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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058章 一波未平浪又起 ...


  •   “这不是那画家王冕的《伤亭户》吗?说的可不正是俺们盐民吗?”王银笑着对王守仁说。

      王守仁挑了挑眉说:“你知道这诗?”

      王银点头道:“俺们灶丁虽是一年四季的忙,但也不是一点空子也没有,俺以前不用帮俺爹娘做活的时候就喜欢去俺村里的老秀才那里看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俺觉得有趣的很!”

      “你识字?”王守仁又挑了挑眉道。

      王银傻笑了几声说:“大字儿俺还是认识些的,但是认不全,俺七岁就受书乡塾了,但后来因为俺家要吃饭的嘴太多,十一岁就辍学了。”

      王守仁听完也不说话,我笑着对他说:“你这诗倒是接的应景,怎知我们在说灶户?”

      “他们唱的那盐号子,我离铺子老远就听到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去都穆的住处吧!”王守仁淡淡地说。

      我把油桐送至阿九处,吩咐完伙计,一行三人便去了都穆下榻的客栈。

      此时天已大亮,街上已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此时,王银如猫头鹰一般的眼睛在晨光中异常耀眼地盯着我,他复又伸长脖子看了看王守仁,我略微被他如琉璃珠般的眼睛闪了一下,不禁感慨这小子即使睡在并不舒服的庙中,而且早晨来的这么早,眼睛还能如此大放神彩,真的是不能不佩服。

      王守仁在前方走,我和王银则在后头聊,听他讲甚多他们盐民的生活,让我觉得既有趣又心酸。

      说说笑笑便已来到都穆下榻的客栈,王守仁装模作样地去了客栈对面的茶馆,我们三人找了楼上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此时正是早上,茶馆也是刚刚才开市,茶馆中无论是楼下还是楼上,除了我们三人,还无一个客人,闻着眼前熟悉的我们饮子店的奶茶香,我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窗外客栈门口的方向走神,无聊地想若是此时能手机多好,还能玩一玩打发下时间。

      正闭着眼要去见周公,听得王守仁淡淡地说:“王银,一路听来,你诗词懂得的真是不少,就没打算再将书继续念下去,考个科考,将你盐籍的身份换了?”

      我吃惊道:“方才不是还说朝廷怕灶丁逃跑对其严加看管,且其身份世袭吗?又怎可参加科考?”

      “嗨,小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们那些逃跑的人不是为了生计逃,而是为了摆脱盐籍才逃的,脱了盐籍就不用交我刚才说的那些子要人命的税了,所以只要这家的人头数达到朝廷要的数就够了,其余的人也算是自由,但是你说,谁不想帮父母兄弟分担些呢?就是没入盐籍,一样得和在籍的父母兄弟一道做工,像俺们灶户,除了打小就会的烧盐本事,其他俺们也不会啊,不是?”王银有些无奈地说。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王兄,我方才听你所言,也觉得你是个读书的好材料,若是只因家贫,那你在我铺子里好好做,自可赚够请先生的银钱,而且我有好些藏书,你想看哪些我都可以借给你看,晚上总归会有些读书的闲暇时光的。”

      “在你铺子里做工?”还未等王银推辞,王守仁便挑着眉问。

      我笑嘻嘻地将王银“卖身”给我奶茶店的事情原委告诉王守仁,王守仁淡淡笑着说:“这倒不失一举两得。”

      正边说笑边盯着楼下对面的客栈,却见街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扬着头看向我,盯了我半晌后撒开腿便跑进茶馆,噔噔噔地上了楼后跑到我跟前打量着我问:“你就是‘三杯诺’的大掌柜?”

      这孩子我是识得的,是经常在西街行乞的小乞丐,我曾叫金祥给他过几次银钱,他应该也是识得我的。

      我点头问道:“我是,瞧你大汗淋漓的模样,是有何要紧的事要找我吗?”

      他神色一变说:“你快回铺子瞧瞧,你两个铺子里现在一个伙计都没有了,金大哥让我来告诉你,伙计们和他从此都得离开你的饮子店了,他晚些时候再来和你解释,你快回去吧!”

      我疑惑地问:“什么是‘都得离开’?你莫着急,仔细说到底是何意思?”

