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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045章 茫无端绪堕烟海 ...


  •   傅博广突的站起来斜睨着我冷哼一声便一甩袖子用力摔门而去。

      我忙要去追,李石楠拉住我,我急急道:“我们去报官,将他抓起来,快!”

      “没用的,现如今我们无凭无据,即使去告了,也算是‘诬告’,官府更无理由抓他,我们终是民告民,没有凭据,一切无望,更何况,即使我们状告傅博广窃题,那或许也只能证明伯虎和西坞的清白,但程叔父泄题的罪名可就坐实了!”李石楠拉住我如是说,鹦哥亦是看着我点头。

      我耷拉着脑袋颓颓地摔坐于枯草之上,此时此刻,我脑中不断回荡盘旋的,只有方才傅博广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如洪钟,如雷鼓,不断激荡拍打着我的心,他的仇恨、他的不满、他的阴险、他的嘲笑,我轻轻摇着头“呵呵”地冷笑着,原来这一切终究还是源于我,我本想改变事情的结局,本想改变他们悲惨的命运,可最终依旧是逃不过历史的必然。

      但我知道,此时并非自责、伤心和后悔的时候,只有尽力去挽回曾经所犯下的过失方才是当务之急。

      经过几人一番讨论,所疑惑之处在于傅物华、都穆以及华昶三人的关系上,为什么会如此巧合?他们三人竟会同时发难,这,只能细细去查方可得知。另一方面,若是可以查出傅物华所提前获知的试题究竟是从何处得来,或许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幸运的是,孙德成正是在礼部任职,或许通过他,可以提前得知些有用的消息。

      为了给我们的调查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李石楠去暗中拖缓审查的步伐。

      我摩拳擦掌地说:“那我做些什么呢?”

      张含抬眼道:“你在府里等信儿就成了!”

      我急急道:“我虽无打探消息的渠道,也不会功夫,但还是能帮你们做些事的!”

      张含看了一眼鹦哥说:“郁鸢,你如今是未出阁的姑娘,经常如男子般出去也不甚妥帖,我知你并不在意出去抛头露面,但终究身份还是要顾的,也需给皇上与皇后留些颜面。”

      听闻此言,我不由得心内冒火,脸色骤然一变说:“旁的我不知,我只知朋友出事,我需尽全力,你既有此忧虑那我不找你便是,你也无需对我说教!”

      而张含却喋喋不休地说:“郁鸢,你别生气,我知你是因太过自责,虽说傅物华那些点子是你教的,但实际上此事怨不得你,要怪就怪那厮有歹心,你也别只恼来恼去的了,从前那股机灵劲儿哪去了?想想为关羽冲动报仇的刘备,想想坚守不战的司马懿,先忍住一时之气方是!你瞧瞧,当年关羽因为自大狂傲败走麦城,被吕蒙斩于临沮,刘玄德急匆匆地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而不听赵云的劝诫,刘玄德一味冲动地说……”

      自打素馨知道唐伯虎和徐经出事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后,便整日郁郁寡欢,终日也只是静默不语,我不知她是因害怕亦或是因自责或者其他什么旁的原因,劝说了好多次此事并非是因她而起,她却依旧如此,我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寄希望于她自己可以想明白。

      而那日傅物华离开以后,他便仿佛自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鹦哥也寻人在傅府门口盯了几日,可终究没看到他出府,后来试图通过别的世家子弟联系他,他依旧一丝消息也无,稳若泰山。我们本猜测他或许早已离开京城,但是会试张榜他和王守仁都及了第,那自是要留在京中参加殿试。且几日前,有人见到伺候他的小厮出来办事,这就更加肯定他依旧在府里。

      我疑惑地问:“他若是成日家缩在府里不出来,难道他叔父不疑心?也不过问?”

      鹦哥耸耸肩道:“他若是装病,那也奈何不了他。”

      我有些好奇地问:“他叔叔是何官职?”

      鹦哥想了想说:“他叔叔傅瀚是礼部左侍郎兼任翰林院学士,并兼掌詹事府,他们傅家在京里也算世家大族,权势不容小觑,傅物华的爹傅灏曾任礼部尚书,几年前隐退归乡,便将傅物华托付给他叔父傅瀚照拂。”

      我摸了摸下巴揣测道:“如此看来,怪不得傅博广会匿名去府衙状告唐伯虎和徐经,他定是明白若是他叔叔知道,万万不会轻饶了他。”

      鹦哥叹气道:“依我看,这根源是在华昶那里而非傅物华那处,傅物华一个书生去衙门遮了身份的密告怎会引起朝堂关注?若不是华昶在皇上面前上奏提起,傅物华所刮起的这阵风又岂会如此快吹到皇上耳中?”

