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50、第 50 章

　　开文就提到过，这吴老娘虽是个破落户，内里实在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不过从张婆子隐晦的只言片语，她就能将秦氏心里的小九九猜了个八九分出来，若是生为男子，定也算个了不得的人物。

　　只吴二狗却被肖家豺狼一样的男人给吓破了胆，总担心人家要对付自己，嘟囔道：“穷的人家多了，为甚非得选咱家？

　　哼，若是为了折腾我，到时候你自己得了银子、天天吃香喝辣地过好日子，受罪吃苦头的却是我！不行，我不同意这亲事！”

　　他越想越怕，当即朝西屋扯脖子喊道：“张婆子，张婆子，快些回来，快把草贴拿回来！”

　　吴老娘狠地推搡了一下吴二狗，喝道：“喊什么喊，闭上你那臭嘴，你懂个屁！狗子他婶子，不要理他，你自去忙你的。”

　　又对着吴二狗啐了一口，鄙夷道，“为啥，你说为啥！我怎么生了你这狗脑子的东西，一丝儿像我的地方也没有！整日里除了知道偷女人，你还知道个屁！

　　为什么选咱家，你说为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以前你和肖寡妇的事！哼，那秦氏素来会装好人，定就为了这个才相中咱们家的妹儿！”

　　吴二狗纳闷道：“那姓肖的找人揍瘫了我，现在还要跟我结亲家，说给谁听，谁也不信！”

　　吴老娘瞎眼翻了翻，咂咂嘴道：“肖虎到底怎么想的尚未可知，可这秦氏定是愿意的。

　　你想啊，等妹儿嫁过去，肖家族人定都不喜她，以后便是肖劲继承家业，妹儿也当不了家；

　　而她又是秦氏选的，靠不靠秦氏，肖劲都看不上她这个娘子，到最后，妹儿自然只能靠着秦氏。而这样一来呢，肖劲夫妻必是不和睦，反正无论妹儿怎样做，秦氏都能得好处。”

　　吴二狗闻言越发丧气，苦着脸，硬撑起上身，坐起来道：“若是那丫头不得喜欢，咱们娘俩更难靠得上前了，还能有什么好处？”

　　吴老娘嫌弃地撇撇嘴，骂道：“真是蠢笨如猪！只要妹儿是他肖家新妇，就是肖劲不管，秦氏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也得管我们娘俩。你又怕个什么？”

　　吴二狗想想也觉得吴老娘说得有理，这才松了口气，安心躺下，美滋滋憧憬起好日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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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屋的吴妹儿却拿着绣棚子，一掂一掂扣着桌面，想着心事。穿越过来就一直不顺，以至于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却不敢相信了。

　　张婆子进屋说话时，吴妹儿径自进了西屋，随手拿起绣棚子，拧着眉头发呆。

　　虽常说“事在人为莫怨天”，但被命运打击惯了的吴妹儿，根据以往自己的经历，却更认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说法。

　　她也不是生就悲观，只是每次但凡她身上有好事发生，到最后总落得一场空，所以吴妹儿遇事，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思考若是不成该如何。

　　她叹了口气，看着做针线的吴娘子，满脑子都在想：若亲事成了，自己该如何劝得肖家人，摆脱吴老娘母子、再同意自己带着吴娘子嫁过去；

　　而若是亲事不成，自己又该怎样说，才能取得众人的同情，顺便弄些好处来。

　　张婆子才习惯了东屋的屎尿臭气，再进了西屋门口，她还是不由打了个喷嚏，心道：怪道刚才一进门那么大怪味道！

　　这东屋一股屎尿臭气，这西屋。。。说臭吧，也不全是，血腥气还加着土腥味，又似一股烟熏火燎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味。

　　张婆子说成了亲事，心中欢喜，气味再难闻也能忍住，当下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拍着吴妹儿的胳膊笑道：“你这丫头，是个命好的，你可别不信，人这一辈子啊，前苦后甜才是有福人呢。”

　　吴妹儿对这婚事也是极为满意，正要开口称谢，抬头见张婆子进屋便捂住口鼻，且面露好奇之意，唯恐她出去乱讲，心事重重之下，脸色依旧不好，满脑子都在琢磨如何敷衍过去。

　　张婆子不晓得吴妹儿的心事，以为她是信不过自己，忙拿出草贴来，在吴妹儿面前抖抖，

　　小声道：“你虽不识字，但这草贴总听过吧。待下次我来，便该定日子啦。你别不信，我老婆子再无聊，也不至于花上半天工夫走这么远，专跑来你家逗人玩。”

