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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085章 贴心雕花亲手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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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车里我们才得知，壮汉名叫王逵，和王银一样举家从老家被征调至天津，王银的爹娘见王银和油桐来了这么多月还不回家甚是着急，就叫王银自小最好的兄弟王逵来京城看看，是不是王银出了什么事。但是王逵走了好多日，盘缠用光了，干粮吃完了，还是没见到城门的影子，这里又地处荒山野岭，人迹罕至，他连吃了好几日的树叶果子充饥，才终于见到了我们几个人，便想出了打劫的歪主意，想要些吃的。
王逵低着脑袋津津有味地啃着张含几乎是泪眼汪汪递给他的干粮，张含满眼悲戚地看着他，嘴中直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王逵和王银相见那真是一番抱头痛哭，两个大嗓门的男人在大堂里如此景象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油桐则少有的仰着小脸，拉着王银的衣角，闪亮的眸子一会看看她哥哥，一会看看王逵，心里似是也激动万分。
王银则特地请了假带着王逵和油桐去下馆子，与王银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两个伙计见王银过了亥时还未回来就合伙去找，最后，还是他们将已醉成烂泥的王银和王逵还有正不知所措哇哇大哭的油桐扛回了铺子。
自这日以后，王逵便在铺子里与王银一道做活，雇他的原因很简单，一是他和王银一样老实直爽，没有什么歪心思；二是他力气大，正好可以做打柴、劈柴等正缺人手的力气活；三是和王银、油桐一起，三个孤独的异乡人可以相互做个伴。
听王逵嚷嚷楼下有小厮送家具，我好奇地走下楼，王逵正和王银抬着一个高大的实木书柜朝后院走，我疾步跟上去问：“小厮走了？他是怎么说的？”
抬书柜的王逵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费力，转头看着我说：“送来三个，小厮说一屋一个，伙计屋的让伙计们自己看着放在何处，油桐那屋的问油桐，原先阿九那屋的大掌柜说放在西北角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油桐自从阿九离开后就一言不发地搬到了隔壁一间稍小些的屋里，或许她是怕触景伤情吧！她和阿九共伴了那么多月，依赖和不舍总归是有的。此时，她一脸期待地扬起小脸看着正跟着王银和王逵向前移动的做工精美的书柜。
我疑惑地问：“说是哪个大掌柜了吗？三少爷还是四少爷？”
王银讷讷地摇摇头：“小厮没说！”
“自然是四少爷！”身后响起鹦哥的声音。
油桐反应最快，最先看向我身后，我转头笑着看鹦哥走上前来，他甚是狡黠地一笑：“三哥现在可是马上就要当爹的人了，哪还有心思再来操心铺子？”
“你从何处弄来的书柜？”我斜睨着他。
鹦哥推着我向前走，在我身后轻声说：“你说……我们是不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晌午刚说女儿家要多读书，我下午就给身为女儿的你和油桐买了书柜，自然……伙计们也有……但你我还是很心灵相通不是？”
我转过身嗔怪地捶了他一拳：“讨厌，通你个大头鬼！店里哪个长舌头向你告的密？”
鹦哥却不回答我，笑着一把抓起我的拳头拉着我向前走。
和鹦哥经过油桐身边时，响起小小的油桐如蚊子般的声音：“谢谢大掌柜！”
鹦哥没听到，我却是听到了，转头笑看着油桐代鹦哥毫不客气地说：“我们油桐真乖！日后好好读书！改日我给你带几本书来！”
看着王银和王逵将书柜摆好离开，我甚是满意地抚摸着雕刻精细的书柜，鹦哥揽着我的肩说：“怎么样，喜欢吗？”
我抬起正触摸书柜的指尖，指了指：“这字是你刻上去的？”
鹦哥大言不惭地点头道：“何止是字？这书柜上的雕花也是我做的！笔法如何？寓意如何？心意如何？”
