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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044章 始作俑者竟是他 ...


  •   “谁啊?他是谁啊?难不成不是这铺子里的?”众人如巢蜂般争先恐后地涌向那个人,躁动声顷刻间化为万般寂静淹没在空气中,人们仿佛都想从他那里听得最准确的回答,生怕漏掉了什么。

      我只死死瞪着那个根本不认识的人,看他到底能如何说,他仿佛对众人的追捧很受用,洋洋得意地扫了一圈满脸好奇的众人,笑着说:“他就是那待罪之人的贴身小厮嘛!那日与那程大人一道去凤凰台的,我都瞧见了,当时左山他们可都在,大伙都知道!”此人说罢看着他身边一个身着灰色衣裳的人。

      众人看到那个灰色衣衫点头,突然如大彻大悟一般躁动起来,齐齐愤恨而不屑地瞪着我,仿佛我与他们是世代仇家,有着几十年的血海深仇,诸人可怖而怨恨地慢慢围聚在我周围对我指指点点,我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恍惚间仿佛看到几十张一开一合的双唇如飞蛾般蜂拥而来。

      我从不曾遇到过这般情形,不争气的泪水早已渐渐盈满眼眶,却依旧死死地瞪着似恶魔般狰狞的众人。此时此刻我只觉得浑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胸中有万千言语想要迸发喷涌,想到还在遭受着牢狱之灾的程伯父、唐伯虎和徐经,他们三人即使人在狱中,名声在外头竟还遭人泼污水,还要平白遭到世人的非议和嘲讽,鼻中愈发酸涩难忍,豆大的泪珠如雨帘般滚滚落下,泪水滑入口中愈觉悲苦不堪,这苦涩的泪中有委屈、有愤恨、有不甘、有心痛、有期望也有无助,悲恸之情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汹涌澎湃而来,愈加茹泣吞悲。

      “住口!枉你们是饱读诗书的学子,竟连幼时里学的‘君子见人之厄,则矜之,小人见人之厄,则幸之’都忘了!”鹦哥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全都散开!”李石楠不容置疑的声音响彻在堂中。

      鹦哥对着众人大声说:“谁若再在我的店中妄议他们,还恕小店不予招待!”

      周围交错地响起杯子重重摔到桌上的声音,一个恼怒的声音鄙夷地说:“灯不亮,要人拨;事不明,要人说,既做了龌龊事还不允许旁人说,这天下之大纵然在哪里也没这个理儿!”

      张含一本正经地说教道:“众位兄台,‘损人即自损也,爱人即自爱也。乐人之凶,彼未必凶,己已凶矣’,你们日后要小心了,诸位今日所言可是凶兆,恐怕会报应到你们自个儿身上!人啊,还是待人宽厚些,嘴下留情些,与人仁爱些才好!”

      人群中一个极其气愤的声音道:“从哪里来的泼皮野书生,竟敢如此咒于我们!”

      “金祥,送客!”鹦哥丝毫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只气急败坏地说。

      一个书生咬牙切齿地说:“他们那是活该,自作自受!如此张狂不知礼数的自大之人,就该治他一治,让他们尝尝鼻孔撩天到底是何种滋味儿!京城又不单单只你这一家饮子店,谁稀罕来你这破烂铺子,咱们走!”他言毕周围便是一阵桌椅板凳倒地的声音。

      “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伙计,铺子里都这情形了你们就如此干看着?若不是我来店中寻那背后捅刀子的小人,今日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若出了意外你们谁能担着?谁有能耐担着?竟生生让大掌柜受此般委屈,真是一群忠心又勤快的好奴仆!看来是郁鸢平日里待你们太好了,现如今,你们倒是连自己原本低贱的身份都忘了!”鹦哥又凶又怒地对店中的众伙计说。

      金祥一字一句地说:“四少爷,金祥没处理好此事,还请您责罚!”

      “掌柜的,不是咱们几个不管,这些人不都是咱店里的客官吗?以前掌柜们都教育咱几个说客官就是咱‘三杯诺’的‘孙行者’,万万得罪不得,得好生供着,小的们就不敢对那些人大声呵斥,只得好言好语地相劝,就方才,我们真真是没闲着,低三下四地求了好些人嘴下留情,可可那些人压根就不听呐!您瞧,就为这,金掌柜还有我们几个伙计挨了好几个大嘴巴子呢!” 店中的伙计孙里甚是委屈地说。

      “住口!”金祥大声呵斥道。

      现如今周遭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我只沉浸在悲痛伤心中不可自拔,有人轻拍着我的背给我擦着眼泪,我顺势无助而委屈地倚在此时如靠山般的肩头不断地抽泣,他轻抚着我的背脊表示安慰,恍惚间听得张含说:“你这是何苦呢?跟这些老朽书生置什么气,对他们吼几嗓子倒是爽快,亏的是你们这些甩手掌柜!”

