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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063章 顺藤摸瓜愈迷离 ...


  •   另一个人也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说:“怪不得先生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原来如此!还是先生英明,提前在他们之中安插咱们的人,王大人真不愧与先生几十年的交情,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舍得让其牵扯入此事!”

      没想到马侍郎竟然徐徐摇头道:“非也,非也!我们的确是在他们那会盟里安插了人,但是,我们的人并非德辉之子,至于那小子为何搀和进了此事,我也不甚明了,为师思忖着估计也就是年轻人图个新鲜刺激,再不济,就是旁人怂恿,他年轻气盛,头脑一热便去了吧!”

      我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王守仁没有让我失望,方才竟差点让他一直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全然幻灭。

      那年轻人疑惑地说:“咦?这倒是怪了,若是如此,先生都知道王公子跟踪玄敬兄了,王大人不可能不知道,那还怎会放任自己的亲儿子与自己对着干?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马侍郎好似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沉默半晌才好似恍然大悟说:“为师想起一事,听闻那小子因此次会试案也被连累到了,我估摸着德辉知道儿子因重审朱卷成绩不好而心中有所不忿,自己儿子既受了此种委屈,便由他去胡闹了罢!如此看来,那小子搀和进此事也许就只是为了出口恶气。”

      “还有这等事?敢问先生,此话怎讲?看来今年的故事着实是不少,要不劳烦先生给学生细细讲讲王公子之事?也让学生在饭后茶余有些谈资!”一个年轻人语中带着讨好说。

      马侍郎一摆手说:“你们寻常没大没小也便罢了,德辉好歹也是为师的同乡,在朝中互相帮衬着也许多年了,他家公子岂是你们几个可以随便嚼舌根的?”

      方才那个年轻人作势挥了自己一巴掌道:“学生逾越了!还请先生原谅!”

      马侍郎挥挥手道:“罢了!日后在外头注意些,这也是为师要告诉你们几个的,身在官场,别听风就是雨,不该听的话不听,不该言的语不言,这其中的分寸拿捏不是为师三言两语便可说的透的,还需你们日后多忖度,切记要少说,多看,少扎堆,多观察!“

      “学生受教了!”几人异口同声道。

      一个人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先生,王公子和那灶丁皆是男子,若说他们掺合进此事倒是可以理解,然而,皇后的亲妹子身为一介女流怎的也会搅进来?还是亲自去跟踪玄敬兄?这说不过去呐!”

      另一人随口附和道:“正是,方才先生说是皇后的三妹我便想起来前些年坊间的传言,说皇后的三妹才髫年便性子刚烈如猛火,虽寄人篱下,骨气却硬的狠,小小年纪不但敢与主人家顶罪,连高祖皇帝都敢妄自评论,口无遮拦不说,还满腹经纶,着实是一奇女子,后来便再没了她的动静。算算年岁,这女子也差不多是及笄之年了,这原本该待字闺中的姑娘,为何如男子那般出头露面?”

      不待马侍郎回答,一人便有些轻浮地说:“古理兄,方载兄,这还用得着说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二人竟都想不明白!这自古呐,便是才子爱佳人,美人爱英雄,这唐寅和徐经是为才子之盛名在京中传的可不是一两日了,这姑娘定是偷偷出府一睹才子俊容,尔后一见倾心了呗!至于是倾了几个,倾的哪一个,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桌上诸人皆是哈哈大笑,我在心中在方才便早已将眼前的众人使劲骂了一遍又一遍。

      马侍郎威严地摆摆手说:“此事可没有如此简单,你们可知这几年风靡京城的‘三杯诺’?”

      “那个专门卖水果饮子的雅致铺子?”方才那个轻浮的人立刻止了笑,一本正经地说。

      马侍郎点点头说:“可别小瞧了这家果子水铺子,据我所知,这家铺子便是那皇后的三妹所开,此女着实不简单,李东阳是她的先生,她又称程敏政为‘叔父’,又打小寄养在杨廷和家,与杨府的四公子又是两小无猜,连那铺子也是他们二人合开的,而且,唐寅和徐经那二人一来京便率众随从直奔她那饮子店,更重要的是,他还有皇上和皇后这两座最大的靠山,因此老夫曾经隐隐担心,这女子的态度是否就代表了皇上和皇后对此事的态度?”