只见最中央部分是两棵栩栩如生的桂树环抱，那桂树上停靠着正展翅嬉戏的两只鸟，隐约可识得一只是鹦鹉，另一只像是麻雀，两侧则是几朵秀雅的桔梗小花，顶部上书一行小篆“青梅竹马天命定，才子佳人到白头”。
我指着那麻雀道：“原来你还有这本事！这个麻雀是我吗？我那个‘鸢’字好歹也是老鹰之意，没听人家唐代大诗人李贺引典‘鸢肩公子二十馀，齿编贝，唇激朱’吗？怎被你画成了只小麻雀？再不济，你把我画成个京燕也成呀！还有，你给伙计和油桐的也都是一样的雕刻？书柜都是你亲手做的？”
鹦哥笑着点了点我的额头：“就你这丫头鬼心思多！这是愈光他老家亲戚自云南运来的上好酸枝，都是整板的大料，愈光嫌麻烦就给我了，我一直想给这屋里添个书柜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这回我一眼就相中这材料了，就让府里的工匠安排着做了，但我们屋子里的这个书柜经我之手雕刻自然是独一无二的，你看这酸枝木料……”
鹦哥说着指着书柜内侧说：“纹理红、黑、褐相间，清晰顺直而又自然，且富于变化，摸上去细腻润滑，还有淡淡的清香，可不是上好的？”
我凑上去仔细瞧了瞧，摸了摸，又闻了闻，点头道：“果真如此呢！我虽不大懂，但这书柜看上去的确古朴大气，厚重文雅，我们鹦哥的眼光真是不错！更重要的是，我们鹦哥的这份心思，亲手篆刻绘画，不过……”
鹦哥原本调笑的眼神有些紧张：“不过什么？”
我捏了捏他的腮帮子，指向书柜上那行字：“不过就是肉麻了些！瞧你写的这话，真是不害臊！”
他笑着将我揽在怀中：“本公子是实话实说而已，何来害臊？”
我笑着轻捶了他一下：“你小子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鹦哥静静地说：“一会小厮会将书送来摆上，书都是我平日里读着觉得好的，你肯定也喜欢。还有，王银不是一直在跟王伯安那厮学习吗？我看他的书越堆越多，而且，其他伙计们多多少少也有一两个闲时偶尔会看书的，我就琢磨着给他们众人一个书柜方便些，我们西街还有郊外铺子的伙计房中我都会给添上，让伙计们多识些字，读些书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又要说什么为何男的有，女的却没有，男女不公了，所以也给油桐也添置了一个，你看如何？”
没想到鹦哥如此细心，我按捺住心底泛出的丝丝甜意，讷讷地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瞒着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身形一窒，将我自他怀中扶起，满脸的紧张：“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甚是委屈地看着他：“你送的书柜我很喜欢！”
快速地说完踮起脚尖重重地在他脸颊上左右各印一吻，一直憋着的感动终于表达了出来，我笑着挑挑眉，看着正脸红如樱桃的鹦哥，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他的脸蛋，扬长而去。
背后留下的，是才反应过来被我捉弄了的鹦哥的叫声。
翌日一早，杨兆懋的爹杨一清杨大人不用上早朝，我和鹦哥按提前商议好的来至杨府门外，请门房前去通禀。
见到杨大人心情甚是忐忑，之前与他的交集皆是因为程伯父一案，杨大人给我的印象是虽沉默寡言却心思缜密，让人琢磨不透。
待鹦哥和他一阵寒暄后，杨大人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问我们今日所来为何，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他定然是已经明白了我们今日前来的目的。
鹦哥给我使了一个眼色，二人齐齐在杨大人面前跪下，我却觉得有些委屈，明明是自己的幸福却需要向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下跪，鹦哥定然也是如我所想，一脸的不情愿，但是为了事先商量好的对策，也只能如此了，都是杨兆懋那厮说他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这才出了这个馊主意。
