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8、第078章 侵吞民利斗殴乱 ...


  •   在路上颠簸了许久,昏昏沉沉之际终于到了新铺子的所在,先前也来过几回却都是和鹦哥还有姐夫一起,今日是第一次没有他们相伴。

      与西街的铺子差不多的格局,虽仅是一层,面积却甚大,店中的客人较东、西街两铺还是有些不同的。东街和西街铺子的客人多是文人雅客,而现下郊外的这间铺子来往的客人多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人文气息相对没有这么浓郁,客人来此处多是为了歇脚解乏而已。

      有些费力地看着墙上商人们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迹,不觉颇有另一番味道,大多寄予了浓浓的感情和期望,其中,有寄托思乡之意的,有思念妻儿老小的,有希望一路顺利的,有期盼生意红火的,还有期冀自己身体健康的……各式各样,再不是原先铺子里那些对仗工整,辞藻华丽的诗文,蹩脚而简单的歪诗,甚至还有俚语方言,歇后语,山歌童谣,有趣的很。

      正歪着脑袋傻笑,忽听得铺子外头满口脏话的大声吵嚷之声。

      疑惑地转头向铺子外看过去,一旁经过的一个伙计顺口说道:“掌柜的,他们整日吵吵嚷嚷的,都把咱的生意影响了!”

      “争吵的是谁?”我边问边朝铺子外走去。

      伙计甚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咱左边那家和咱右边那家。”

      我已走至铺子外,听闻此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还有这种事?真是有趣!”

      果见衣着差不多的两拨人正厮打着,我往街对面走了走,看向两家铺子的牌匾,一家是“盐梅舟楫”,另一家是“盐中盐”。

      此时占据上风的是一群藏蓝衣衫的伙计,将另一群灰色衣衫的伙计几乎都要推搡到墙角了,我抱着怀蹙了蹙眉,半晌方才看明白藏蓝衣衫的是“盐梅舟楫”家的,灰色衣衫是“盐中盐”家的。

      此时天还尚寒,依旧需穿着厚厚的衣裳,但是藏蓝衣衫为首之人却将袖管卷至上臂,冲灰色衣衫领头之人猛抡了几拳,嘴里嚷嚷着:“丫的狗杂碎们!让你们抢老子生意!让你们抢老子生意!皇亲国戚有什么了不起!皇亲国戚就敢明目张胆地抢生意了吗?丫的就只有你们有盐引吗?老子就没有盐引吗?”

      被打之人倒也是个骨头硬的,被打成那般凄惨模样了,嘴里却依旧骂骂咧咧地:“你丫的才是狗杂碎!狗娘养的竖子!我们不偷不抢,凭自己本事卖盐,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们不就是眼红我们生意好吗?我呸!”

      其余灰色衣衫也和藏蓝衣衫的厮打着,场面一片混乱,难怪新铺子开张几月账目一直不甚好,想必这也是其中一条原因吧!很多途径之人,瞧见这种情形皆是远远躲开,恨不得能贴着墙边走,自是不会来我们被夹在风暴之中的可怜小铺子。

      “少爷来了!少爷来了!”自“盐梅舟楫”铺子外面不远处跑过来一个藏蓝衣衫的小伙计,面上都是胜利的喜色。

      干燥的冷风直往领口里钻,我将领口捂得紧了紧,自“盐梅舟楫”铺子外的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壮实魁梧之人,却穿着一身书生的衣裳,乍看之下着实有些怪异。

      那人捏了捏自己的高鼻梁,又抬头看了看昏沉的天,我也下意识地跟着抬头看,天上连朵云都没有,不知此人究竟在看什么。

      灰色衣衫之中那个伤势最重的领头人的确是条硬汉子,自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将口中的血水猛地啐到方才打他那人的脸上,嚷嚷道:“难不成你丫的少爷来了我们就怕你们?我呸!等我们大当家的来了,吓死你们!”

      听闻此言,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即便他们这家盐号的掌柜是皇上,也不会把别人吓死吧!

