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阮小九

21、温情

　　太傅下葬后，因为他并无子嗣，我不愿意他这一脉就此断绝，我在他的学生中选了一个他最得意的门生，那人也是个孤儿，对太傅也是如师如父。
　　在他同意后，我将他正式改姓，赐名。
　　这几日下朝，我都会在祈福殿待一会，抄写一些经书，或者仅仅只是跪在那里不说话。
　　小福子担心极了，因为当年母皇离世我也是如此。
　　可是当时的情形不容我消极太久，如今，我却有些松懈了。
　　想着想着，我又不知在佛像前跪了多久，直到双膝发涩，我才站了起来。
　　今日小福子还没来叫我，说明时间还早，我自己揉揉脚，站起来往外走。
　　“你快走吧，一会君上就到时间了。”
　　“嗯。”
　　我听见外面有人说话，隔着门缝，看见阶梯之下跪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推开门，小福子慌乱的跪了下来：“君上。”
　　而另一个人，正好跪在地上。
　　“迦衾？”
　　我好几日没见他，这会看见他跪在地上，觉得奇怪，问他：“怎么来找我也不说声？”
　　迦衾站了起来，没说话。
　　“怎么不回答我？”
　　我瞥了一眼小福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小福子要说，迦衾突然伸手点住了他的穴位：“我走了。”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
　　我眨了眨眼：“这是怎么了？”
　　小福子还在地上跪着，只有眼珠子不停地转。我看得好笑，忙叫一旁的护卫给他解开穴道。
　　“快说吧，你们在做什么？”
　　“君上这几日在祈福殿里跪着，公子就在外面跪着，奴才每次来叫您，他就走了。”
　　“他怎么不进来？”
　　小福子顿了一下才说：“公子说他……没有资格面对佛祖。”
　　我哑言。
　　心中又复杂又温暖。

　　晚上我叫迦衾过来吃晚膳，我一改这几日的颓废，花了妆，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衣裙。
　　迦衾来时，看着我轻笑：“裙子不错。”
　　我也笑：“裙子不错，人呢？”
　　他旦笑不语，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我召下人端来一桌素菜，然后会退了所有人。
　　我将迦衾杯中的茶倒了，给他倒了一杯酒：“陪我喝一杯。”
　　迦衾迟疑了一下，我放在他面前：“别告诉我你没喝过酒。”我眨眨眼：“那夜，你偷喝了我的女儿红。”
　　迦衾苦笑：“阿月，我这生总是为你破戒。”
　　他一饮而尽。
　　“是啊，”我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俯视他：“你总是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我抚摸着他的长发：“再为我做一件事好吗？”
　　他看着我：“你说便是。”
　　我取下头上的发簪，长发齐齐落了下来。
　　“今晚陪我吧。”
　　迦衾吃惊的看着我，好一会才说出话：“阿月，我，我不能。”
　　“要你死都可以，陪我一下这么难吗？”我轻轻拉扯他的头发，将他拉到我的面前：“你不要我吗？”
　　迦衾闭上眼睛：“不是，可是我不能。”
　　“傻瓜，就知道你要这样说。”
　　我的浑身发热，热气传到了他身上，他奇怪的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娇笑：“我吃了药，你今天有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不管我，我就会死；或者……”
　　药力让我几乎站不住，我快跌倒时，迦衾扶住了我：“阿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总是让我做选择，那你自己做赌注！”
　　他的身上冰凉无比，我贪婪的抱着他：“因为我要留住你。”
　　我在他耳边吐着热气：“那这次你会选择什么呢？”
　　迦衾的身体僵硬无比，好一会，他讲我拦腰抱起，放在了榻上，他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莫名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抬起手，捧起迦衾的脸：“吻我。”
　　迦衾的眼里全是慌乱和痛：“君月。”
　　“就当是朕命令你”
　　迦衾闭上了眼，慢慢地吻上了我，不到片刻他就离开了。
　　他要逃，我拉住他：“你莫怕，是我逼迫你的，”我抱住他：“如果要下地狱，就让我一人去吧。”
　　我的颈窝感觉到了温热的泪。

