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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032章 羞与哙伍变色龙 ...


  •   鹦哥和伙计也早已闻声上了楼,却被那人在中间隔着,鹦哥大声说道:“住手!我是这店中的掌柜,有事好好说!”

      众人哪会将掌柜放在眼里,只齐齐奔了过来,我回头看去,只见那瘦削之人衣带早已大开,凌乱至极,面上既有恼又有难堪,脸色也愈发煞白,此时正是正月,整整一碗的冰定是已让此人舒爽透顶,看他那狼狈模样我又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个小泼皮,存心找茬是不是?”微胖之人尖着嗓子指着我的鼻子道。

      “他不是找茬,他是找揍!”头戴程子巾的人大声嚷道,可话刚毕便止住了,只皱眉盯着我看。

      我笑了笑说:“有道是‘人生难得几回乐,玩笑而已!’”

      那瘦削之人原本满脸的恼怒,此时面上却涨得通红,指着我语无伦次道:“你……你……”

      我冲他狡黠地一笑,忽瞥见我眼前之人又要伸拳头,急忙说道:“慢着!慢着!你们可都是进京赶考的学子贡生,打人岂是你们读圣贤书的人所为之事?此事若是传将出去,饶是你们将京城中的达官贵人、王孙公子全拜会了,也都于事无补!”

      微胖之人面上也是蓦地一红,急急看了看周遭,虽将声音压低却掩不住其中的心虚,又羞又恼地说:“你……你……竟然偷听我们方才说话!”

      “公子,别跟这促狭鬼费口舌,您和另外两位公子先出去,我们几个小的来收拾他!”其中一个眼眶下缘处有泪痣的俊美之人转着眼珠子说道。

      我边观察着周遭可否有空子可钻,边摇头道:“非也!方才在下并未偷听,只是您几位的声响着实大了些,纵然我将耳朵堵上,可还是听得真真切切,你们说,这可如何得办?”

      “你个臭小子!”瘦削之人已反应过来,再不似方才那般一言不发,边说边走至我跟前,上下打量着我说:“人善被狗欺!你个毛头小子不想好了是不是?”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道:“是啊!人善被狗欺,我们方才善良的小伙计正是被一只坏狗欺了呢!”说着指了指不远处正急着想上楼来的尤汉。

      此时,鹦哥和一众伙计早已与方才拦阻我之人在楼梯之上周旋了许久,终于站得我身旁,我下意识地躲至鹦哥身后。

      “你这糊涂掌柜,知晓不知晓方才发生了何事?此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你既是此地掌柜,那便将此人交于我们,你放心,我们不会在此地闹事砸了你们的场子,会将此人带至别处教训!”瘦削之人虽是给鹦哥说话,却满脸怒气的瞪着我。

      鹦哥笑道:“此事来龙去脉我甚是清楚,不劳烦尔等相告,我身后这位便是此间铺子的老板,我们如何会让你们这些侮辱了圣贤之书的人在此横行霸道?今年会试竟有你们此等败类,真真是可悲可笑!”

      “哈哈哈,方才我就说这连胡茬都没长全的小子在胡诌,你们几个还不信?你瞧,又来了一个促狭鬼也说是掌柜!你们说,可笑不可笑?要我说,我才是这铺子的掌柜,你们都是爷爷我的孙子还差不离!”其中一个腰间系着嫣红色汗巾的人大笑着指着我和鹦哥对其身旁几人说道。

      金祥依旧被堵在将我拦阻那人的身后,伸长脖子对几人说:“这两位小哥正是我们的掌柜,几位休要恶言相向!”

      另一个柳眉凤眼的人看向我怒言道:“你们既是掌柜,有那般对待客官的吗?”

      微胖之人一直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此时方道:“既如此,那便将他们送官,本公子就不信青天大老爷不治你们这些黑心鬼铁算盘的罪!”

      我冷哼一声道:“若说报官,我们自是有道理,是你们欺辱我店中的伙计在先,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何罪之有?”

