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031章 贫嘴恶舌神鬼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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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了初一，阿九便搬至铺子，将她一切安置妥当后素馨便先回了府，只因姐夫准备过了正月便开始修整他和姐姐的院落，现下便有诸多物什需要收拾整理，但他们又缺短人手，我便请素馨带着我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去帮忙。
素馨离去后我大摇大摆地上了楼，却见鹦哥正坐在桌前低头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自是没想到他此时会在，干咳了两声走上前，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轻叹一声复又低下头去。
我悻悻然走至他跟前坐下，端起桌上的琉璃壶给他斟了杯果汁，看着他说：“好了，别气了，那日都怪我，说话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他依旧低头不语，我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我知你那日是好意，现在想想是我不对，莫再要气了，莫再要气了！”
鹦哥扯过袖子，嘟囔道：“两个大男人这般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我低头看了看每回出府都必着的男装说：“那你还气不气？若是还气，我还拉你！”说罢又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哼哼唧唧地说：“好了，好了，那日是我急躁了些，起先也不该那般说，你着恼也是应该！”
我笑道：“你自己知道就好！”
鹦哥喝了口果汁问道：“除却楼下那些新增的‘高中’的杯子和花笺，为着此次会试你可还有再准备其他？”
他这话题转换的有些快，我微一愣神便笑着点头道：“这会试三年才一回，各处的学子贡生齐聚京城，我们怎可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这回不瞒你，除却已摆出来的物什，我还有个‘步步高中’和‘下笔成章’的主意，嗯……还有……我还想新推出些果子酱和新种类的点心，正要找你们几人商议。”
我本来兴高采烈地给鹦哥说着自己的计划，可越说越不耐烦，越说越着恼，只因大堂最中央那桌的人实在是太聒噪太聒噪。
今日才是年初二，店里也只三三两两的书生，只中间那桌甚是不同，十几个人明明都是书生打扮但是所言所行却一丝儒雅书生该有的德行都没有，说笑聊天之声不仅甚是吵闹，更有些刺耳。
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声音说：“真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能如此近的亲眼所见李大人的墨宝，真不枉来京城这一遭！书画大家之名实是当得！当得！”
另一个颇有些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道：“正是‘知君作画不是画，分明诗意但无声。古来诗画无彼此，以口传心还应指。’”
“好诗！好诗！伯虎兄不愧为解元，此次必定会元无疑！”我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眼熟，同时又计上心来，日后倒是可以在店中试试这“会员制”。
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此人便是那晚皇宴上对对子被席上众人耻笑、被皇上批评的那个傅家公子，今日此人戴着程子巾，倒颇有些斯文书生的气质。
说话尖细的人却是有些微胖，晃着圆圆的脑袋用手中的折扇拍了傅家公子的脑袋一下说：“那是自然，我与伯虎刚来至京城便通传与你，是给你这小子面子，也让你这个半吊子油瓶沾沾我们的饱读诗书之气！”
傅家公子连连点头称是，微胖之人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另一个浓眉大眼却白净瘦削的人说：“你说我们是正月十五前去拜会程大人等人好呢还是节后再去？”