杨大人见我和鹦哥齐齐下跪，先是一惊，继而欲伸手来扶，鹦哥甚是诚恳地说：“请杨大人先听我们两个说完再让我们起来也不迟。”
杨大人长叹一声，鹦哥道：“家父与杨大人同朝为官，我自小也是受家父耳濡目染，知道为官的诸多无奈，杨大人的期望升庵甚是理解，对儿子的期许升庵更是懂得，但是，我和鸢儿自幼一道长大，彼此都是心中的所属，除夕宴上的情形大人也在场，想必是也明白我和郁鸢的心思和决心，无论是谁，无论何事，都不会将我们二人分开，成亲对于我们而言，只是时日早晚的问题。”
鹦哥转头看了我一眼，对我笑笑，又转头对杨大人说：“因那日在皇宴上皇上并未将我和鸢儿的婚事敲定，只以报名者两年后的会试为准，是以，许多人抱着未来的变数谁都说不准的想法蠢蠢欲动，一直在想着各种法子从中作梗，他们所钟情喜欢的也并非是郁鸢，只是她‘皇后的妹妹’这个身份。作为长者，作为程大人的朝中同僚，作为一个父亲，难道您就忍心看着身为程大人小友的郁鸢最终落得受夫君冷落的下场？难道您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忍受相思之苦？难道您就忍心破坏两对佳偶？”
我拉了拉鹦哥的袖子，他最后几句着实莽撞了些，看着杨大人已气得通红的脸我急急说道：“杨大人请息怒，您是一位好父亲，为了儿子的确是用心良苦，我们和您家四公子是朋友，今日前来，一是为我们自己，二来也是为他，为我们自己的话方才升庵已说，为勤升则是他和木槿姑娘的事，强扭的瓜不甜，成全的果鲜脆，不强扭勤升和我，成全勤升和木槿，成全升庵和我，真的都在您一念之间。虽说您许会介意木槿姑娘的家世，但是他们叶家原先也是大族，只是他们分离出来了而已，他家的先祖便是向高祖皇帝上谏‘一纲三目之天下大计’的叶兑，只要木槿能重归族中，那也是大家里的女儿，绝对能与勤升相配。从给程伯父请命一事就可看出杨大人您是明辨是非的好人，又岂会不明白您儿子的心思，对于此事，还请杨大人三思！”
说罢给鹦哥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跪下给他连磕三个头，尔后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杨大人紧皱着眉头盯着我们两个，似是要把我们看透，如此这般过了许久，我的腿都要跪麻了，他才长叹一声将我和鹦哥扶起。
未曾料到，他给我们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木槿那丫头现在可已归族？何时可前去提亲？”
我和鹦哥不敢置信地对视一眼，待明白杨大人说的是什么，鹦哥一脸喜色地连连点头：“这几日他们已将此事办好，叶家昨日答应了让已没有了爹娘兄弟的木槿回归族中，这月二十二是吉日，会让木槿代替他们家去祭奠祖祠，还请杨大人放心。”
其实对于杨家，叶家的确算是高攀，叶家族中如今官职最大的便是当朝礼科给事中叶绅。李涚冰、杨兆懋、伍文定和鹦哥等人前几日就是一直在忙此事，将杨兆懋欲娶木槿之意透露给叶家族中人，又亲自前去拜会隐晦地说明欲让木槿的爹回归族中，有此等好事，叶家又怎会拒绝，何况叶家自然也不是傻子，知道他们是何意，他们一走，叶家便对外宣称欲重修族谱，寻找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分离出的族人，于是自然而然地，便寻找到了木槿祖辈一脉，继而木槿的爹娘便回归族中，这也就是说，真为他们女儿的木槿自然也回到了叶家原本的族里。
如此，木槿的嫂嫂再不是一家独大，再不可决定木槿的婚事，就连她自己也要回到叶氏族中生活，受叶氏族人约束，能决定木槿婚事的也就只有叶家族长了。
杨兆懋的爹还有叶家的确算是好搞定的，其中一个是感情因素，另一个是利益驱使，然而，对于李家，或许就没这么容易了。
自杨一清家刚回府，就见我院里的一个小丫头站在院外翘首以盼，我走上前去看着正一脸欣喜地她，还未开口，那小丫头就急急拉着我说：“小姐，你可回来了！终于把你等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素馨姐姐就急得没法活了！”
我大惊失色地问：“怎么了？素馨怎么了？”