　　第二日天未亮，迦衾就翻身离开了。
　　我一直躺在里侧假装熟睡，他走时为我盖好了被子。
　　他走后不久，我就叫来了宫女为我净身。
　　小福子为我穿鞋时，莫名的红了眼。
　　我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奴才为君上不值得。”
　　我好笑的问他：“怎么了？哪里不值了？”
　　“君上值得更好的人，却要为公子而演了一出戏。”
　　小福子说的没错，我若是不出此策，迦衾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叹气：“什么是更好的人呢？向甄将军？还是姜清烨？”
　　他不说话，我相信在他心里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而我也早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站了起来，“你爱的人，便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看着小福子：“你这个傻瓜怎么会懂？”
　　他依旧跪在地上：“奴才是不懂，只是觉得君上只是上最好的人。”
　　我笑：“行了，别垂头丧气的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把你怎么了。”我伸出手：“快些吧，该上朝了。”
　　小福子连忙站了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诺！”

　　夜晚，整个皇城都暗了。
　　我走在最前面，漫步在皇宫里，月色幽暗，水光粼粼。忙了一天，只觉得浑身酸疼。
　　我问小福子：“我记得下个月是公主的生日了，宫中有开始操办吗？”
　　“君上放心吧，师傅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我点点头，走了一会，倦意来袭，小福子看我困了，说：“君上，咱们回吧。”
　　我想了一下：“去迦衾那里吧。”
　　小福子脸上露出难色：“这会晚了，公子的那里还没收拾过呢。”
　　我撇他：“我又没说要在他那里歇息，只是去看看。”

　　我去的时候迦衾已经睡了。
　　他的院子里一项都是他自己一人，他不喜仆人，只有偶尔会有从仆过来做做卫生。我进来时他估计知道是我，也没起来。
　　我进屋时，让小福子在外候着，他露出不屑的眼神。
　　我咳了两声：“朕就看看，真的。”
　　我合上门，走到迦衾床前，轻声唤他：“睡啦。”他没支声，不过翻了个身。
　　我脱下鞋，爬上了他的床。
　　“你干什么？”
　　我笑嘻嘻的看着他：“你终于理我了啊。”
　　迦衾皱着眉看着我：“这么晚来干什么？”
　　“看看你。”
　　我却是一开始只是来看看他的，可这会他睡意惺忪，眉头轻皱的样子好看的不得了，而他的被窝暖得很，我不想移地方了。
　　“看够了，该走了吧。”迦衾冷冷地说。
　　我伸手扯扯他的脸：“还横起来了，不看看这是哪里。”
　　“是啊，这里都是你的。”
　　他用话喇我，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好笑的不行：“怎么啦，还在生气？感觉像是吃亏了一样。”
　　他又不说话了，翻身背对我。
　　我用手撑着头躺在他身侧：“好啦，有什么苦说来给朕听听，朕给你做主。”
　　迦衾冷哼了一声，估计是被我的厚颜无耻打败了，他回过头：“君月，你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吗？”
　　迦衾眉眼如画，虽然美则美亦，却不是男生女相，一派清冷的样子。此刻却因为我带着一丝慌乱和恼怒，我暗自觉得有趣：“迦衾，你这么好看，我都想做个昏君，为你风火戏诸侯，从此不早朝。”
　　“阿月！”他恼了。
　　我笑着看着他，不说话，躺下来从他后面抱住他。
　　我抵着他不算宽阔的后背，感觉无比安心：“嗯，我在呢。”
　　他叹气，却始终没有赶走我。
　　就在我快要睡着时，朦朦胧胧中听见他说：“若要你做个昏君，就和我一人永远在一起可好。”
　　我想回答他，可是终究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