瘦削之人甚为不屑地说：“拜会甚么拜会？以你我二人的学识，焉需拜会那些人？并非我口出狂言，就是你我二人闭着眼睛去考试，会元殿元皆可轻松收入囊中！”原来方才那个颇有磁性的声音正是此瘦削之人的。
微胖之人尖着嗓子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是我这心里头总有些七上八下，不甚放心，反正我们来都来了，去拜会拜会也无甚大碍，你说是不是？”
傅家公子立刻赔笑道：“伯虎兄，小弟说一句您千万别着恼……”
说罢顿了顿，看了一眼瘦削的书生又看了一眼微胖的书生，满脸堆笑道：“若论起学问，放眼咱这整个大明你都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儿！但若是说这人情世故……直夫兄却略胜你一筹！要我说，除了那程大人，咱这京城里头还有刘大人、邱大人、谢大人、李大人、马大人，都需去好好拜会拜会，一个都不能怠慢！若是哄得他们开心，还怕功名到不了我们之手？”
微胖之人猛拍了拍桌子，指着桌上其余一众人等嚷嚷道：“你们可都听到方才傅公子的话了？”
那几个模样甚是俊美的人连连点头称是，微胖之人甚是满意地点头道：“这几日你们就少跟我们出来了，多在房里头编排编排，将众位大人哄得开心了，日后自有你们享不尽的甜头吃！”
一行人又是赔笑点头，微胖之人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对傅家公子说：“这大人、那大人的，听的我头疼……勿管怎样，你来安排便是，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尽管来知会我，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那些白花花的银疙瘩！”
微胖之人继而转头对瘦削之人说：“伯虎，你可知，若想以后在这官场中混的如鱼得水，施展多年所学的雄才伟略，那些学问文章充其量就只是个‘仲’而已！”
略顿了顿继续道：“你可知那‘伯’是何吗？”
瘦削之人歪着头问：“银子？”
微胖之人将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非也，非也！是多结交贵人！俗话说，有钱有权，方可两全！还有人说，有德有才，方可成材！我给这话变个样，有才有路，方可得禄！”
“你这话是何意？”瘦削之人略有些不解地问道。
微胖之人仿佛恨铁不成钢一般，重重“嗨”了一声说：“嗳嗳嗳，伯虎兄呐！让我如何说得你？正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连那天外都还有天呢！更何况你我此等凡人肉胎，又常有那甚么‘后生可畏’‘初生牛犊’‘长江后浪推前浪’之说，即使我们此次得愿高中，此般种种情形下难保日后不会有何变数，待到那时我们可就是孤军奋战，哪会再有出头之日？若是在这京城中找个家大业大的靠山，日后还怕那甚么所谓的‘官场险恶’？你我既来了京城，那便去各处官人家多走动走动，找些门路，有什么约定门生的机会就得牢牢抓在手心里，纵然入不了人家的法眼，做不了大家世族的门生，可只要他们欢心了，日后我们的仕途又何须再担忧？”
傅家公子连连拍掌大笑道：“直夫兄说的是！说的极是！”上回在皇宴上倒是没想到原来这个人竟是这般性情，颇有些可爱，原还以为此人是傲慢的。
“倒是有几分道理！”瘦削之人徐徐颔首道。
瘦削之人神色一展,忽然转头对傅家公子大笑着说：“此番倒着实没有白来京城，原先还以为你们这北方的女子都是五大三粗的，可一路上来才发现，原先竟是想错了，还是有好些个可以同我们小家碧玉的江南女子相媲美的！”
我有些无语地连连摇头，方才听他们那般说辞还以为此人是个只晓读书的书呆子，可没想到是个没将心思用到正道上的人，竟是比那贪图权势的瘦削之人还不如！
微胖之人将杯中的饮子一饮而尽说：“可不正是如此！上午我们在闹市里骑马时我不是指给你看了吗？那个穿紫衣赏、粉裙子，头戴银簪花的女子可不就是个绝色的？”
此人复又转头对傅家公子说：“博广啊,这京城之中，还有哪里有曼妙的左家娇女可看？莫给我说什么庙啊观啊的集会之时，本公子最不耐烦去那些地方！”
“程子巾”一脸坏笑道：“直夫兄，伯虎兄，咱们京城有一家‘醉三仙’，那里头的姑娘都是天仙儿一般的！今晚在下就带你们去享乐享乐，你们必会十分满意！如何？”
瘦削之人立刻双眼放光，哈哈大笑着拍掌道：“好！就如此办！”说罢亦将杯中的饮子一饮而尽。
微胖之人笑着刚要说话，瘦削之人皱眉道：“咦？”
