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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024章 关心则乱情谊深 ...


  •   我低下头小声道:“西边街头也开了一家饮子店与郁鸢的小铺子竞争,郁鸢不想如此坐以待毙,与人分羹,如今铺子规模较以前也大了许多,以单单一家铺子之力恐怕与那些后来者较量不得,现在也是时候再开家分店了,先生或许不知,我开那铺子虽说是想赚些零花银钱,但更主要的是想与那些风雅之人学些学问,因此才留了两面大墙给他们大展文采,挥毫泼墨,新铺子若想继续吸引那些饱读诗书之人,必要有亮点,郁鸢想着,先生的字画便是能吸引他们最大的本钱了!”

      先生鼻中轻哼一声,我惴惴不安地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先生,还好,应该是未生气,我刚舒了一口气,师娘便给我夹了一筷子牛肚说:“这才多大点事儿,瞧把孩子给吓的!别怪师娘说,你这孩子也是任性的,女孩子家家的,小小年纪就在这官如牛毛的京城里开甚么铺子?要我是你亲娘,早就把你揽在怀里教你绣花弹琴侍弄花草了,疼都疼不够呢!哎,讨人疼的孩子,但你既开了,咱就得好好做,不能轻易松手,不说做这京城第一,至少不能被人家排挤掉了!师娘就做回主,替你先生答应了!小人儿家的没什么愁啊忧啊的!快,多吃些,好快些长成大姑娘!”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师母,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先生,先生一摆手道:“罢了!”

      对先生和师母道了千恩万谢,对着一直对我使眼色的鹦哥做了好几个鬼脸却不理会他,心情甚好地吃好饭又喝了些茶,闲聊了一会,先生站起身说:“老夫还有些折子要写便不与你们言语了,石楠,再消消食你便送郁鸢和升庵回去,天色已不早莫耽误了,勿让杨府中人挂心!”

      带着师母的千叮咛万嘱咐上了回去的轿子,我抬眼对李石楠说:“李公子,师娘真好!你有这样的母亲真是福气呢!”

      李石楠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现出少有的淡淡的笑容,说道:“你若喜欢,日后可以常来做客。”

      我使劲点了点头说:“会的!”

      鹦哥听我二人此言脸色却沉了下来,我知方才的话实是指桑骂槐了些,却实在不想解释,只逗他道:“瞧你那张嘴都能挂油瓶儿了!我今日说的开新铺子之事,不知你这最大股东可应允不应允?”

      鹦哥想也未想道:“不允!”

      我耸耸肩道:“那我与姐夫合开好了。”

      看他不言语,我无奈地拉着他的胳膊道:“好啦!瞧瞧你这小孩子脾性,我方才只不过是夸了别人家的娘亲,你就拉下脸子,难不成还要我日日对大夫人歌功颂德你才高兴?还是好好筹划筹划咱铺子的事情要紧!”

      就知鹦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话还未说两句,他脸上的恼意早已不见,嘟囔着说:“我方才只是瞧你心向着外面,不向我们自家人,又没让你夸我娘!谁知道你这鬼灵精的臭丫头成日里都想些什么,我才不与你计较,你要再开铺子,尽管去开好了!”

      我拧着他的腮帮子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与你就是自家人,与先生一家就是外人?”

      他扭着身子躲闪道:“得得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郁鸢大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我这才笑嘻嘻地松了手,轿子猛地一晃,脑中一闪而过当年与初恋情人如此玩闹的场景,对方的模样竟然已经记不真切,模糊的似贴了一层磨砂纸的玻璃,但是那躲闪的模样和脸上那哭笑不得的神情与方才的鹦哥是如此相像。

      “臭丫头,都是你,瞧瞧还连累了人家轿夫!”鹦哥只兀自说着。

      我依旧紧皱着眉头,已分不清方才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鹦哥将脸探过来问:“郁鸢,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的就如此差?”

      极力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说:“不对,你肯定有事!”

      我又摇了摇头。

      他满脸地不相信说:“你莫瞒我,有甚么事说便是,李公子也不是外人!”

      我紧皱着眉头,摆摆手说:“都说了没事,你别再问了!”

      鹦哥却还是不罢休说:“不行,今儿我得弄明白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把你带出来,不能带回府去你就这般模样,若是三哥和三嫂看到了,我今后还怎么带你出去?”

      我耷拉着脑袋说:“不甘你事,别担心!”

      他气的一跺脚,轿子都晃了晃,又说:“不依,你得说!”

      鹦哥这少爷脾性又犯了,我只低着头不理他,李石楠扯了扯鹦哥的袖子,可却被鹦哥一把扯过。

      “停轿!”鹦哥对着外面嚷。

      我挠着脑袋愈发无语,鹦哥这小子一旦犯起倔来,真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他满脸着急地说:“郁鸢,你真是急煞我了!你今儿可得说清楚,我这脸色看的可冤!”