      马侍郎话锋立刻一转,将我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了下一句上,马侍郎下面的话却让我惊悚无比:“但是,谢大人却提点我是多虑了,其实我近日才知,皇上早知他这小姨子私开商铺一事,朝中早些年便有人上奏她身为外戚侵夺民利之事,只是皇上和皇后给押下了,后再有人上表此事,皇上便毫不给颜面地驳回了,还曾严厉训斥过,说那只是年幼无知的孩子瞎胡闹,她又只是个女娃娃,翻不起什么大浪,让那些老迂腐莫将注意力总盯着一个孩子,若是有那闲工夫,便多去关心关心百姓。”

      都穆摸着下巴道:“如此看来,既然这女子关乎外戚如此重大之事都能被皇上视为瞎胡闹,那遑论为学子所谓的‘伸张正义’了!”

      马侍郎点头道:“正是,这孩子自小便没了爹娘的照拂,又碍着规矩不能养在皇后身边,皇上和皇后在其他方面多偏爱些也是人之常情,既会由着她折腾,又自是不忍让这孩子牵扯进政事,无论怎样,此女的态度定不会是皇上的态度。”

      “啧啧,我方知原来那风雅卓然的饮子店竟是一小小女子所开,还是个才及笄之年的,如此灵秀之人,身为女子倒是可惜了!”一个年轻人不禁感慨道。

      另一个书生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方才我还在疑惑这小女子如何就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朝中大臣还有两个外地江南书生牵扯在一起了,原来如此!真是奇闻!奇闻!”

      我撇撇嘴,不由得暗自鄙视他们的没见识,刚想偷偷给王守仁使眼色询问他接下来该如何做,一个书生又说道:“要我说,跟踪玄敬兄的这三人个个都是奇花异草,王大人明明是咱自己人,儿子却和咱对着干,皇后的妹子不好好待在闺阁之中享福却要搀和进男人间的事,那灶丁更是奇了,不好好待在老家烧盐,跑咱京城凑什么热闹,连最起码的尊卑观念都没有,竟还跟踪起堂堂工部主事了,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

      马侍郎皱眉道:“此人我也遣人查过,就是一个愣头青小子,成不了甚么气候,这个你们倒是不用担心。”

      都穆一脸讨好地笑道:“有先生您在,学生们自是一万个放心,学生还望先生莫要为学生过度操心,再如何,还是身子最重要!现在学生们差不多都已有了各自的前程,日后,先生就等着享清福吧!”

      马侍郎欣慰地一笑说:“哎,为师的心是永远都操不完!先不说长远的日后有了好的官缺得为你们考虑着,就是待今年这会试案风声一过,为师便要为你们仔细安排着了!”

      随后便是高低起伏的谦虚推辞声,一人道:“先生如此为学生们考虑,学生不求平步青云,只求能日日跟着先生学习读书,好好伺候先生左右便知足了!”

      马侍郎虽是责怪,语中却含笑道:“这是什么话,好男儿整日跟着先生像什么话!当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始是正道!”

      “先生说的极是!学生受教了!”一人离席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其余几人也纷纷如是这般。

      我听这群虚伪的人如此说,已经快昏昏欲睡了,马侍郎皱眉道:“此事也快该收网了,我们绝不可掉以轻心,网若是收了,我们便需筹划下一步的棋该如何走了,你们都想至何部衙任职?”

      一人笑嘻嘻地说:“方才玄敬兄也说了,‘吏曰贵,户曰富,礼曰贫,兵曰武,刑曰威,工曰贱’,人反正是要往高处走,学生们既是先生的学生,定是要为先生争些颜面的,去那些贫贱的部司也给先生抹黑不是?”

      另一人亦笑着说:“若说油水最多的还是户部,权力最大的是吏部,但是学生却觉得礼部也是个好去处,这三年一次的科考可是都归礼部所管,先不说这乡试、会试、殿试层层考试其中的巨大油水,单单这大把大把的人才便可为先生及诸位大人所用,先生想想,若是朝中都是您和诸位大人的学生,先生日后还需担忧什么?”

      “哈哈,元华,你倒是会为为师考虑!”马侍郎笑的合不拢嘴。

      都穆也笑道:“元华兄说的有理,若是我们的人遍布朝野上下,那日后在朝中可就没有任何力量能撼动我们了!官缺学缺的还不都是我们说的算?”