      他着急地一拍大腿说:“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在街上碰巧遇见金大哥的,他当时急急忙忙的,一道儿的还有你店里的那些伙计,好像要赶去哪处,其余的我也不知道,金大哥就让来这处找你,说他们必须要离开你的店铺了,但是会回来给你解释原因的,让我一定要尽快再尽快,还让我去杨府找杨三少爷和杨四少爷!”

      “那你去找了吗?”我依旧是一头雾水。

      他点了点头道:“我叫和我一道的二蛋去了。”

      “看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莫不然一向镇定自若的金祥也不会如此着急,今日就别在此地停留了,一道回吧!看看究竟是出了何事,”王守仁皱起眉头道。

      王银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俺瞧着情形确实不太妙,咱就赶紧回去瞧瞧吧!”

      看到王银,我心中咯噔一下,抬脚便跑道:“快!阿九和油桐还在铺子里,她们手无缚鸡之力,万一出了何事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快!”我生怕再是如前几年那般的市井泼皮来砸铺子。

      来到阿九和油桐所在的铺子外却见大门紧锁着,如每日未开市前一样。拿出钥匙将门打了开来,竟然惊奇地发现屋内一切陈设完好无损,而且,阿九和油桐正一脸莫名其妙地坐于堂中。

      我急急走上前问道:“阿九,这是怎么回事?你和油桐没受伤吧?”

      阿九困惑地摇摇头说:“我们无事,我和油桐一直待在后院中,以前铺子的吵嚷声在后院隐约是听得到的,可方才突然寂静地可怕,我们这才来前院瞧瞧,可没想到,不仅铺子里已空无一人,外头还落了锁,我寻思着无论如何,总归是会有人前来的,便和油桐在堂中等着,没想到竟一直无人回来,直到姑娘你们来。”

      我无力地挠了挠头说:“这就怪了,金祥他们究竟是怎么了?什么事能让他们说走就走呢?姐夫和鹦哥都没来吗?按着脚程,他们应该是比我先到的。”

      “要不我去杨府瞧瞧?说不定能遇见二蛋,我去问问他!”方才给我传信的那个孩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感激地说:“好!那就劳烦你了!”后又赶紧冲着已经奔出门的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五斤!”他听我叫喊,转头大声回答道。

      又急急赶去另一个铺子,发现除了大门紧锁外其他再无任何异样,我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脑袋,这事可真是奇怪,铺子开了那么久,从未发生这样诡异的事情,索性带着疑问去周围商铺打听了一下,竟是一点线索也无。

      失落地回到东街的铺子,见五斤还有另一个比他稍微大一些的孩子正与王银他们坐在一起,我急急地问:“杨家少爷们呢?”

      那个年纪大些的孩子应该就是五斤口中的二蛋了,他粗声粗气地说:“我刚才去了,但是杨府下人不给我通禀!”说罢看了看身旁的五斤说:“我正和杨府门房纠缠时,五斤来了,嘿嘿,还是五斤聪明,后来杨府下人才告诉我们说杨家四少爷去学塾了,至于三少爷,府里人只知道他出门了,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守仁突兀地说:“找不到也无碍,纵然此时将三公子和升庵叫过来也无济于事,金祥不是说晚些时候会回来给你解释的吗?到时候事情自然会明了,你此时不如先将铺子开张,迎客做生意。”

      五斤笑着说:“小哥,你放心,我已经告诉杨府门房了,若是两位少爷回来会让他们过来的!”

      我感激地看了五斤一眼,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若是在现代便是童工的五斤和二蛋说:“你们两个暂且先帮我一日如何?我按伙计平日的两倍工钱给!”

      五斤和二蛋立刻点头说:“好!”

      直到太阳快要下山,鹦哥才气喘吁吁地赶来,刚进铺子便忙不迭地问:“铺子出了何事?”

      我将五斤转述给我的话又转述给鹦哥,他的眉头凝成一团道:“金祥并非是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但他此话是何意?”