小丫头急急摇头说：“不是素馨姐姐，是那个……那个……对！周公子！你今早前脚刚走，就来了一个周公子说要拜会你，说自己是那什么太皇太后的亲侄子，下人们自然不敢怠慢，素馨姐姐告诉他你出去了，兴许要下午才能回来，结果他说没关系，等你，然后……然后在咱们这又吃又喝，中间还上了好几回茅厕，活脱脱一个泼皮无赖，素馨姐姐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了，我看她是撞墙的心都有了，她让我先在这处守着，若是看到你赶紧让你离开，别惹上是非！”
这人倒是奇特，没想到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我冲小丫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抬脚径自朝院中走去。
小丫头一脸着急神色挡在我面前，我笑着说：“放心，我去救素馨那个可怜的丫头！”
我边朝屋内走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素馨，我回来了！”
素馨的脑袋还未出来，那个小号脑袋就探出来了。
我一脸地惊讶：“哎呀！这是哪阵风将周大公子吹过来了？我这小院子真是蓬荜生辉啊！”
那日在皇宴上只觉得周瑛头小人瘦骨架细，今日一见才发现，原来他个子也小，竟与我这个女人差不多高。
他眉毛鼻子眼睛的全部挤在一张小脸上，歪着头迎上来：“郁鸢姑娘，小生今日特来看你！”
说着便大言不惭地引我进屋。
我还未坐定，他便洋洋得意地指着桌上和地上的一排排的物什说：“请郁鸢姑娘过目！”
“这些是什么？”我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他冲他的几个小厮双眉一扬，小厮们上前将桌上纸包一一撕开，并将地上箱子一一打开，我惊讶地看着桌上那几大包点心，甚是无语地说：“多……多谢你的好意，我不大爱吃这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来瞧我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周瑛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说：“郁鸢，我给你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点心，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这都是宫里头的御制点心果子，御制的！就连皇后都是吃不到的！这些都是皇上孝敬我姑姑的，还有箱子里这些……你瞧见没？都是宫里头的好东西！这些统共值个几万两还是有的，就算是我先下个预聘吧！”
顺着他的手，我这才看到原来地上的那些箱子里都是珠宝首饰，器具摆设，将我闪的眼晕。
心内气血急急喷涌而出，我站起身揪起他的耳朵就说：“这馊主意也是你小厮出的吧？”
我说着看向周瑛那几个小厮大声说：“你说到底是哪个小厮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这么没脑子的事你也做得出？说出去也不怕丢你姑姑的脸！御制的东西连皇后都没有，你就堂而皇之地拿出来炫耀，真是好大的狗胆！你可知道，此事若是传到朝中大臣耳中，必齐齐参奏你周家！到那时候，你又置你们周家于何地？你可有用脑子替你们周家好好想过？还有你那什么预聘！谁教你的这么新颖的词？还预聘？你能聘的了吗？皇宴上我和皇上的约定你没听到吗？鹦哥现在都不敢聘，就你逞能敢聘？公然违抗圣旨又岂是你能承受的起的？”
那几个小厮早已吓的跪地求饶，周瑛则顺着我手拧的方向不断转动着身体，嗷嗷直叫唤，素馨和几个小丫头也齐齐来劝。
我手上的力气本来也没使多少，其实主要就是为了把话说出来解解气而已，看他那可怜的小样子，我不由得心软放下了手，周瑛这才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揉了揉耳朵从地上爬起来。
他自地上起身后，哽咽着看着我，眼里满是委屈，我不由得吓的倒退了几步，我这手上的力气真的并未用多少，不知他那些噼里啪啦的大颗眼泪珠子都是从哪里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