      马侍郎叹了一口气说:“若是能如此就好了,现如今最大的阻碍就是马文升那个老小子,他还带着洪远、杨一清、焦芳和王琼等人兴风作浪,从中阻挠,还欲联名上书,他们中州帮与淮西帮近几年是愈发紧密了,处处与我们两浙人士为敌。”

      “哎,先生,他们淮西人与咱们浙东人的恩怨已不是一载两载之事,自打高祖皇帝时胡惟庸一案便一发不可收拾,依学生看,这火苗是熄不了了,就这般斗下去吧,毕竟总归是要给咱们祖孙后代一个交代的!”一人兴致盎然地说。

      马侍郎静静点头,都穆起身行礼道:“学生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先生解惑!”

      马侍郎点头道:“说罢!”

      都穆沉吟片刻说:“我们既已知晓对方底细,先生可有何应对之策?难不成我们就任由他们折腾,等着他们抓我们的小辫子?”

      “为今之计,最好的应对之策便是按兵不动,如今,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对他们的行动我们越是反击,越易暴露,破绽也就会越多,以不变应万变始是上上策!再说,他们之中也有咱们的人,万一有何变故咱们再随机应变,”马侍郎胸有成竹地说。

      我暗笑,此时,还不知究竟是谁在明,究竟是谁在暗。

      一个书生举起大拇指说:“先生实是诸葛亮之智谋,此案已发生三月有余,世人大多指责程敏政、唐寅和徐经三人,纵然有少数怀疑的,也是将矛头指向傅博广,再要不就是玄敬兄,竟无一人想到咱们这儿!此事还得归功于先生的好计策!”

      都穆面露尴尬地说:“确实如此,只是,学生斗胆敢问先生,您还未帮玄敬查出究竟是何人将我与华大人之事泄露出去的吗?”

      马侍郎语重心长地道:“玄敬,此事急不得,你要明白当务之急不是究竟是谁泄露了消息,而是我们如何让事情按着原先的计划进行下去,你们需时刻谨记,此事还未有定论,随时都会有变数,万不可因一时性急而坏了整盘棋局!”

      都穆愧疚地说:“先生教训的极是!”

      马侍郎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咱们也只是螳螂,真正的黄雀是傅瀚和他背后之人。”

      傅瀚?这名字我隐约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何处听到过。

      “管他甚么呢!反正有咱的好处就成,是吧先生?”一人笑着说道。

      马侍郎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老爷、夫人,还请允许小的暂退,将这些物什丢弃,留在屋中恐扎了诸位的脚,”王守仁指着刚扫成堆的碎瓷片说。

      那妇人点头道:“下去吧!仔细些,可别掉了!”

      王守仁低头道:“是!”

      他经过我身边时低声道:“快走。”

      我正思考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哎呀!我的亲娘哟!”伴着这个妇人声音的是一阵瓷盘破碎,椅子摩擦之声。

      只见马侍郎的脸上和衣襟处淋了乱七八糟的汤汤水水,他身旁的那妇人身上也皆是,正被烫的直叫唤,众人都是一阵手忙脚乱,我看着大家都大惊失色地将全部注意力放到马侍郎身上,便打算偷偷抬脚跑路,没想到又是接连“啪啪啪”地几声脆响,王银竟然随手甩了那些书生几个大巴掌,打完转身便跑。

      我吞了吞口水,惊恐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他转头对我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呐!”

      一时间众人都愣了神,只听那妇人尖声道:“来人啊!快去追!追上给我往死里重重地打!”

      我一个激灵,指着院外边跑边大声叫道:“听到没有,来人啊,快把那疯了的小厮抓住!”

      院中一阵混乱,来了许多拿着棍子或拿着扫帚的家丁和丫鬟,我指了指院门外尖声叫道:“那疯子往那里跑了,快去追!追上老爷和夫人重重有赏!”

      一干人等吵吵嚷嚷地便追了出去,我正犹豫着不知该往何处跑,“快!这里!”不远处的阴影里王银对我低声招手,我疾步跑过去,王守仁也在,他指着不远处道:“回竹林。”

      好不容易翻墙出了府,我蹲坐在墙边顺着气说:“可吓死老娘了!”