      微胖之人指着金祥身后的尤汉说道:“一个小伙计而已,竟敢为此而得罪我们?说你们是糊涂掌柜真真是不为过!”

      我横了他一眼道:“伙计而已?那只是你,我断不会只为了能让你们多买一杯饮子就将伙计们的颜面抛之弃之,若是如你那般所言所行,我则与见利忘义的奸商有何区别?”

      眼眶下缘处有泪痣的俊美之人挑着他的柳眉嘲弄道:“呦呦呦,什么时候市井奸商也开始满嘴的仁义道德了?”

      “你这兔崽子真是好大的狗胆!你知不知道我们徐家在江南的威名和声望?我们家少爷可是江南一带富庶一方的徐家的大公子,唐大公子也是我们江南第一才子!岂是你这个穷开铺子的能得罪的起的?”阻拦我之人挑着他那浓眉大眼粗声粗气地说道。

      一个肤色泛着不健康的黄色的人嚷道:“都说了别和这促狭小子废话,将他捉了才是正经!管他掌柜不掌柜的,先好好给点颜色让他瞧瞧!”

      脑中忽的一道闪电闪过,我嘟囔道:“伯……伯虎?唐……公子?徐……公子?”

      蓦地抬头看向他们道:“你们是唐伯虎和徐经?”

      “竟敢直呼我家主人还有唐公子的名讳,好大的狗胆!”下眼睑有泪痣的那人甚是不满地指着我的鼻子嚷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两人竟是此年间的人,刚欲欣喜见到了在后世鼎鼎大名的唐伯虎,心下却猛地一沉,他们二人今年共同进京赶考赴试,若我没记错,此番不仅不会高中反而会断送他们一生的前程,以至于二人日后惨淡而悲剧的一生。

      “正是本公子,如何?”瘦削之人一副傲然神色睥睨着我,手上却一直不闲着,外面几件衣衫已大敞,直抓挠着里衣内的脊背。

      微胖之人白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说:“这回怕了吧?方才就说了我们是得罪不起的,说你不知天高地厚你还偏偏不服气,如今怎样?但是……看你还见多识广知晓我们二人之名的份上,若是你此时跪地求饶我们还可考虑只对你小惩一二!”

      突然一声响动,眼前一黑,只觉一双冰冷的大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我猛地抓住那双手挣扎着叫道:“放开我!枉我原先还将你们视为有德有才的君子,今日看来,竟是这般小……”

      所覆之手被我抓挠地猛地一抖,低声道:“是我!闭上眼!”我讶然松开手,怎会是他?

      继而被动地被转过身去,我这才了悟他所言之意,不以为然地抱怨道:“李公子,怕什么,他又未全脱将,也没‘袒胸露乳’,里头还穿着的衣裳呢!”

      李石楠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却并不理会我,只兀自说道:“我先将你送下去,再处理这几人。”

      “这小子手脚倒是利索,爷爷我从上往下跳倒是容易,你这崽子从下往上蹦跶可就不易了,有两下子!快与我一道去外面切磋切磋!”拦阻之人粗着嗓门说道。

      眼前一闪,两个胳膊肘一紧,只听得“啪啪”两声,我人已至楼梯下面,阿九正在眼前满脸焦急地看着我,李石楠低低说道:“嘴里放干净些!”

      “你……你竟敢……打……打我?”那人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

      我仰头看去,忍住笑意正要说话,身后传来声音:“直夫?伯虎?”

      众人闻声齐齐向楼梯口看去,我亦转身,竟是王守仁和许久未见的孙燧,徐经早已满脸堆笑,推开众人边下楼边嚷道:“德成兄!我的德成兄!小弟未能出这门迎您,实是有罪!您稍等片刻,眼下小弟遇到些麻烦事,待小弟解决了此事,咱寻了别处好好聊聊,小弟定赔您此时的怠慢之罪!”