      我点头道:“所以说那华昶也是合该入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哎,着实难以想象日后愈光的言官之路会如何!”鹦哥面上颇有些愁苦。

      想到张含我亦是有些无奈,他在我心中早已是奇葩般地存在,我喟然长叹道:“你还是劝劝张含,他成日想着做那甚么言官给事中的,日后若真如愿以偿,那便是抨击旁人,挑皇上、百官和百姓的错处,自己倒是爽了,但你瞧瞧历朝历代,言官中能得善终得美名的才有几人?若为仕途考虑,纵是做个县太爷也比言官好。”

      鹦哥连连摆手说:“我可不敢,老早前我就随口提了一句,他就差点没与我断绝了来往,连他历代祖宗家史都搬出来了,你没见着当时那情形,他就差没把热腾腾的心挖出来以明志了,他既志在言路,也总归是他自己心向所在,‘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且反正他如今连乡试也还未参加,时日还长着呢!至于日后如何,就看的造化了。”

      我叹道:“哎,真不知这言官究竟哪里好!”

      鹦哥皱眉道:“其实,我却觉得给事中甚好,批评指正,方能改过,如此,百姓才能安居,人民才能乐业,国家方可昌盛。”

      看着他满脸憧憬的样子,我猛然发现,此时的鹦哥再不是以前那个只知抓蚂蚱在河中玩水的傻小子,已然是一个胸中有抱负和志向的少年了,这,自然是好事,至少他不是一个纨绔子弟。

      鹦哥笑道:“做甚么盯着我看了这半晌?”

      我甚是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道:“突然发现我们家鹦哥长大了呢!”

      他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甚是无奈地说:“臭丫头!”

      我边躲闪边说:“朝中可还有其他动静?”

      “我倒是希望没动静,现如今没消息才是好消息!你难道想让朝廷那些御史弹劾?言官上奏?那才是麻烦!真希望自华昶以后,其他人也消停消停,只静待礼部的审理即可!”鹦哥撇撇嘴道。

      一个念头忽得急转而过,我一拍大腿自言自语道:“杨廷玉!杨廷和?不对,那是老爷的名字,林廷玉?啧啧,好似也不对,好似是孙廷玉,许是王廷玉……”

      “你在念念叨叨些什么?”四少爷不明所以地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说:“你可知朝中有个叫杨廷玉的言官?不过也许是叫林廷玉或是王廷玉,名字我记不甚清了,总之是叫什么廷玉。”

      鹦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摇头说:“应该不会是杨廷玉,若是我们杨氏在朝中做给事中的我应该会听府里人提起过,林廷玉或是王廷玉,更是闻所未闻,此人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我那日在铺子里听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商议,那个叫什么廷玉的给事中许会推波助澜,再次上奏,请求皇上严惩不贷,我想着我们既知此事,那便先去探探口风,若能劝他放弃上奏自是最好,若是劝不动,那我们也或许能从他言语中得到其他线索,即使一无所获,也终归安心些,总比不去试过强。”其实我是忽然想起这个叫某廷玉的言官会在之后给此事以致命的一击。

      鹦哥蹙眉点头道:“现如今有棵稻草也只能尽力抓着了。”

      没想到次日晌午鹦哥便来找我说:“下午我与德成他们一道去拜访你昨日所说的言官林廷玉。”

      我兴奋地说:“果真有此人?”

      鹦哥点颔首道:“林廷玉,字粹夫,别号南涧翁,福建侯官人,历任吏科给事中,年后才调任工科给事中,在朝中与华昶素来不和。”

      “由此你便觉得林廷玉定是不会附和华昶上奏的是吗?”看鹦哥的表情我已然明白他此时的想法。

      鹦哥依旧半信半疑地说:“我是如此想,可德成与王伯安都言正是他们素来不和,林廷玉才最有可能在此关键时刻应和华昶,若是给事中在此影响我大明的重大事情上摒弃前嫌,一心为我大明,才最能体现他们是忠君爱国的好官,此时便是他表现的大好机会,”

      我点头赞同说:“德成和伯安说的有理,德成已在官场中混迹过几年,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的见解自是有一定的道理。”

      鹦哥自林廷玉府上回来后告诉我说:“林大人此人是个和善的,他先前说此事由礼部审理,自己作为局外人,定是不敢妄言,后来明白我们的来意后,竟有些恼了,说那甚么‘原来你们今日来是要来堵本官的嘴?朝中各部给事中那么多张唇舌,为了此事,难不成你们还一一去游说?普通百姓的悠悠众口你们都堵不住,如何能让吾等朝廷给事中噤声?即便吾等齐齐沉默不语,那就可证明他们三人的所谓‘清白’吗?’之语。”

      我担心地问:“那之后呢?”