      府内依旧是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吵嚷声,三人飞奔了许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若是我们待久些,说不定能听到更多的消息!”我意犹未尽地说。

      王守仁斜眼瞟着我问:“难不成你想跟都穆走?”

      我吓的连连摆手说:“不不不!不不不!”

      王守仁看了看头顶的月亮说:“那宴席我看着吃的也差不多了,消息也打探到不少,若是再留下,我怕咱们很难顺利脱身,也不知道他们此时知不知晓在席上的是咱们,王银,你太鲁莽了!若是我们悄然离开,他们许要好阵子才会知道是我们三人,你这最后一动作,就难保他们不怀疑到我们头上!”

      王银不以为然地说:“嗨!俺说伯安大兄弟,你就是太小心了!他们那些个小人,不教训下是不行的,你瞧瞧在他们嘴里咱们仨都成什么了?太埋汰人了!得让他们知道,咱们仨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就算让他们知道这事是俺王银干的,俺就瞧着,看他们能奈俺何?”

      我撇撇嘴,这王银看起来一向憨厚老实,没想到也有如此耍横卖狠的一面,我不由自主地离他远了远,疑惑地凑向王守仁问:“伯安,听那老头说他与你爹很熟,那你可知此人是何底细?”

      王守仁皱了皱眉说:“方才他如此说我也很是不解,照理说与我爹关系好的人我应该都是认识的,可此人我却从未见过,他应该也是不识得我的,我方才一直站在他面前他都未认出来,着实蹊跷的很!”

      我摆手道:“不管怎样,你回去问问你爹便知晓了,看来这马侍郎来头不小,都穆的背后倒真是不简单,今晚打探到不少消息,我们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自由小兄弟,哦不,自由大姐,不对,不对,自由小妹妹,不对,也不对!”王银看着我直摇头。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就叫我自由好了,不用在意到底是兄弟还是姐妹。”

      王银小心翼翼地抬眼瞄着我说:“俺能问问你不,你到底是男娃子还是女娃子?”

      我挠了挠脑袋说:“你看呢?”

      王银着急地一拍大腿道:“俺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嘞!俺要是知道就不问你了!”

      反正事已至此,方才那马侍郎的话都已说到那个份上了,若是我再隐瞒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于是耸耸肩说:“与你妹妹一样!”

      王银登时瞪大了双眼,喃喃自语道:“怨不得来!俺原先就只觉得你长的俊,可从没想过你竟真是个女娃,一直还纳闷你一大小伙子要啥保护呢!刚才爬墙头还那笨模样,原来是个大闺女!俺还寻思着是不是因为你们大户人家的金贵少爷都这样呢!原来是这回事,俺总算是明白了!”

      看王银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抿抿唇问王守仁:“你心中有何想法?今晚他们的话你可是都听到了,那都穆背后有马侍郎,马侍郎背后好像还有几个大人,包括你父亲,你打算如何做?要不……”

      我皱了皱眉继续道:“要不,你退出吧!你若是继续下去,那就是与你自己的父亲过不去,与孝道不合。而且,今晚的事必须得告诉那些人,若是他们知道,即便你是清白的,那也未必说的清楚,总之,你若是为程伯父他们坚持,两边就都没有你的好!”

      王守仁负手思量片刻说:“今晚之事你们先别与外人道,我还有些疑问没弄明白,还有些许想法需再证实一二,待我查明后再告于你们我的决定!”

      我摊手道:“好吧!他们今晚的话确实还有好些值得思量和调查的,明日便是我们与大伙相约见面的日子,你想想如何将此事告诉他们!”

      王守仁点头道:“嗯!”

      回到府中,我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敲着指尖思量,看来此事并非是我之前所想的都穆嫉妒唐伯虎,也不是华昶轻信都穆之言,恐怕都是这个马侍郎在其中捣的鬼,按照那马侍郎的说法,王守仁的爹与他是一丘之貉,但是王守仁却否认了,那暂且将王守仁的爹排除在外,但是马侍郎口中所提到的谢大人又是谁呢?还有他所说的黄雀傅瀚?

      而且,这马侍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总归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动机的。对了,他好似提到了马文升,上月刚见过的那个“五朝元老”,还有什么中州帮,淮西帮,浙东帮,我仔细回想着在马府宴会上所看的每一个细节和所听的每一句话语,却越发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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