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阮小九

22、出访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我就赖在迦衾怀里醒来。
　　此时天已经大亮，我慌张地坐了起来，大声喊：“小福子！”
　　小福子跑了进来：“君上。”
　　我问他：“几时了？”
　　“”
　　我恼着看着他：“怎不叫朕！”
　　他无辜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迦衾。
　　迦衾这会半睁着眼睛看着我：“吵死了。”
　　我立刻叫来宫女收拾更衣，轻手轻脚的走了，走前还羡慕的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迦衾。
　　我急匆匆的坐上皇撵，不停的让小福子快点。
　　他哼哼唧唧的在一旁说：“反正只是看看。”
　　我有点挂不住脸，板着脸凶他：“你这臭奴才，我收拾不了迦衾，还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您说看看就走，然后奴才可是在外面等了一宿。反正您心里只有公子，咱们这些下人算什么呀。”
　　我撇撇嘴：“瞧你这张嘴，一会下朝了收拾你。”

　　下了朝，我叫来迦衾，告诉他我要出宫一趟。
　　“嗯，一会你准备好了叫我。”
　　他以为我是正常出宫，那阵势太大，光是准备就要好半天。
　　“不是，朕要微服出巡。”我指着他：“就你和我……”
　　小福子咳了咳。
　　“……还有小福子。”
　　迦衾想了一下，然后点头：“走吧。”

　　不一会，我和小福子就换了平常的衣服，迦衾领着我们从宫墙的侧门出去了。出宫时，天已经暗了下来，黄昏里我牵起了迦衾的手。他平日里常往宫外跑，对街坊熟悉得多。
　　我们三人扮作平常人的样子，走在路上。可惜我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和迦衾做个正常夫妻的样子，可惜他长得太打眼，一路上都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
　　我哼哼：“早知道就让你带着面纱出来了。”
　　迦衾俯视我：“你以为他们只在看我？”
　　“难道他们在看小福子？”
　　小福子苦着脸看着我：“君……小姐，您就别取笑我了。”
　　我大笑：“我去西坊看看，和那些头牌比，谁更美。”

　　走到西坊良人坊门口，一个小厮对我们说：“娘子，我们西坊这条街都是天黑才开始营业呢。”
　　我让小福子给他一些碎银：“让你们花娘来见我，把这个给她看，她就知道我是谁了。”
　　我把自己平日里佩戴的玉给他，他好奇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

　　不一会，花娘就大步的跑了过来，身后还带着一群侍从，在离我几米远时跪了下来，我看她要大喊我的名讳，连忙制止她：“行了，快起来吧。”
　　拿着我玉牌的小厮愣愣的站在一旁，迦衾走上前，从他手里接过我的玉牌。小厮反应过来要下跪，迦衾拦住他。
　　花娘立刻把我领进了一间雅间，她跪在门口，瑟瑟发抖。
　　我笑了一下：“有些时日未见，坊间生意如何？”
　　“回，回君上……”
　　“在外面就不必这样叫我了，叫我小姐便好。
　　她咽了一口口水：“回小姐，坊上一切都好。”
　　她回头叫人把帐本拿了过来，放在我前面的桌上：“这是账本，请您过目。”
　　“这账目怎样我是不懂得，不过既然内务府没有秉告过，想来还是不错的。”
　　她擦了擦冷汗：“是，是。”
　　我挥手让她坐过来：“今天叫你过来，是有别的事问你。”
　　“奴婢知无不言。”
　　“我母皇和我像吗？”
　　她应该是没有想到我会问她这个问题，她冷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又赶快埋下头。
　　我放柔语气：“抬起头吧，好好看看。”
　　花娘缓缓抬起头，凝视我片刻说：“像……却只有五分相似。”
　　“还有五分呢？”
　　她再次低头：“奴婢不知。”
　　“是像夜王吧。”
　　她震惊的抬起头看着我，结结巴巴的说：“您，您都知道了。”
　　我看着她：“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她看了我身后的迦衾和小福子：“小姐。”
　　我对他们两说：“你们出去吧。”
　　迦衾看了一眼花娘，然后站了起来：“我就在外面。”
　　我微笑着点点头。

