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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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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唐佳人车裂于宫殿外,其余唐家人,年壮者午时斩首于市,八岁以下幼儿,男为宦,女为妓。
自始至终,钟书玄没有为唐家人求过一句情,亦无人敢来求情。
刺杀君王,无论在哪个朝代,这都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姬邑来时,我正在沐浴。我的伤口不能沁水,正由女官服侍我。姬邑跪在我面前:“钟书玄亲手杀了唐如玉。”
为我梳头的女官撤下了一根我的头发,我瞥了她一眼,她立刻跪在了地上。
“滚出去。”
我隔着屏风对姬邑说:“如此甚好。”
姬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不过立刻她埋下了头:“奴告退。”
晚上,宝彤姑姑帮我重新缠纱布时说:“月儿,你变了。”
我问她:“朕哪里变了?”
她的手指冰凉:“你越来越像一个君王了。”
我沉默了片刻,在她快要离开时问她:“不好吗?”
她不说话,鞠了一躬:“奴婢告退。”
我微微叹气,手指轻轻的覆在伤口之上,轻唤:“迦衾。”
窗纱微扬,一个白衣身影从后面走了出来,我抚开床帘:“你过来。”
迦衾眉头轻皱,却还是走到了我的床前,他抿直了嘴唇,我笑了一下:“你也觉得我变了吗?”
“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
我没想到迦衾会这么说,我宁可他骂我,怨我,可是理解我,这不是他该有的。
“为何这么说?”
“这天下需要一个君王,一个合格的君王。”
我的眼睛突然变得温热,一双燥热的大手附上我的眼睛,擦掉了我的眼泪。迦衾将一串佛珠放在我的手上:“这是主持给我的,你帮我拿着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这是干什么?”
迦衾难得笑了笑:“阿月,我答应你的话,从没忘过。”
我握住他的手:“迦衾,我曾想要你做我的剑,可是我现在只想要你陪在我身边。”
迦衾反握住我的手,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笑着看我。
我的生辰如约到来。各个番邦都派人来贺。
元朝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如今番邦还能来进贡,只能说和甄纶有关。
甄纶有勇有谋,有才有智,嘉敏10年,母皇将他奉为涂禄将军,他百战百胜。
这风雨飘摇的元朝,需要一个将军,替它挡住外敌入侵。
可是这远远不够。
“吾君千岁!”
“免礼平身。”
小福子扶着我坐到了龙椅上,一大早我就开始梳妆,比平时早朝还早了一个时辰。我满头插着繁琐的装饰,身着凤衣,微笑地说:“各国使臣为了朕的生辰远道而来,已舟车劳顿,都坐着吧。”
小福子大声说:“赐座!”
众人刚刚坐下来,一群宫女就鱼贯而入,在大厅跳起了舞。
各个使节纷纷向我敬酒,我笑着一一喝下了。小福子小声对我说:“君上,您的身子。”
“无妨。”
我勉力笑了下,可是伤口却隐隐作痛,我甚至感觉那里再次迸裂开来。
此时,一个使节走上前半跪:“早就听闻大元女皇除了治国奇才,又是绝色无双,今日得见,真是不枉此生。”
这话说的轻佻,若是我母皇时候,哪个男人胆敢如此戏言,早就抓出去做了人彘。可是此人正好是元朝如今最担忧的蒙国使节。我笑笑不作声,正待我要饮酒时,这人突然拿出一杯酒举在我面前:“君上,这是我国最著名也是最纯香的美酒,请君上一品。”
我仅仅是放在鼻前,就闻到了巨大的酒味,胃部一阵翻滚。
“君上,请让臣代为饮酒吧!”
一个青衣男子突然从外庭走了进来,走到中庭不卑不亢的跪了下来。
“臣,蒋清烨来迟,还请君上见谅。”
蒋清烨跪在大厅之上,嘴上说着“见谅”,可是神采奕奕。他风尘仆仆,嘴角含笑:“臣不辱使命,得以治理蜀地灾情,八百里加急,才能在君上生辰赶回来。”
说话间,蒋祉廉这老狐狸笑得春光满面,一副恨不得让别人知道他是他儿子一样。
我呸!
我昨晚就知道蒋清烨近几日就要回朝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蒋清烨抬起头,和我对视。
“爱卿请起,”我笑着说:“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
蒋清烨依旧单膝跪地:“不若就皇上手边这杯美酒吧。”
我让小福子拿去给他,谁知这使节拦着不准:“君上,这是我国献给君王的礼物,怎能随手赠与别人呢?”
“呵呵,”我在心里诽谤了使节千百次:“那便算了,爱卿再向朕讨要别的罢,这酒朕……”
我还没说完,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就接过了我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抬头看去,尽然是阿胡。
阿胡今天花了个桃花妆,显得整个人妖冶万分,一身红衣和我的金色外衣相得益彰,却丝毫不显轻浮,反而有些美得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阿胡和我长的几分相似,即使是番邦也知道这时元朝唯一的公主君阿胡了。阿胡的艳名远扬,这会众人仍旧看直了眼。
阿胡不善酒力,这一杯烈酒下去,满脸潮红,她轻轻一笑,倾国倾城:“虽不是君王,但君王也得让我三分,阿月你说可是?”
“是是。”我摇头无奈一笑。
待到众人又开始看舞曲时,阿胡捏了捏我的手:“阿月,你可还在生我的气?”
我抿嘴一笑:“谁敢生你的气?”
论谁看到这张美艳的脸,都会消了几分气,更何况,谁叫你是阿胡,独一无二的阿胡?
