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49、第 49 章

　　几次交锋下来，张婆子发现这吴妹儿是个滑不溜手的，看着绵软，其实却十分难缠。她心想，反正这次银子给的多，倒是吴二狗母子只看银子的这种好对付些。

　　这张婆子倒也奸猾，进了屋，先是忍着臭气与吴老娘扯起了八百年的闲话，东家长西家短的，从嫁到镇子上的吴莲娘日子过得极舒坦、顿顿吃肉说起，一直说到前些天嫁给孙大午的吴招弟、成亲第二日就被打得昏死了过去。。。

　　直把吴老娘母子说得急了，张婆子这才抖抖帕子，拿腔作调地开口说起亲事来。

　　她只说秦氏要选新妇，是她心善，看吴老娘一家老的老、残的残、疯的疯、小的小，实在不易，在秦氏面前提了一嘴，说尽了好话，这才把亲事揽在吴妹儿身上。

　　张婆子话里话外卖的人情，却一丝没露出肖家愿意拿出一百两银子做聘礼的事情来。

　　吴老娘只一听果真是肖家村的里长家提亲，已是高兴地无可无不可，喜得不住口地道谢，而吴二狗躺在那头，也咧着大嘴笑个不住。

　　吴老娘好听话说了一大堆，倒也没忘了问聘礼的事，侧耳贴墙，听吴妹儿不在附近，低声道：“狗子他婶，劳你费心啦！哎，这人家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你看我和狗子这样，离了妹儿可怎么活？

　　再说，家里这样，什么都没有，妹儿嫁过去没嫁妆就罢了，若连身体面衣服也没备，我家倒无所谓，只怕给肖家那头丢了脸。。。”

　　吴老娘话只说了一半，张婆子心下已然明了。她遮嘴笑笑，实话说，这亲事真如买卖一般，卖家想多得两个银子，而买家呢，自然想少出两个。

　　买卖两方直接商讨，一来容易吵翻脸、弄僵了局面，二来，如此讨价还价就等于打破了那层窗户纸，十分不体面不说，成亲以后也容易有疙瘩，所以才会有媒人这一行的出现。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买家就是真心看上了想要，也不肯直接给了底价，怕卖家加价，还要两方磨上几回才好。

　　有过上次经验，张婆子深知吴老娘母子俩的为人，便把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将聘礼由一百两变成了五十两。

　　刚才张婆子与吴妹儿在院中说话时，东屋这娘俩儿屏气凝神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心里埋怨吴妹儿尽说无用的废话，正经聘礼银子却不提；

　　后来一听到肖家村里长家里提亲，简直高兴地忘乎所以，并未听到张婆子悄声说的银子数目。

　　因此，张婆子一说竟有五十两的聘礼银子，吴老娘顿时心花怒放，暗叹真是肖家村的里长家呀，这样的好人家，带着好陪嫁也不见得能进去，竟然还给了五十两做聘礼，果然大方，口里赞个不住；

　　只吴二狗不太满意，脸皱皱着，嘟囔道：“前些年胡大夫要这疯婆娘，还许了五十两银子呢，虽说最后没成吧，但比较起来，妹儿比她阿娘还好看，怎么也得给上个八十两才合适。”

　　吴老娘唯恐亲事弄糟，瞎抓了一通，逮到吴二狗的胳膊就是一顿狠掐，直掐得吴二狗哀嚎连连，才骂道：“你个不成器的废物，你张婶子为咱家费了多少心，难道还能少了你那点儿聘礼不成？

　　你在那里乱喷地哪门子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闭上你的喷粪嘴，搅黄了这趟亲事，我掐死你这个挨千刀的！”

　　转头又冲着张婆子赔笑道：“他婶子，二狗子素来心直口快，嘴上没个把门的，他真没别的意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只是，他婶子，这孩子说得粗，但你听那话，也说的在理，是不是？上次你提的那个胡大夫，说了亲事，我们这头也开始准备了，邻居什么的都来问了，结果人突然就没了影子，你看这事。。。”