      我扭头道:“我又没让你看我脸色,这轿子上可是三个人呢,人家李公子怎的未说看我脸色了?就你瞧见了?”

      他好似理亏了似的,嘟囔道:“我就是看了,你脸色突的就变了,我得知道你为何那般!”

      李石楠淡淡地说:“要不我说说,郁鸢你听听看对不对?”

      我惊讶地看着李石楠,他对我眨了眨眼道:“郁鸢一下午都在王状元家中费脑子,晚上在我家中又玩耍了许久,你二人又叽叽喳喳聊了一路,郁鸢本就是女孩子,身子必是弱些,想必早已疲沓了,方才轿子那一晃,我这个自小练武的都骇了一跳,更何况是郁鸢这个小丫头,然她本就累了一天,定是待轿子摇晃停了才走心,自然脸色大变,后怕不已,其惊魂未定,升庵便直直追问缘故,郁鸢心思却仍未醒转过来,对否?”

      我感激地看了李石楠一眼,对着依旧一脸不相信的鹦哥无精打采地说:“正是如此,也就只有你这般急性子的人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直直追问,人都说,爬山还要歇三歇呢!你不待我喘口气,便不依不饶,还耍脾气,真真是要逼死我吗?”

      鹦哥尴尬地挠了挠头说:“甚么死不死的,我那不是担心吗?下回不急着问你便是,让你好好醒转醒转。”

      李石楠掀开轿帘道:“你二人莫再要斗嘴了,杨府到了,准备下轿吧!”

      “我们没斗嘴!”我与鹦哥异口同声地说道,说完二人面面相觑,继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这日晌午,李石楠来杨府递给我一卷补子花纹云熟绢包裹的物什说:“这是爹遣我给你送的字画儿,上回应了你的,你瞧瞧。”

      欣喜地连声道谢,恭恭敬敬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至书桌上缓缓打开。

      入眼只见四五枝夏日里的绿荷在随风起舞,极其茂盛地开在那荡漾着微波的池水之中,池中之水被风吹的波纹轻起,可仔细看了,才发现原来景并非在水上,而是在那池底之中,深处若隐若现的莲藕似一根根铮铮铁骨正骄傲孑然地立着,没有随波逐流,亦没有随风飘动,隐约可现莲藕内洁白无瑕并未被深池中的污泥所污染的白色莲肉。

      画儿的右上角是几排遒劲郁勃的行书,其诗曰:“只向名花看画图,忽惊仙骨在泥涂。轻同握雪愁先碎,细比餐冰听却无。郭北芳菲怀故里,江南风味忆西湖。渴尘此夜消应尽,未羡金茎与玉壶。【赐藕】”

      其下又盖了三四个我看不甚懂的印章,不由得皱起眉头,有些担忧旁人是否可知此画此诗为先生所作。

      “放心,我爹的字画甚是好认,下角那几个印记是我爹独有的,旁人模仿不来!”李石楠像是知晓我在想什么一般淡淡告诉我。

      被猜中了心思自是有些不好意思,急急去厨房端来一杯冰镇西瓜荔枝奶昔给他,他嘬了一口挑眉问:“这汁儿里那细小之物可是那‘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

      我打了一个响指说:“正是此物!敢问李公子是否是‘一骑红尘客官笑’?”

      他一个未反应过来杯子险些离了手,幸而手脚够利索,才将茶杯重新端稳妥,却被呛到了,放下杯子直咳嗽。

      我偷偷笑着给他轻拍着脊背,素馨则在一旁急叫小丫鬟来伺候,我一手给他上下抚着背一手给他轻轻捶着,好一会儿他才好似反应过来猛地抬头,急急跳开道:“我……我……我……没……事……”

      我忍住笑意,露出一脸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模样点了点头,心下却知道定是从小被封建思想荼毒的李石楠那“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在左右他,因为素馨已经不止一次地在我平日里与鹦哥嬉笑打骂之后,絮絮叨叨地给我说这些了。

      将李石楠这尊大佛送走后,我在院中盘算着下一步铺子该如何走。

      “想什么呢?如此专心!”不知何时姐姐和姐夫入了院子。

      我笑着请他们坐下说:“郁鸢在想姐姐呢!这不,刚想呢你和姐夫就来了。”

      姐姐轻扭了我的脸颊笑说:“瞧你这张小嘴儿,越来越会哄人了。”

      忽瞧见姐姐头上的步摇,正是那年姐夫赠与姐姐的,咧着嘴不怀好意地笑道:“哟,这步摇好生美丽,但是……啧啧……可惜了,就是这上头的蝶恋花做的还不够精细,姐姐,若不然你先将这个送与我,我改日再择个做工更好的给你?”说罢还一脸坏笑地看了看姐夫。

      姐夫只瞪了我一眼便转身去欣赏影壁上的桔梗图了,此时素馨端茶过来,我示意她先给姐夫端过去,却忽然记起上回素馨随口问我之事,悄声问:“姐姐,你和姐夫成婚也有四五年了吧?”