      孙燧则笑着对其摆摆手,看向我们几人拱手道:“自由兄,难表兄……”说着又看到鹦哥,便继续笑着说道:“升庵兄,三位许多日子未见,可还好?”

      其实,孙燧是常来铺子的,曾听鹦哥说此人现在礼部当差,是个好文风雅之人,常来与友人在此地相聚,但是,自打西街铺子开业那日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便再未曾见过。

      各自行礼毕,孙燧笑对早已瞪大双眼、惊愕不语的徐经和唐伯虎说:“二位,这位是在下的友人王伯安,他亦是与你们同届的贡生,今年与二位一道参加会试,日后你们多交流才是!”

      徐经头早已点的似小鸡啄米一般,行至孙燧和王守仁跟前,咧着嘴行礼道:“幸会!幸会!久仰!久仰!”边说边一脸狐疑地看看我,复又看了看我身旁的李石楠,又转过头看了看依旧满脸怒色的鹦哥。

      他干咳了两声,将孙燧请至大堂,却将其余几人晾在当场,不知他与孙燧小声嘀咕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他定是问我们几人的身份,没几句话的功夫,徐经就咧着嘴走上前冲着一众人等嚷道:“快快快!都散了!回你们座位上去,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徐经将他的人都遣回去之后,又给唐伯虎正了正衣襟冠带,唐伯虎只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又对唐伯虎小声嘀咕了几句,才拉着他至我们跟前说道:“方才多有得罪,在下莽撞了!还望诸位兄台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回就恕了在下,如何?”

      唐伯虎虽不似徐经那副嘴脸,但脸上的恼意已然消去,却依旧挑着眉甚是孤傲地看着我们一言不发,徐经则使劲拉了拉他的袖子,唐伯虎却依旧无动于衷。

      “既然如此,那此事便就此了结,金祥,送客!”鹦哥对金祥说道。

      金祥刚走上前来欲请他们几人出去,徐经快步走至鹦哥面前,又急忙对金祥摆了摆手,满脸笑意道:“嗳嗳嗳,慢着!慢着!何至如此?何至如此!”

      徐经又冲着已回座位上的几人嚷道:“没眼力劲的,还不快过来,给几位大爷赔罪!”

      我皱了皱眉,便欲拉着阿九离开,徐经又是一步跨至我跟前,面上满是歉意道:“诸位兄台,在下给你们赔罪了!正所谓‘不打不会相识,不骂不会相知’,我们几人也算是有缘分,你们瞧瞧,我和伯虎自打江南来京的第一日便遇着诸位,可不是缘分是什么?这也快该吃晚上饭了,要不这么着,在下请你们在对面的‘饕餮居’吃顿薄酒,如何?听闻这‘饕餮居’是全京城最好的酒楼,不知诸位可否赏光?”

      说至最后,话语中已有些讨好之意,我干咳了两声看向鹦哥,鹦哥撇撇嘴,我知晓鹦哥是最看不惯这种趋炎附势之人,果然他说道:“公子客气,没甚么赔罪不赔罪的,只是,我们几人还有些事待处理,还请恕无法‘得偿所愿’!”

      鹦哥此话的一语双关之意不仅我听明白了,周遭几人亦皆已明白,鹦哥方才自是与我都听到了徐经等人说要去结交权贵、巴结世家子弟的言语,徐经由孙燧之口定是知晓了我们几人的身份,其现在的言语行为究竟何意,已然明了。

      唐伯虎早已红了脸,鼻中冷哼一声回了座,徐经则讪讪地搓着手,尴尬地扫了一圈众人,咬了咬嘴唇抬头依旧陪着笑道:“在下知道几位诸事繁忙,可这饭总归是要吃的不是?先前我等着实莽撞了,冲撞了几位实是千分不该万分不该,若是不好好给几位赔罪,我纵然是进了那考场也是考不安生呐!”

      我挑眉道:“尔等公子如此高贵,岂会与我们这种‘做下贱营生的商贾’同席?更何况,我们还是‘黑心鬼铁算盘’,岂敢与你们为伍?”

