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烬》漪兰若梦

4、丝为桐

　　正午当完职，爰儿在宫闱里缓缓走着。
　　今年的冬天，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伴随冬天结束的又是多少人的一生。
　　但冬天，终究会过去。
　　风依旧凛冽，爰儿不禁往长袍里缩了缩。
　　不禁想起了这座宫殿的另一个角落，那些在灯火下颤颤发抖的人们。
　　以及，那个充满飞天遁地思念的琴音。

　　有宫女捧着食盒信步而过，见到爰儿微微颔首。
　　“我来就好，你去忙吧。”抬手接过食盒，爰儿知道那是给那间小屋里关着的人们的。
　　爰儿很想去那间飘着弦音的小屋里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才能奏出如此之曲。
　　那人一定很是孤寂。
　　门声吱嘎，昏暗的阳光透过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小屋里充满着萧索，残破的碎布，碎裂的陶罐。
　　哀怨声、病痛声合着破旧的断瓦凛然落下，扬起尘芥一地。
　　这里每天都有人以不同的方式离开，更多的是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穿过拥挤杂乱的人群，穿过残旧的屋梁，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那人束发而冠，一袭白衣楚服染尽了尘埃，他闭目而卧，面目清瘦。
　　膝前是一把琴，丝桐为琴，在这杂乱的小屋里竟不染一丝尘埃。
　　“不用管他，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有人在周围吵吵嚷嚷，而更多的人只是忙着喝粥果腹。
　　爰儿踱步他面前，眼前之人只是颤了颤睫毛，并未予以理睬。
　　她敲了敲碗，陶器装着清粥扩出泠泠的音。“为何不食”
　　面前之人依旧闭目颔首，半响才吐出几字，“亡国之人，留之何用？”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爰儿举着碗，蹲在他面前。
　　钟仪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蹲着的小姑娘。
　　在这里，很少有人会关心他人的死活，似乎确保自己还活着便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而这个相貌平平的小姑娘，眼里却流露出了，一丝同情？
　　木勺里的粟粥氤氲地泛着热气，合着寒冷的空气一瞬间便消失殆尽。
　　钟仪一把接过陶碗，只是自顾自地吃着，再未看那女孩一眼。
　　“之前是你在弹琴吗？真好听。”爰儿双手托着腮呆呆地望着他。
　　“你弹的曲子，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听过。是楚音。”
　　“姑娘也懂音律？”在小屋昏暗的光线下看清了她的模样，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样子。他想起了他在楚国的那个家，那个充满着喃喃楚音的家。“你也是楚国人？”
　　“不知道”姑娘摇了摇头，侧身正坐在他身边。“从我记忆初始便在这晋王宫里，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要去哪里，不知父母是谁，家在何处。依稀记得年少提及身世，有人唤我为楚国人，大概确是从楚国而来的吧。”
　　“你想不想回去，我们一起回楚国。”钟仪看着她，透人心扉。
　　“吉士怕是饿糊涂了。”爰儿不再看他，收拾好碗筷踱步出门。
　　“姑娘何名？”身后有锁链清灵的声音，她看见他仓促起身，白色的衣袂扫了一地尘芥。
　　“爰儿”她推开吱嘎的小门，消失在一片阳光明媚中。

作者有话说

　　吉士 取自诗经 在下想了想，叫公子君子什么的都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