      看姐姐点点头我继续悄声说:“怎的不见我有小外甥?”

      姐姐脸色大变,继而又突的羞红了脸说:“你个未出阁的姑娘胡说什么!愈来愈口无遮拦了!”

      我拉着姐姐的手撒娇道:“姐姐,我是关心你才有此一问,我在旁看着那可是干着急!长姐的太子身份尊贵,亲近不得,可二姐你就不一样了,若是有了孩子,我也好再多个玩伴!”

      姐姐颇有些无语地点了点我的鼻子道:“真不知你何时才能长大,日日就只想着玩!”眼中却闪过一丝忧愁神色。

      我敛了笑意说:“姐姐,这闺中话也就我们姊妹里私底下说说,我知你有心事,若是不说与妹妹听,难不成真要憋在肚子里头烂掉?”

      二姐轻叹一声道:“若说我与你姐夫不急那是假的,我自是不必说,你姐夫更是想要个孩子,也不至于再受府里人议论,那些个闲言碎语……”二姐话未毕又重重地叹息一声。

      我拍了拍姐姐的手道:“那是何缘由呢?可否请大夫瞧过?若真是有什么,也好尽快解决了!”

      姐姐脸颊绯红,嗔怪地看着我,继而又蹙了蹙眉头说:“话说回来,此事我和你姐夫也都毫无头绪,大婚后我这肚子就一直迟迟没动静,后请大夫看过,大夫说没甚毛病,后又诊了你姐夫,也无任何问题,可这都五六年了,却依旧没个一子半女,甚是愁人!”

      皱眉思忖,又恨不得自己若是个懂医术的就好了,只得安慰了姐姐一番,让她别为此事烦恼,定是小外甥与姐姐和姐夫的缘分还未到。

      自从有了那跟着先生观摩学习条例修订的允许后,在姐姐跟前我便有了光明正大出府的由头。

      随着天气转暖,我嗅到了竞争的味道,果不其然,听金祥说京城里又新开了两三家饮子店,在我偷偷去看过之后,信心满满地对金祥说:“都是些小鬼儿,不足为虑!况且,我们也要再开新铺子呢!”

      为了让即将要开张的分店更加体面,我腆着脸、硬着头皮请先生在新铺子开张之时来赏光,代价则是日后我需充当他与其他几位修订律法的大臣的联络。

      用先生的话来说:“律法修订之事关乎国运,承蒙圣上隆恩,将此等重任托付与老夫,然无奈为师需统筹人事众多,需有个信得过的帮手,家中粗使随从行此事恐不妥当,你是我朝皇后的妹子本就该心向皇家,且你又是个姑娘,比那些要科考致仕的男儿少了功利关系,是此事的不二人选,如何?”

      我一方面觉得先生考虑的太过谨慎细致,另一方面对先生此话又有些不自在,同时却又高兴终于能有些事情可以体现自身价值了,做了太久无所事事的米虫,心中也明白这是嘴硬心软的先生借此给我学习的机会,由此,心情甚是复杂。

      没想到第二日先生便遣我去给上回在王守仁府中所见过的“篁墩”大人去送信,我颇有些激动地去了“篁墩”大人的程府,将先生的引荐信物客客气气地交给门房,不消片刻,一个家童便将我请入府内。

      跟着家童向前走,我颇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周遭,只因那程大人是个圆脸体胖、满面红光的,虽然自打那日在王府与他打过交道后我甚喜他性情,但私下里总觉得此人定是个贪了许多油水的大贪官,却未曾想到府内竟是如此简朴,甚至……有些寒酸,与张府凄清情形竟并无二致。

      不由得皱眉思忖,不知这程大人是假廉洁,还是真腐败。

      进了程大人书房,向其行礼毕,我笑着说道:“程大人,因着这条例修订,日后免不了还要叨扰您,还请您不要嫌弃。”

      程大人摆手道:“客气甚么?西涯的学生便是我篁墩的学生,老夫日后要麻烦你才是!郁鸢,西涯托你带何信与我?”

      我赶紧将信件双手呈上说:“正是此信,先生还交待学生务必将您的回信儿带回。”

      程大人点了点头对着门外说:“秦大!”

      门外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两杯茶和几大碟儿点心便端了进来。

      程大人指着几上茶盘道:“你先吃些零嘴儿,待老夫将此事处理妥当。”

      有些不知所措地笑笑,自打来到了这明朝,吃的一向简朴,更不要提这些花色不一的点心了,又在心中暗暗鄙视自己真是越来越没见过世面了。

      程大人抬眼看了一眼我,故作威严的说道:“莫不是嫌弃老夫府上的吃食腌臜?”

      我急急解释道:“并非如此,只因郁鸢成日家缩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小院中,没见过甚么世面,更没见过这几样点心,瞧着好看,这才多看了几眼,不忍下口。”

      程大人听闻此言,捋着胡须大笑着说:“这倒是有趣,能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镇定自若地说出那番言辞的丫头竟说自己没见过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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