      藏蓝衣衫为首的大汉抡起一拳又挥向灰色衣衫之人,嘴里叫骂着:“狗娘养的孬种!敢瞧不起我们少爷!我……”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他们走上前来的魁梧少爷制止住,藏蓝衣衫头领嘟嘟囔囔地退到他们少爷身后,满脸都只写着五个字“老子不解气!”

      一个眨眼还没眨完,躺在地上的灰色衣衫就被像抓小鸡一样一把抓起,那少爷一个过肩摔就将灰色衣衫扔到了墙上,墙灰宛若雪花一般洋洋洒洒而落,灰色衣衫甚至都来不及咳嗽,来不及哀嚎,一口鲜血喷出就昏了过去。

      我将领口又紧了紧,揉了揉肩,干咳了几声,准备溜进铺子里,这个什么少爷实在是太恐怖了。

      刚要趁人不注意饶进铺子,却听得右边一个有些熟悉的老者的声音:“看样,咱们必须要衙门里头见了!”

      转头看向老者的功夫,魁梧少爷冷哼一声,粗着声音说:“衙门见就衙门见!”

      我是如何都没想到,面前这老者竟然是张氏一族的族长,曾经在鼎龄葬礼那几日与他说过几回话,后来去看鹤龄和延龄时也见过族长几回。

      族长看到我时也是一愣,顺着我抬脚欲走的方向看了看“三杯诺”的牌匾,又看了看我,猛地一拍大腿:“三小姐!”

      此时,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在这种刀光相见的时候,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这个族长还曾多次克扣大姐和二姐接济两个姨娘的银钱,对于这种连孤儿寡母的银钱都惦记的小人,我真的是很不喜欢。

      “张……郁鸢?”听到身后那魁梧书生的声音,我猛地一颤,难道,他也认识我?

      肩膀一疼,被猛地转了一圈,眼前,正是那个魁梧书生。

      我有些恼怒地疾步后退,眼珠子转了好几转,强压住心头的慌乱:“你……认识我?”

      书生面上方才那种狠戾神色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竟然是……欣喜……

      我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张氏族长,发现他亦已走到了我身后,我转了转脚踝,打算从左侧逃出去。

      魁梧书生抬起他那粗壮的腿拦在我身前:“张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咱俩好几回年宴上都见过,我是谢婉呀!家父是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我是我们谢家的二公子!”

      我虽对谢婉是否在皇宴上出现过并无印象,但是我却知道他是皇后手中那张夫婿候选者之一,当然,他爹也是陷害程伯父的元凶之一,对于这种人,我是一丝一毫的好感都没有。何况,我觉得他根本没必要这样报出他老子的官职。

      象征性地对其作了一揖:“幸会!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你们继续。”

      素馨闻声早已迎了出来,她甚是警惕地看了看魁梧书生,看到族长面上立即浮现恭敬之色,急急行礼道:“素馨给族长请安!”

      跟在我身后的族长满脸的褶皱都堆在了一起,对素馨和蔼地笑道:“原来素馨也在,今日真是巧!”

      看来上回素馨帮着姐夫和族长筹办鼎龄的葬礼倒是给族长留下了甚好的印象。

      我轻叹一声,转身对族长笑说:“郁鸢在这给族长道声上元节大吉!只是今日还有些事情需赶回去,不能和族长共度上元佳节了,改日去赔罪!”

      族长刚抬手准备拦我,我却因脚下走的太急一个没留意撞在谢婉那如铁石般的身上,没想到这厮连我进铺子的路都拦住了。

      揉了揉被撞的有些疼的脑袋,我使劲瞪了谢婉一眼,实在难以将这么娘娘腔的名字和一个如此壮实魁梧的人联系在一起。

      谢婉面上一丝一毫的歉意都没有,只大笑着要拉我进我自己的铺子。素馨脸色煞白地想挡在我身前,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一把将谢婉扯住我衣袖的大手打开,厉声道:“谢公子,请自重!”

      看来,不做点绝的是不行了。

      我将族长拉到身旁,后退了几步,转头看了看被围在一群灰色衣衫中央那个被谢婉过肩摔的可怜伙计,挑挑眉看着谢婉和族长说:“你们二位的恩怨还未完结,不继续了?”

      接下来族长的一句话却让本打算幸灾乐祸的我呆怔在当场。

      族长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郁鸢啊,这可是你和他们的恩怨呐!”