      我又看向唐伯虎道:“更何况‘人善被狗欺’!你们又怎可与狗一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唐伯虎横了我一眼便转过头去,鹦哥则干咳了两声甚是无奈地看向我,我笑着对他眨了眨眼。

      徐经脸上却蓦地一红,嘟囔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位小兄弟……方才是我的不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这不更需得给诸位赔罪吗?大丈夫不记仇!不记仇!嘿嘿!”

      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石楠,想让他帮忙甩开徐经这个讨厌鬼,可未曾料到孙燧走上前行礼说:“升庵兄,难表兄,自由兄,今日着实是误会一场,直夫此人脾性直爽,凡事不避讳,我之前也说过他几回,可有道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这生就的糟脾气曾让我甚为气恼,可你们日后相处久了便会发现直夫并非是那般肤浅无知之人。”

      徐经方才还尴尬非常的脸瞬间又回到那般嬉皮笑脸的模样,连连点头道:“嘿嘿,正是!正是!”

      鹦哥回礼道:“德成兄客气,不瞒你说,小弟方才着实气恼,但现下业已知晓此事原是误会,日后便不会记在心上。”

      鹦哥既在打太极,德成也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直夫和伯虎都是不拘小节之人,嬉笑玩乐着便一时忘了形,若是升庵兄、难表兄、自由兄不嫌弃,那在下今日就做了这和事老,我做东请你们在‘饕餮居’一聚,如何?”

      我与鹦哥对视一眼,孙燧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再推辞,那就是不给颜面了,我又抬头看了看李石楠,他依旧是一副淡然而无波无澜的模样。

      “一道去罢!”一直一言未发的王守仁此时淡淡地说道。

      我有些惊愕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道:“好!”

      鹦哥鼻中却甚是明显的冷哼一声。

      徐经立刻咧着大嘴说:“好!好!我们现就去!走!”

      “升庵!”一人正走进了铺子中。

      鹦哥立刻笑着迎了上去:“愈光?”

      张含手中拿着一本书道:“你成日家往这充满铜臭味的铺子里跑,勿忘了你可是有大抱负要做大事的人,如此这般,如何使得?”

      周遭众人面上都甚为尴尬,我皱眉看着他,不甚理解他为何有此一说,鹦哥亦是有觉丢失颜面,沉默半响对徐经等人说:“对不住,在下还有些事便不去了。”

      又转向我说:“自由,你不是也有事?”

      我微怔片刻急急点头,徐经则大大咧咧地一把拽着鹦哥,一把拽着张含道:“走走走,这位俊秀兄台一道去!一道去!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连饭都撂下不吃了?”

      继而又瞄了一眼张含手中的书道:“我瞅瞅这是什么书?哟,《易经》!这位兄台真是博学多识,竟对此书有所研究!想必日后我要多多向你请教请教,还请你不吝赐教!不吝赐教!”

      张含横了一眼依旧满脸堆笑的徐经,将书似宝贝似的藏在怀中后方才满脸疑惑地看向鹦哥。

      鹦哥看了看孙燧,又看了看我,继而又看了看李石楠,无奈地摇了摇头,机灵的徐经急急给他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个眼下有泪痣的便嬉皮笑脸地欲来拉拽我,李石楠不动声色地拦在我面前,那人微微一怔只得无奈地挠挠头讪讪地笑着。

      一行人被徐经的人簇拥着向铺子外走去,脚还未跨出去便忽觉有人在拉我的衣袖,我转头看去,见阿九正紧蹙着眉头拽着我的袖口,徐经着实是个会看脸色的,打量了一眼阿九又笑着问我道:“这位是?”

      我想也未想道:“舍妹!”

      徐经立刻拍着手请阿九道:“好!好!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妹妹也一道去!一道去!”

      我看着原本欲不让我去的阿九轻叹一声,她亦是一脸不情愿地横了一眼依旧咧着大嘴在给鹦哥和李石楠套近乎的徐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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