      我耸耸肩道:“我亦是没明白,且等他自己解释吧!要不你先去西街把铺子开了,看看还有没有客人,兴许金祥一会儿就带着伙计回来了。”

      鹦哥带着王银和五斤急匆匆地离开,留下我和王守仁、阿九、油桐和二蛋继续等金祥几人。

      直到天已擦黑姐夫才来到铺子,听我说完,他皱眉道:“若真如你所言他们走的这么着急或许是哪家人家需要帮忙,将店中的伙计借去了。”

      “那也不应该所有伙计都离开了呀?金祥虽是个热心肠的,但也是个理性本分的,不会因为旁人需要帮忙而不顾自己的场子,”我觉得愈发头痛了。

      一直等到亥时都未将金祥和其他哪怕一个伙计等来,满怀心事地将明日安排好便失望地准备回府,临走时,王守仁神色严肃地说:“为今之计,最好尽快招些伙计。”

      “为什么?”我有些烦躁地问。

      “依我看,金祥他们是不会再回来了,你还是该早做打算,最近我们还有都穆那处要盯,怕你无暇分身,”王守仁解释道。

      被鹦哥叫来帮忙的张含探头道:“单你是乌鸦嘴!他们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以我对金祥的了解,他不是那般没担当的人,忙完手头上的定是会回来的。嗳?我说王守仁,你该不会是不想来帮忙吧?这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郁鸢头回找你帮忙你就急着让她去另找新伙计了?你这可说不过去!”

      我有些郁闷地看了看张含,他是在替我说话我也不便责怪他,但是我也知道王守仁定不是张含口中所说的那种人,王守仁既那般说定是有他的缘由。

      次日一早的情形着实让我吃惊不少,除了昨晚提前商议好的姐夫、五斤、二蛋、王守仁、王银、油桐、阿九、鹦哥还有张含,和我今日所带来的素馨外,德成、李石楠、串铃、崔铣竟然都来了,心里莫名一阵感动。

      其他人出现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崔铣与我们几人仅几面之缘,却主动来帮忙着实让我有些疑惑,语中带着谢意问:“子钟兄,你不是需时刻留意傅物华吗?若是因我的事而耽误了你的正事,我可就过意不去了!”

      崔铣笑着摆摆手说:“不妨事!后日才轮到我,我们六人是二人为一组,三日一轮,倒是你,这铺子可得好好经营着,不然去到别处可就再找不到如此好的地方咯!”

      我敛了笑意,诚心实意地说:“子钟兄,谢谢你!”

      崔铣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说:“嗳,自由兄,你和‘小座主’的事就是我崔铣自己的事,可别与我生分了!”

      将众人分了两组去做临时小二,又按着昨日王守仁的建议盘算着另招店伙计,一想至此处我便有些心疼,原先一步步教这些伙计包括金祥着实费了我不少功夫,终于待到他们可以独当一面了,却平白无故地自人间消失了。

      姐夫昨日已找人报了官,鹦哥也遣了人去寻找金祥等人,却都杳无音讯。

      众人正商讨着,五斤气喘吁吁地拉着我便要往街上走,我疑惑地问:“怎么了?”

      他依旧使劲拽着我往东边走说:“快!金大哥在那个铺子里,咱们快去!”

      果然见许多人围在不远处一家新开的店铺外看热闹,自打方才我在自己铺子里便听到了这边的敲锣打鼓之声,却没料到竟是又一家同行。

      “‘和万事’?这名字取的好!‘三杯和万事,一醉解千愁’!哈哈,这名字与那‘三杯诺’有异曲同工之妙,亦是磅礴大气之极!真是来者居上,来者居上哪!”旁边一个老者指着店铺上异常刺眼的牌匾笑着点评道。

      我原先店中的所有伙计包括金祥竟然都在,仿佛这是他们自己的店铺而他们是这铺子的主人一样,好一个开张大吉!

      瞧着众伙计略有些苦涩的笑容我觉得有些刺眼,闭上眼睛静了静心神,睁开眼却见金祥和众伙计都在看着我,那脸上的神情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与我听。

      直至鼓乐声止,我也没有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金祥等人突然离开就是为了在与我铺子如此近的距离开家与我一样的饮子铺?就这样,我直直地盯着他们,他们也直直地盯着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内疚和自责,我皱了皱眉,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是真的吗?但我心里却只有被背叛的滋味。

      鹦哥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你们怎么在这里?为何说走就走?”

      金祥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没想到此时鼓乐声大奏,将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压了下去,不知是何因,我总觉得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那股隐在暗处的力量将鹦哥和我不断向人群外挤去,离金祥等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手臂一紧,眼前一花,几个转身后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在我身边的是李石楠、鹦哥、王守仁和五斤。

      我疑惑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石楠淡淡地说:“此地不宜久留,回铺子说。”

      方才一直吵嚷的鹦哥竟然也是一脸严肃的样子,闷声不吭地向铺子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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