微颤抖。沉重的呼吸在某一刻骤然停止，一抹白色的身影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背后浸湿一片，那人揉了揉眉心，眼神黯淡，“又是这个梦…”

　　披上衣服打开房门，伫立在树下，头上是惨白的月亮。

　　“三年了。”云奉之淡淡道。

　　三年前，也是在这片惨白的月色下，他亲眼看着方君墨消失在自己眼前，却无能为力。第二日他清醒过来，发疯似的冲出房门，给拦住他的季崇凛狠狠一拳，红着眼睛质问他，却在看到那人悲伤的眼神之后松了力道，颓然的后退两步，失心一般回到屋子里，不吃不喝，整整三天。

　　后来听小青儿说，当他和老管家找到自己的时候，根本没有认出眼前这颓废失意的人是自己的少爷。几天不吃不喝的他任由着他们拉住自己，送上马车，快马加鞭赶回云府。在云府的那些日子，自己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任由着小青儿给自己沐浴更衣，喂饭喂水。听他们说，自己经常一个人走到西湖边，呆呆的看着远方，脸上带着笑意。旁人都道，云府家的公子疯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月，直到那日，季崇凛冲进自己房间，不顾下人的阻拦，关上门，在里面呆了好几个时辰，方才气冲冲的离去，只留自己一人站在那里。过了好半晌，这才唤了小青儿来，伺候自己更衣，眼神不再空洞，一切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没有人知道那日季崇凛究竟对云奉之说了什么，只是从那天起，云奉之又变回了以前云府那个高冷淡漠，心思缜密的云家大少爷。

　　身后一阵窸窣，小小的身影走近了来，怯怯的问道，“少爷，您这么晚了，怎的穿的这样少站在这里，仔细再着凉了。”

　　云奉之不答。

　　小青儿看了看自家少爷，犹豫了半晌，又小心的开口，“少爷，您可是还在想方公子…”

　　云奉之这才转转眼，“从那天起，早已过了三年。你我都知道结果，现在又何必去想那些子事情。”顿了顿，又开口道，“我只是没了睡意，便起身出来静静，只是站了这一会我便有些乏了，这就去歇息了。小青儿你身子单薄，不必管我，也快些去歇着吧。”不等小青儿作答，云奉之便走回了屋内。

　　木门渐渐合上，小青儿眼神闪了闪，他年纪虽小，但心思却细腻。虽然只有一瞬，但他还是捕捉到云奉之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至于为何而落寞，自然只为一个人。

　　“少爷，您其实还是忘不了方公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