　　张婆子暗自撇撇嘴，心道：这吴老娘是拿上次那事提点我呢。哼，就吴娘子那样的，说长得好看吧，脸却被划了，脑子不清不楚的，又不是黄花闺女，能有个正经人要就不错了。

　　再说，别人事后反悔，如何能怨到我这个媒人头上？我还没说白走了这一趟，遇到两个穷鬼，跑腿银子分文也没见到呢。

　　这两个贪心不足的东西，若非我早有准备，少说了五十两，还不知你这娘俩儿要个什么价呢？

　　张婆子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做出极其为难的样子来。她顿脚唉声叹气一回，连声说不行，口里念叨着：“咱们乡下人家，能进了他家的门、成了亲家就要喜得谢祖坟烧高香了。

　　不说这个，便是拿这五十两银子出来，什么样的好女子没有？何况你家又没有陪嫁。我是没事闲的，给自己揽过你家这样的麻烦来。”说着，起身便要走。

　　急得吴老娘忙拦道：“狗子他婶，狗子他婶，别走呀。有事好商量，你听我说。”

　　张婆子本是装的，闻言站住，回头叹气道：“老嫂子，我这样费心费力的，结果你还不领情。。。”

　　吴老娘陪笑道：“他婶子，亲事亲事，不谈怎么成事？我们再商量商量。

　　你也看看我家这样，实在没法子，能不能想法子和肖家说说，再加点儿？我家就妹儿一个，等我们没了，还不都是留给她？也便宜不了别人。”

　　张婆子心道：就你家这破房子破地，能留下什么给吴妹儿？连身陪嫁衣服也拿不出来，还好意思说这话？

　　不过她可不是给吴妹儿打抱不平来的，把谢媒银子拿到手才是根本，装足了姿态，最后才道：“算啦，我便好人做到底，回头多跟肖夫人磨磨嘴皮子。这样吧，也别五十八十，看着也不好看，这个数，”

　　说着，伸出个手指比划一下，道，“一百两！你先别高兴，我可不敢保证肖夫人能答应。但现在跟你说好了，再要变卦，一钱银子也没有！”

　　当下两家说定，张婆子心满意足，到西屋去找吴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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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娘听人走远，才附在吴二狗耳边小声道：“你个缺心眼的二货！若要太多银子，肖家不干了该怎么办？”

　　吴二狗回道：“不干就不干，反正那丫头年纪小，等上个几年又怎样？”

　　吴老娘气恼之下，胡乱几巴掌扇过去，疼得吴二狗直吸冷气喊“打到眼睛了”才罢，恨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那肖家可不比别家，若真成了亲家，以后的好处还少得了吗？

　　这聘礼是聘礼，逢年过节，他难道不给咱家送节礼？你这腿病，求个医问个药的，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成年累月的，那可就不是几十两的小数目能够的。”

　　说起腿疼来，吴二狗先恨起来，骂道：“我操他八辈祖宗，我这腿是怎么坏的？还不是在肖家！

　　那姓肖的一句话，下面人就是一阵乱棍子，还狠踩我命根子，害咱家绝了后。肖劲那小兔崽子也不是好东西，前两年还不是要来找我算账吗？

　　阿娘，咱家啥都没有，你说他家找谁不行，偏偏看上了妹儿？难不成，是打算玩暗的，要找我算账？不行不行，这亲事我不许！再多的银子，我若没了性命，花不到还不是白费？”

　　吴老娘冷哼一声，啐了他一口，道：“他家什么样的，咱家什么样的？就你，白扔也没人捡的烂命一条，值得人家这么费心思去要吗？”

　　这话有理，吴二狗哑口无言，诺诺半天，纳闷道：“那阿娘，你说为啥？总得有个因果吧。”

　　吴老娘嘿嘿笑了一回，语气阴森道：“为啥？老婆子我虽眼瞎腿瘸的，四里八乡的事情却瞒不了我。这两年不大有人来往，但以前的事，我心里可清楚得很。

　　那个秦氏乃是续弦，闺中就不太规矩，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了肖劲他阿爹，没出门就挺着个肚子了。”

　　这样一说，吴二狗也想起来了，插嘴道：“对，秦大他姐，当年没出阁的时候也挺有名的，听说性情特别好。”

　　吴老娘被打断，十分不满，咳了一声，接着道：“好个屁！肖劲是他阿爹前头娘子留下的，据说他阿娘就是被这个秦氏逼死的！

　　当年事情闹得很大，硬是被肖家给压下去了。只是这杀母之仇不可能忘，听说肖劲没少折腾，秦氏一个儿子也没站住。

　　如今到了娶亲的年纪，这秦氏能愿意给仇人找个好岳家做依靠？自然是咱家这样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