其余几人皆伸长脖子看着瘦削之人，微胖之人问道：“如何？”
瘦削之人啧啧叹道：“按理说，若是此间铺子做的是那‘醉三仙’的营生，附带卖这些饮子，再配上此般装潢，生意必是红透京城哪！”
我冷哼一声，真想对他说：“谢谢您嘞！”
瘦削之人仿佛觉得自己所言甚是有理，啧啧感叹道：“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微胖之人低下头看了一眼杯子底，抬头嚷道：“小二！”
伙计尤汉急急跑过来问：“客官有何吩咐？”
微胖之人一甩袖子道：“给我们座上每人都再各来一杯！”
“客官您都要哪些种类的？”尤汉陪着笑问道。
微胖之人斜睨着他说：“自然是最贵的！”
我与鹦哥相视而笑，看来此人必是一个暴发户，依着他先前的说辞，我猜测此人家中突然发迹后便想进入仕途，由是，便来京参加考试，欲通过贿赂朝中大臣来求得功名。鹦哥脸上亦是一副鄙夷神色。
我眼瞧着那个瘦削之人随手拿了一杯不知是谁的饮子倒在了身旁的椅子上，正疑惑间，他叫住欲离开的尤汉说：“慢着，慢着！”
尤汉闻声回头笑问：“不知公子还有何吩咐？”
“将你们大掌柜的叫来！”瘦削之人舔了舔嘴唇说。
尤汉下意识地看向我和鹦哥的方向，以眼神询问着，我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只想再观察观察这几人究竟要做什么。
尤汉面露难色说：“客官，实在对不住，我们大掌柜此时不在铺子里头，要不给您叫管事的掌柜，如何？”
瘦削之人连连摆手道：“管事的哪顶用？还不都是老板说的算！快去将你们大掌柜叫来，我们有重要之事要与他商议！”
“敢问公子认识我们掌柜？”尤汉又皱眉看了看我和鹦哥的方向。
我冷哼一声，却只见瘦削之人站起身将尤汉拉至方才倒了饮子的椅子跟前，一个使劲将尤汉拉下来坐下道：“小伙计，你哪那么多问题？你莫管我究竟认不认识你们掌柜，只消将其叫来与我说话便可！”
坐上几人皆已看明白瘦削之人方才所行，早已哈哈大笑着笑弯了腰，只留那个微胖之人疑惑地看着正大笑的众人，“程子巾”附其耳对他嘀咕了几句，他便拿着扇子拍着桌子道：“如今倒是连人家伙计都捉弄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说罢又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微胖之人边笑边说：“你们掌柜的架子真是大的很，我们这般让你去请都请不来，你可知，今日座中几人可都是进京赴试的贡生，我们这般屈尊请你们做下贱营生的商贾，却如此不给面子，你说，该如何办？”
“请诸位担待些……”尤汉的话未毕，便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忽的大变，作势便要站起。
微胖之人将其摁在椅子上说道：“嗳嗳嗳，小兄弟是要去做什么？去请你们掌柜的吗？”
尤汉结结巴巴道：“客……客……客官……小……小的……去给……去给您……端……端……”
我此时早已火冒三丈，站起身便欲质问那几人，可微胖之人却已将手松开，尤汉急急起身离去下了楼，桌上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我知以鹦哥那急躁脾性定是早已气急，看此番情状便急急拉起他向楼梯走去，听得身后微胖之人的声音大笑着说：“你此举可并非君子所为！”
瘦削之人说道：“人生难得几回乐，玩笑而已。” 我鼻中冷哼一声下了楼。
叫鹦哥去寻尤汉，自己则去找阿九，让她去帮忙至外头铺子里给尤汉买条裤子，又回去安慰了尤汉几句，金祥看着尤汉满脸忧愁地连连摇头，我问道：“金祥，你可知楼上那几人是何身份？”
金祥皱眉指着放置杯子的台桌道：“南边来的赶考书生，方才在这还指着咱那“喜报三元”的瓷杯品评赏玩呢！实是……怪诞了些！”
我点点头，不由得计上心来,去厨房取了一碗碎冰向楼上走去，不经意走至瘦削之人身后，突的将他衣领后拽，将整碗的冰都倒入了他的背里，跑之前还不忘使劲拍了拍，让冰凉刺骨的冰块与他的脊背充分接触，只听得一阵杀猪般地鬼叫，而我已朝楼梯跑去。
方才桌上众人早已愣在当场，可还是有个反应极快的大喝一声跳至我眼前的一阶楼梯上拦住了我的去路，抬手便欲抓我的衣领，我急忙躲闪，那人伸头嚷道：“你们几个还傻愣着作甚，还不快抓住这天煞的促狭鬼！”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第031章 贫嘴恶舌神鬼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