      头顶鹦哥轻声说:“罢了,随他们去吧,本少爷压根也不缺这银子。”

      “郁鸢,勿要与那些无知之人置气!”张含在一旁安慰道。

      我心中虽明白,可眼泪终究是抑制不住,这些日子的焦躁不安伴着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的泪水逐渐发泄了出来,但我却知道,此时不能哭,我深吸一口气,鹦哥衣襟中淡淡的桂花香气沁入鼻中,让我瞬间清醒了许多。

      “阿九,你先带郁鸢洗漱一下,我们一会去寻你们,”李石楠扫了站在不远处的傅物华一眼,然后看着阿九说道。

      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们几人过来,我心中愈发焦急,生怕又出了什么乱子,将楼上楼下都找了遍都不见其余几人,我着急忙慌地拉住金祥问:“你见鹦哥他们了吗?”

      金祥指了指后院柴房说:“方才拉扯着傅公子去柴房了,四少爷好似极其恼怒。”

      我点点头向后院走去,心中思忖鹦哥、张含、李石楠和傅博广有什么事非要背着我说,且是在他们从来不屑于去的柴房,这更加让我生疑和不满,顺着隐隐约约的吵嚷声,我蹑手蹑脚地悄声走进。

      屋内的傅博广甚是不屑地说:“是我告的如何?非我告的又如何?这事与你们无干!”

      “无干?博广,伯虎和直夫与你走的亲近,他们出事你不担心也就罢了,怎可说无干?”第一次听李石楠用这种语气说话。

      张含义正言辞地指责道:“傅物华,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几人也相处了那么多时日,不说是至交也算是知己,你怎会如此凉薄无情?难道你要学那申侯对袁涛涂?那你所图的‘郑国虎牢’究竟是何?竟能让你做出此举?”

      傅博广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声调:“我乐意,我做我该做的,怎的了?”

      鹦哥的声音中竟透着痛心说:“真是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以往竟错看了你,没想到你竟如此阴毒,心思如此深沉!”

      “哈哈,我小人?杨升庵,你敢指天誓日地说你不小人?是谁明目张胆地靠着杨大人的关系进了阅卷场?是谁在愤愤不平中私将朱卷携出阅卷场?又是谁因自以为是的举动将那一无是处的崔铣改为‘诗魁’?又是谁因自私的举动使阅卷官颜面扫地?是谁?你知道是谁吗?若说我是小人,我也只‘小’唐寅和徐经两个人,和我比起来你这小人可是‘小’了诸多学子以及所有阅卷官!”傅博广的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阴森和可怖,他话中的含义我参透了几许,吃惊、不解、不信,种种感情夹杂在一起齐齐涌上心头,竟禁不住浑身发颤。

      “你!”四少爷气愤的无法言语。

      傅博广的话中透着鄙夷,又带着得意说:“你说,若是皇上知晓你做的这些事会如何?哈哈哈,那你和你爹就要与唐寅、徐经做狱友了!念在我叔叔与你爹还算有些交情的份上,我不去告发你,你也休要管我这档子闲事!”

      我本以为私下告发之人是都穆,万万没想到竟是一直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傅博广,趁张含说话的空当我愤怒地用尽全身力气将门重重推开,傅博广先是一愣,后又吊儿郎当地说:“我是卑鄙又如何?反正如今进牢房的是他们!出了此事,他们不被凌迟处死、株连九族也是充军流放、漂泊异乡!”

      “好你个恬不知耻的傅物华!”我真后悔没学功夫,不然此时一定给他来个“降猪十八掌”。

      傅博广不屑地翘起嘴角阴笑着说:“咱们俩一个诸葛亮,一个周瑜,彼此彼此!”

      我鄙视地冷哼一声忿恨地说:“谁跟你彼此?都是因为你,程伯父、唐伯虎和徐经才会遭此恶罪,你是害了他们的卑鄙小人!”

      傅博广突地一脸严肃向我走近,逼视着我说:“你以为我不告他们就没事了吗?你以为都是因为我吗?我告诉你,他们说自己必定高中之时,全天下可都听着呢!他们去程府之时,全天下可都看着呢!他们答出题目之事,全天下可都知道呢!天下学子千千万,我傅物华不告,那便会有王物华、李物华、刘物华、杨物华去告!你们能管的了我,那能堵得住那悠悠众口吗?我只是顺了天下学子的意而已!”