　　房间只剩下我和花娘，她先是叹气，然后给我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那年先皇祖想要除掉我们少主，然后我们少主进宫后，遇见了先皇。”
　　“先皇祖时期，民不聊生，而我们少主拥有几乎整个坊市，所有有野心的人，都想要拉拢他。”
　　“少主本心不在此，但是为了先皇他选择支持虞王。”
　　听她徐徐到来，我内心无比的震惊。
　　“在太子身亡后，少主开始变卖全部的财产。可是没想到就在要走的那天晚上，被先皇祖刺杀。”
　　我打断她：“那为何最后我母皇登基了？夜王，他不是支持虞王么？”
　　“因为……”她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我：“先皇发现她怀了夜王的孩子。”

　　我的心像是被人划开了一个口子，里面有苦涩却也有几分无奈的温暖。
　　我问花娘：“你是夜王曾经的手下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奴婢曾经不过是良人坊的一个头牌，在先皇合并整个西坊后慢慢做成了这里掌事。”
　　“你也不易。今日之事，莫再要与外人说起，”我缓缓站了起来：“你可见过夜王？”
　　花娘也曾是良人坊的头牌，虽然如今已年过半百，但是她的轮廓还是依稀能看出曾经的风华。说到夜王时，她的脸却透出一丝红晕：“是。”
　　“他是怎样的人？”
　　“举世无双。”
　　“花娘，”我看着她：“谢谢你。”

　　从清人坊出来已经天黑，可是坊间正是热闹的时候，灯火通明，人流涌动。西市靠着湖面，湖面上停留着几艘华丽无比的画船。
　　我和迦衾并肩走在前方，小福子跟在后面。
　　我第一次逛夜市，只觉得民间人气非凡，笑声不断。
　　那些街边小贩一家挨着一家，卖的东西琳琅满目，吃的也好，用的也好，尽是我没有见过的。
　　小福子和我一样，也是东瞧西看。
　　“迦衾！这是什么？”
　　我指着一个小贩刚出炉的小吃，问迦衾。我猛地一转头，不经意地捕捉到他嘴角温柔的笑意：“这是沿革。”
　　他的眼底眉梢全是温情，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他以为我是想吃，对我说：“想吃么，不脏的。”
　　我点点头：“好吧。”
　　迦衾带着我走上前，他拿出碎钱：“麻烦包一个。”
　　我看着小贩包小食，问迦衾：“要三个吧？咱们一人一个。”
　　迦衾笑：“好。”
　　我对小贩说：“给我三个。”
　　小贩看了我一眼，他的脸上露出红晕，把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才拿给我：“给您。”
　　我转手给了小福子一个：“快尝尝！”
　　小福子的嘴角也全是笑意：“诶。”

　　沿革是一种油炸的面食，味道还不错，但是太油腻了，我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我本来想丢掉，迦衾顺手截了过来：“莫浪费了。”
　　我看着他吃掉我吃过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出现一种异样的悸动。
　　这时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小福子站到我身前，将人群挡开，迦衾默默的握住我的手。
　　“公子。”
　　几个打扮华贵的女子走到我们面前，她们笑着对我们说：“这位小姐，我们一行人早在一旁就注意你们了，不知你们可愿和我们一起同游？”
　　她们虽然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但是眼睛一直盯着迦衾。我还没说话，就听迦衾说：“不必了。”
　　那几人失落的走后，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果然女皇时代民风开放，女子都是如此豪放。”
　　在下个街角一家卖杂物的铺子里，我选了一个面具给他：“带上吧。”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带在脸上，隔着面具看着我。
　　“阿月。”
　　“嗯。”
　　“若是我没有这幅皮相，你可还会如此对我？”
　　面具是一张笑脸，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伸出手，抚摸面具：“我如此对你，只因你是你。”
　　“我本无意为王，只奈何命运捉弄；我有我的无可奈何。迦衾，如果可以选择，我多想和你……”说道这里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若我是普通女子，又怎么会遇见你呢？你还是做着小和尚吧。”
　　迦衾抬起手，附在我的手背上：“阿月，我无悔。”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踮起脚，吻了吻他的面具：“我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