阿胡也笑,在我耳边耳语:“若我不来救你,你家小和尚可要杀上来了。”
听到迦衾,我的心头一暖:“他要冒冒失失冲上来,我都不知道怎么保他了。”
“冒冒失失?哪里是冒冒失失,谁不知道当今君上,前朝有按察使,□□有出家人,就算他上来,众人也就一笑而过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再说我就把你赐给这蒙国出塞。”
阿胡笑着又饮一杯:“你怎舍得?”
下午众人开始比武。
比武也算是投我所好了,我虽偷懒不爱习武但我也算半个武痴,平日里便爱看人比武,也收集了许多武术秘籍,就连姜琅琊也不时在我书房找书看。
甄纶少时便认识我,也知我喜爱,每年生日便送我一本我从未看过的此类的书。我在一大早就收到了他送来的一本兵书。
下午艳阳高照,天气也渐渐开始热了起来,宫中在宽阔的地方架起了台子。
各个国家使节中皆有武功了得之人,我让我的侍卫愿者皆可一试。
这是个变相的展示自己得到提拔的机会,众人纷纷跃跃欲试。
蒙国使节里有一人力大无比,手举双锤,将巨石砸成了粉齑。众人看到此景都有些胆怯。
我见无人应战,就唤来了钟书玄。
钟书玄身上有点功夫,见我让他去,他也不推辞,选了武器就跳上台。
可惜三招之内,钟书玄就落了下风,我忙说:“行了行了,书玄,认输吧。”
这时,蒋狐狸笑呵呵的说:“君上不必心疼,不过是比试比试,不会真的出什么事的。”
我在心里恨得牙痒痒,可是面子上还是笑着说:“看来朕的人选不行,不如蒋爱卿推荐一人吧?”
“不如就让吾儿一试罢。”
我点点头,蒋清烨就上台于使节一战。
蒋清烨的功夫我见识过,虽不及姜琅琊,但是也是有几分厉害的,和使节一番苦斗,好几次差点被重锤打到。大力士看着虽然身形巨大,但是行动却很灵活,蒋清烨刀法不错,却没能伤到他。最后,半个时辰后终于将他逼退下台。
我心里几分倦意,赏了蒋清烨,就说:“不愧是我朝大理寺卿,朕要重赏你。”
我向小福子点点头,他拿出一份圣旨:
“大理寺卿,蒋清烨接旨!”
“臣接旨!”
我抬抬眼皮盯着蒋清烨,我和他有些距离,再加上我面前有纱帘,我向他做了鬼脸,本以为他看不见,谁知他眼神如炬,竟然笑出了声。
小福子也被他莫名的笑声打断了一下,不过他继续念:“……升为二品大理寺正卿。”
入夜,我累了一天,终于卸下了满头的凤钗金饰,脖颈酸痛,又一天没吃好,正想要发点脾气,就见迦衾拎着食盒站在寝宫外。
我忙招呼他进来:“我正饿着!”
他将食盒打开铺在我面前,一阵清香扑鼻。
小粥,馒头,两个青菜,一碟咸菜。
我失望的看着迦衾:“肉呢?”
我本想让小福子给我去加个肘子和烧鸡,就看见迦衾皱着眉:“你还受着伤,吃这么油腻做甚?”
“好好,不吃,”我赶快吃了两口小菜,没想到唇齿留香:“还不错。”
迦衾的眉间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我突然觉得我就像是讨好后宫娘娘的君王。
“阿月,你都十八了,还像个孩子。”
“朕本来就还年轻。”
我这句话逗笑了宝彤姑姑,她这几日愁眉苦脸,我见她笑了,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今天你没看到比武真是可惜。”我一边吃一边说:“有个蒙国人,力大如牛,好几个侍卫齐上,也奈他不合,最后蒋清烨和他苦战几番,才险险胜他。”
迦衾也爱武,可他不爱下午那样的场合,不过听我絮絮到来,他也有了几分兴趣,我看他感兴趣,突发奇想叫小福子传蒙国大力士觐见。
迦衾本来有些犹豫,见我执意,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大力士就住在公中,不一会就来了,我笑着说:
“这么晚了还叫你来,实在是因为朕有个不情之请。”
大力士也是个爽快之人,他半跪说:“君上有事尽管吩咐。”
“朕有一朋友,相遇你切磋一二。”我看着迦衾,他从我身后走了出来。
“便是他?”大力士看着迦衾,嘴角露出轻蔑的笑:迦衾身形偏瘦,又貌美胜过女子,难免大力士要笑。
迦衾负手上前,示意大力士先出手。
大力士抓起重锤就像迦衾劈来,迦衾轻轻一避,就见重锤砸在地上,留下一个浅坑。
就在大力士俯身的一瞬间,迦衾伸出手在他的脖颈上挥了一个手刀。
大力士顿时倒地,晕了过去。
顿时,周围一片寂静。
迦衾含笑走到我面前:“看来不过如此。”
我扯了扯嘴角:“哦。”
晚上沐浴过后,我想要给自己偷个懒,不想看政务,可是最后都躺在床上了又坐了起来。
宫女见我做了起来要服侍我,我让她点了灯就走:“去歇着吧。”
磨墨时我发现桌上有一各卷轴,我打开一看,居然是一首诗。
"良辰共约,且看梅初萼。
闻有匪君如是,有余廿、风轻觉。
一轮新月朔,似浓还似莫。
手捻一庭风色,且行住、千杯酌。"
这不太中看的字,我一看就认出来是迦衾的字。
我笑着将它展开放在一旁,准备让小福子明天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