      “其实此事也不怪他生气,是我言语太冒失,德成自是在其中圆场才消了林大人的疑虑,不过……”鹦哥蹙了蹙眉。

      我甚是着急:“不过甚么?你别卖关子!”

      鹦哥摇头道:“我只说了句‘无意中听人说起大人您近日准备要上奏严办此事’这一句,他便急的跳脚,甚至……甚是是有一丝……那么一丝……慌张,对,是慌张!与先前的温和有礼截然相反,态度反差甚是大呢!”

      我思忖半晌说:“他许是心虚吧!那他最后如何说得?答没答应不插手此事?”

      鹦哥皱了皱眉说:“他说我们之意他已明白,会慎思的,我只当他答应了,但德成却说恐怕此事没这么简单,那林大人说话模棱两可,还是不可不防!不过,勿管他话里几分真几分假,至少去了趟,我们的心也能略安些!”

      如此这般风平浪静了一月,但又正是因为一丝消息也无便更让人心内不安,终于,这日鹦哥来说皇上下旨务必要在丙午日前结案,我虽已不记得此案确切的审理日期,但既下了旨,那想必就是丙午日前了。

      听闻此消息,我甚是高兴,好像一颗石头终于要落地,一切也没有之前想象的那般糟糕,但是转念一想,却又不想让那日到来,只因历史上结案之日便离程伯父将死之时不远,心里总奢望着希望史料所记载的发生了谬误,程伯父会康健地生活。我也曾试图去程府探望他,但是,府内外皆是守卫森严,莫说是接近程府,纵然是在程府所处的那条街上走路,也是不允的。

      如此忐忑惶惑中终于挨到礼部审案这日,我早已等候在铺子里,鹦哥一脸喜色地跑进来说:“郁鸢,你可知,礼部因证据不足为由结的案,程大人还有伯虎和徐经终算是逃过此劫了!”

      我甚是欣喜地说:“他们人已放出来了吧?我们快去给他们庆贺庆贺!”

      鹦哥皱了皱眉道:“虽算是逃过,但也不是安然逃过,毕竟无风不起浪,虽说是凭据不足,但事已至此,若是不罚对天下万千学子也不好交代,是以,程大人被取消主座资格,官降一级,伯虎和直夫此次会试的结果不作数,华昶和其他一众入了狱的言官也皆是降级处分。”

      我愈听愈糊涂,缘此审理结果与我已知的历史结果完全不合,我挑眉道:“你没骗我?”

      鹦哥哭笑不得地说:“如此严肃之事我又怎会诓你?你若是不信,到外头问问旁人便是。”

      我盯着他仔细思忖,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哪怕是一丝的戏谑神色,可他的脸上却只是越来越红,最后竟一甩袖子走了。

      我这才回转过神来,急急拉着一旁的素馨道:“素馨,你听到没有,程伯父他们都无事呢!咱们快去告诉阿九,她若是知道定是高兴的很!”

      “小姐!”素馨早已红了眼圈,虽不再多说一句话,可从她此时紧握在我手上的指间正剧烈颤抖便可感到她此刻无比激动的心情。

      张含止不住地摇头说:“真不知该如何说你,程大人被贬官,伯虎和西坞也还需再等三年才可会试,都并非是那甚么好事,你倒是高兴成这般模样!”

      我苦笑着想,若是他们知晓我先前所知的审理结果,此时此刻得知这个所谓的“贬官”与“再考惩处”的消息,那定然是我此时一般高兴。

      原本后日便可将他们放出,我预备着一旦锦衣卫自程府撤离,我便去探望程伯父,再回铺子里给唐伯虎和徐经摆酒宴庆祝。

      这日正在铺子里细细安排,不料却跑入铺子一个人,正是金盏,他抹着额上的汗说:“少爷!少爷!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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