      待我完完全全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究竟是什么后,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此事怕是会很麻烦。

      我皱眉问:“族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族长丝毫不客气地指向铺子内:“咱进去说!进去说!”

      素馨胆子实在是太小,我怕她又会被吓哭,便随便寻了个由头让她先去忙了,又担心谢婉这个喜怒无常的人会动粗,便没有去后院的单间,专寻了大堂最中央的那个桌子坐下,给店中的小二使了使眼色,万一有什么变故他们也好来帮衬。

      我、族长和谢婉三人围坐在一起,我看向族长:“可以说了吗?”

      族长冲着谢婉冷哼一声,对我说:“郁鸢啊,其实那“盐中盐”是鹤龄和延龄那两个孩子借着你的由头开的,说到底,这家盐铺子是你的,向朝廷拿的盐引也是你的名字。”

      我“啊”地一声大声道:“什么?你说什么?鹤龄和延龄才是多大点的孩子,懂得开什么盐铺子?还有……你们为什么要以我的名头开?我自己都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族长讪笑着:“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把盐铺子开在你‘三杯诺’旁边嘛!在外人看来好歹也算是你的产业!还有,你是个女娃娃,不会被说成什么外戚侵夺民利,咱们行事也便宜些!”

      他这话虽然驴头不对马嘴,却让我怒火中烧,看来,并非是鹤龄和延龄借着我的名头,而是族长借着我的名头而已,先前那么久都将我蒙在鼓里,现在出事了,才想到把我拉出来当挡箭牌,这种人到底是如何当上族长的?

      我想了想说:“事情既如此,也很好办,反正这铺子在名义上是我的,那我自是有权决定关了它,将盐引还给朝廷便是!”

      族长那张老脸瞬间大变,我心中冷哼一声,先前暗自克扣周济鹤龄和延龄的银钱还不够,现在又将爪子伸到了我身上,必不能让这个奸诈的老狐狸得逞。

      “孩子啊!可不能这样啊!日后鹤龄和延龄还要靠这个来维持生计,你让老朽如何向他们交待呀!”

      我并不理会他,看向谢婉:“我将铺子关了就不会和你们抢生意了,这回你可满意了?”

      谢婉急急摆手道:“不成!这可不成!我先前也不知那‘盐中盐’是你开的!现在知道了,你别关,咱们可以合并成一家,一道做这海盐的生意,也算是可以亲上加亲嘛!”

      他这粗壮的声音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亲……亲上加亲?你可别告诉我,你谢家和我张家原是亲戚!”

      谢婉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不是,但是将来就是了!”

      “这……如何说起?”我心中隐隐又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一仰头,将整整一壶奶茶都喝进了肚子里,打了一个饱嗝说:“皇后娘娘不是也挺中意我吗?等到以后我和你成了婚,咱们再合开这家盐铺子,多好啊!”

      穿堂风自颈边吹过,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这厮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他眼前拍了拍掌:“谢公子……你是不是没睡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除夕时在年宴上皇上说的什么?以三年为期,以除夕那日上报的人数为准,以会试成绩为凭,你……难道不知道?”

      谢婉将袖子挽起,露出他那壮实的手臂,我不由自主地将椅子向后退了退,随时准备跑路。

      谢婉面露难色:“那小子学识名扬京城,谁都知道定然考不过他,哪会有人敢和他比?但是你瞧,我爹比他爹厉害多了!我爹的官职也比他爹大!我们谢家比他们杨家人口也多,田庄土地更多,咱俩模样又是这样般配,还都开着盐铺子,等日后成了亲,你就将你的‘盐中盐’交给我管就成,还有,你的‘三杯诺’……”

      我急急打断他:“等等!等等!你……先不说我们究竟般不般配,也不说你和鹦哥比究竟怎么样,更不说什么君无戏言,一言九鼎,先说说你为什么想和我成亲吧!”我寻思着若是知晓原因,兴许就能打消他这幼稚的想法了。

      谢婉大眼一瞪:“因为你是皇后的小妹子呀!皇后娘娘现下就你一个未婚配的独苗妹子,我爹说,要是能和你成婚,日后不论是在仕途上还是营生上都有享之不尽的好处,我爹还说,也只有我这样的才能降服的了你!”