      我被步步紧逼,鹦哥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将傅博广向后一推,大声说:“够了!”

      我不想再看他这副可怖的样子,厉声道:“我真是错看了你,早上还一副贴心模样,现如今就原形毕露,真是恶心至极!现如今你去撤了状纸承认你是诬告还来得及!”

      “啧啧,郁鸢大小姐,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在此事上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啊!”傅博广边说边又朝我走来,却被李石楠一把按在地上。

      鹦哥几人听傅物华言罢惊诧地看着我,我颤抖着指着傅博广大声说:“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帮过你?你别血口喷人!”

      傅博广挣脱李石楠从地上爬起来,装模作样地歪靠在柴草上斜睨着我说:“哈哈,某人曾说‘舞弊之于学子正如谋逆之于皇上’,连那一点一滴的计策细节都说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我听罢那是醍醐灌顶、如梦初醒啊!我都忍不住想叫你一声‘先生’了!”

      我恍然大悟地摔坐到地上,浑身发着抖不知所措,张含质问道:“你个冷血心肠的撅竖小人!究竟为何要如此?与他们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傅物华突然目露凶光说:“深仇大恨?那是‘千仇万恨’!本公子的叔父好歹也是当朝正二品,公子我竟低三下四地伺候他一个破落户?你们方才还口口声声地说那甚么‘知己’、‘至交’?我呸!你们问问他,他何时将我当作过朋友?那厮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说白了,还不就是江南一个无权无势的下贱书生?平日里他不是言语上鄙视我,就是行为上看不起我!我堂堂傅大公子颜面何在?脸面何存?既然他如此,那我就要让他尝尝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滋味儿!”

      我愤怒地说:“那唐伯虎呢?他又何处得罪你了?你又如何对他也下得去手?且徐经也没强迫你跟着他,是你自愿跟他一道的,哪里有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

      傅博广脸色一变说:“都是一丘之貉当初是我想与他们诚心相交,可那是我的事!后来他们轻视于我,那便是他们的错!”

      “直夫压根就从未曾轻视过你!他和伯虎不拘小节,口无遮拦,本性就如此不羁,是你自己太过计较!他们也曾取笑过我们,我们怎没如你这般锱铢必报、斤斤计较?”鹦哥气愤地说。

      傅博广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说:“我锱铢必报?我斤斤计较?呸!他们眼底无人,那是尽人皆知!放眼望去,这京城的百姓凡是见过他们的,哪个不说他们负才傲物!方才你也听到了,随便一个喝饮子的都说他们活该!活该!活该!他们就是罪有应得!”此时,傅博广越说越激动,整个脸由于激动而变得异常狰狞,在柴房昏暗的光线中愈发诡异,他“哈哈哈”地冷笑了几声,抬脚便欲转身离开。

      张含一把抓住他的衣角说:“站住!他们只是无心如此,你便要生生逼得他们去死吗?要生生逼得他们身败名裂,再无法做人了吗?即便他们是有心,你又怎能让他们在会试栽跟头?这比活活要了他们的性命都残忍!你可知,你此举是毁了他们一辈子?科场舞弊,非死即残,你们朝夕相处,你究竟是有着怎样一副虎狼之心才如此狠毒?”

      我亦瞪着傅博广说:“你若此刻去承认自己是诬告还来得及,我们定会替你隐瞒此事!”

      傅博广冷笑着看了我一眼,自张含手中扯出衣袖不屑地说:“幼稚!”边说边欲离开。

      张含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东晋王导可是你倒插门的祖先?‘三姓家奴’吕奉先可是你‘竖爹’?你到底是何时有此居心的?你究竟是怎样冷血肠子去害他们的?你今日得给我们说清楚了!”

      张含如此侮辱傅物华,傅博广竟是一点也不生气,扯回胳膊扫了一眼众人说:“得!你们既然想知道,那本公子就让他们死的明白!也让你们明白他们几人到底是毁自谁手!”

      傅博广嘴角的弧度越来越高,目光中透着阴狠和嘲笑,昔日里那个笑容灿烂的傅物华早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可怖之人,傅物华最后将视线与我相对,邪邪一笑说:“其实,这还得怪他们自己,我寻你借书也就是想试探试探他们,当时本公子给自己打了一个赌,若是他们将此书拿走,那我便将计就计,若是不拿,那我也毫无损失,所以我说他们是咎由自取,分毫怨不得旁人!”

      我一个激灵,抬起头盯着他问:“你怎知那书……那书……事先得了题的是你对不对?窃题的是你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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