　　吴妹儿正要想方法将话头领到屋子晾晒的皮子上，忙装出一副腼腆状，放下手中的绣棚子，请了张婆子出去说话，

　　羞答答地解释道：“前几日马桶倒了，刚弄得满屋子都是。。。”又指着窗口晾晒的皮毛道：“我还帮着别人收拾兽皮子，难免有些血腥气。屋子被我弄成这样，实在是羞于启齿。。。”

　　张婆子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脸色不佳。想来是小娘子脸皮儿薄，这吴妹儿觉得家里不洁、怕被传出去丢脸罢了。

　　张婆子不由叹息，这吴妹儿再能干，到底没人教导帮忙，瞧这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屋子弄得又是屎尿又是兽皮的，怪道这不是味儿呢。

　　心下也越发有底，喜道：这样人家的小娘子，秦氏必是欢喜。张婆子捂着嘴，拿手扇着味道，随吴妹儿出来说话。

　　两人站在院中，张婆子看看日头，也不再客气，直接问道：“丫头，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心里有什么章程，现在就说出来，莫要等到花轿到了门，再拧三扯四地，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因两人以前有过龌龊，吴妹儿只把好话说来，赔礼道：“张婆婆，妹儿在这给您陪不是了。我年纪小，家里又没大人教导，往日冲撞了您，请您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

　　张婆子心下越发妥帖，暗道：这回得了好亲事，往日的尖利嘴巴也收了刺儿，如同抹了蜜一般。

　　这吴妹儿长相虽像她阿娘，性子秉性倒真是随了吴老娘，能屈能伸还不吃亏。秦氏寻得这样的新妇，怕是捉鸡不成反蚀米！

　　好在张婆子此行也是望促成此事，两下都好，自然不会把以前秦大那事拿出来怄气，再说谁知道这吴妹儿日后会有什么出息？秦氏好不好又与她何干？

　　当下两人都有意交好，聪明人一点儿就透，说起话来，倒也融洽，外人看见两人，还以为多亲近的一样。

　　吴妹儿踌躇半晌，回头看看东屋，轻声道：“张婆婆，妹儿别的不怕，只担心我出嫁了，娘娘和阿爹在家无人伺候。。。”

　　张婆子笑道：“你这孩子，想得也忒多。咱们漠北这里不兴南头那样，什么坐产招夫之类的，那成什么话？作为女子，哪有不出门子的？若是如此，整个大獾洞的吴姓人都跟着丢人咧。

　　放心吧，你虽出嫁了，背后不是还有族里？像你家这样的，自然有那人口多的族人，给一个让你家承嗣。”

　　吴妹儿苦笑道：“若真能够就好了，往年族里也没少给帮着说和，但我家这样子。。。谁也不愿意来受苦呀。族里说是给照顾，可这东家一日，西家一天的，天长日久的，该如何是好？”

　　张婆子眉头一皱，心道：这虽是实话，可这没儿子的人家不都是这样？再说，哪家娶新妇，也不能带着娘家过去啊。

　　吴妹儿见张婆子半晌未语，知道她也为难，便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我家里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

　　依我看，莫若替我阿爹寻了正经娘子来，一来家里有人替了我支撑，二来说不上以后我就有了兄弟，我家这一枝，也不至于绝了后。”

　　张婆子愣了一下，疑惑道：“娘子？你是说妾吧，嗯，买个把妾也使得。不挑长相，年纪大些的厨娘，半两银子可劲地挑。”

　　吴妹儿忙摆手道：“不是妾！若是纳妾，以后有了兄弟，说起来是小。。。小娘养的，实在不好听。”她声音越来越低，一副羞得不得了的样子。

　　张婆子挥挥帕子，笑道：“傻丫头，你这妾当了妻，你阿娘该放在哪里？难不成休掉了？可她又无娘家，出了家门，只有死路一条了。”

　　吴妹儿却郑重地点头道：“这就是我想求您帮忙的。我阿娘无子，犯七出之一，可休。

　　正好我阿爹用聘礼银子可娶个娘子回来，我娘娘阿爹有了人伺候，家里以后也有人承嗣，如此两下便宜的好事，还求婆婆费心想办法替我说和。我别的不求，只求肖家能许我阿娘跟着我。”

　　张婆子皱着眉头，叹了一回气，道：“这可从未有过先例，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