      这……谢婉……脑袋里是不是缺了一根弦?

      一旁的族长突然甚是大声的冷哼一声,将我生生唬了一跳。

      族长猛地一拍桌子说:“原来你还知道我们张家,老夫原先还以为你这目中无人的后生不晓得我们‘盐中盐’背后的势力,哼!你以为,想娶我们张家的女儿这么容易?就凭你?还想娶我们郁鸢?还想掌管我们‘盐中盐’?还想借我们张家的势?休想!哼!”

      我深吸一口气,十分后悔今日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会碰到这个脑袋缺了一根弦的谢婉和如此为老不尊的族长。

      谢婉亦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粗着嗓子说:“你个老不死的瞎叨叨什么?你以为你们张家多厉害?我们谢家根本丝毫不输于你们!”

      谢婉吐着唾沫星子,翘起大拇指指着自己身后:“在我爹家乡泗门,我们谢氏可是当地的土豪乡绅,即便在咱这京城里,我们谢家也是世家大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干爹,我大爷,我三叔,还有我五舅姥爷,九舅姥爷,我二姑夫,三姑姥爷,四姑姥爷,二舅爷爷……”

      我猛地站起身,知道无法与这种人再聊下去,也知道和这种人解释根本没用,至于族长那里,我已经铁了心要摆脱与那什么“盐中盐”的关系了。

      “郁鸢,你要去哪里?”谢婉真是对得起自己的魁梧,粗腿一个向前就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给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将素馨叫过来,看机灵的伙计离开,我干咳了几声:“我回家,可以吗?”

      谢婉摇头说:“不可以,咱好不容易见一回,还不得好好聊聊,再说,趁此机会商议商议成婚的事,就不用再专门跑一趟了!”

      我抚了抚额,这个谢婉还真当我回家要得到他的亲口应允,真是太可笑了!

      一咬牙,朝后院马车处跑去,边跑边冲着厨房催促着嚷道:“素馨,你快些出来,我们该走了!”

      素馨循着我的声音急匆匆跑过来,甚是狼狈地爬上了正蓄势待发的马车,我急急催促道:“车夫,麻烦快些!”

      没想到谢婉那厮看着莽撞,实则还是有些聪明的,原看他并未追来还以为他回去了,他却正和族长像门神一般一左一右地堵在马车的必经之地,一个高大威武,一个矮小瘦弱,二人对比甚是好笑。

      我抢过车夫的鞭子冲着他们:“你们两个快让开!我回家有急事,不能耽搁,有事以后说!”

      谢婉嘟囔道:“不让!咱还没说几句话呢!”

      族长面上也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语气却甚是和蔼:“郁鸢呐!你不能不要咱‘盐中盐’啊!否则你让老夫如何和延龄还有鹤龄两个孩子交待呀!”

      我左右观察了下形势,谢婉或许会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族长这个小老头,定是个惜命的,看来,也只得从他下手了。

      我倾身向前,将全身力气都集中在手上,飞扬起鞭子竭尽全身的力气抽向马屁股,急拉缰绳朝族长冲过去。

      马嘶长鸣,震天动地,我紧紧拽着缰绳不敢动,车夫也慌乱地叫喊着,我紧咬嘴唇闭上眼,或许今日,我会落得一个谋杀族长的罪名,那我自此就会脱离张氏一族了。

      车速之快让我还未看清那“啊”地一声惨叫来自何方,马车就已冲向了街道,我急忙把缰绳递到车夫手中,让他赶紧躲避街上被惊扰的人群。

      来不及喘气就急急向车后看去,见族长正歪倒在同样躺在地上的谢婉身上,我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我们郊外的这家铺子,真的来不得!

      又安慰了被吓哭的素馨一会,才终于得以歇一歇,正打算眯一会,帘子外面车夫说:“姑娘,前面是四少爷的马车!”

      两声马鸣声几乎同时响起,我有些疑惑的掀起帘子看向车外,果然是鹦哥的马车,此时,鹦哥已经跳下了车,笑着朝我走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