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014章 厌禳钝滞迎新岁 ...


  •   为了鼓舞我军的士气,我决定身先士卒,待姐夫放出口令,我抓紧绳子大喝一声说:“且看这杨家冰面是谁家天下!”

      素馨这丫头个子明明比我高,腿也比我长,但却差了我很远,第二趟,金盏拉我,四少爷拉素馨,看着金盏偷眼瞄着四少爷,我暗叫不好,这金盏可是怕主的很,断不会为了我的胜利让四少爷输,更何况方才我已赢了一回。果不其然,这家伙一直跑在四少爷后面,急的我在板子上直叫:“快点!你快点啊!”可再喊都改变不了失败的结局。

      一到终点我便急急跳到金盏跟前说:“不行,你徇私,这局不算,重来!”

      “小的可没徇私,尽全力跑着呢!再说,姑娘怎知刚才素馨姑娘就没徇私?”金盏心虚却又不服气地说道。

      我撇撇嘴,想起以前追着素馨玩虽没今天的拼尽全力,可也是使了力的了,每回基本是追不上她的,于是只能心虚地说:“算了,不与你们计较!”

      我抬眼瞧去,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刚想拿出手帕给他们擦擦汗,可怎么也找不到手帕了,于是只能说:“我们赶快回吧!满额的汗别着了凉,下回我们再在一起玩。”

      给四少爷、金盏和阿九道别后,我便和姐夫与素馨一道回了。

      冰上游玩已半月有余,却一直没再见到四少爷,以往他隔两三日便会来一次,心内担心他是否因为那日雪中游玩生病了,便遣了素馨去打听。

      素馨回来后却递给我一方手帕,雪白的绢子上绣着一丛蓝紫色的桔梗,针法细密,花朵也甚是轻灵,仿佛风一吹便会随风而动一般,我疑惑地看向素馨,她笑着说:“这是阿九给小姐绣的,说上回见您丢了帕子,便想着给您绣一个,咱这院子府里的下人们不是随便能进得的,她也没法子送过来,正好我今儿出去顺便去瞧了瞧她,她就让我捎了来。”

      我高兴地拿着手帕左右端详,素馨语气一转说:“小姐,金盏说四少爷得了伤寒。”

      我颇有些愧疚,本想去看看四少爷,但是一想到要去东院会与府中诸多人等见面便打消了念头,轻叹一声让素馨准备了笔墨,写到:“闻四少爷贵体抱恙,郁鸢甚忧,然不便躬身探望,托笺寄忧汝之心。赠笑文一篇聊以解闷,纵病也、心情好!

      民女翠儿爱慕闾里郎中赵唐,每每借疾往而欲引其关注。然,月半翠未曾造访,唐奇之。三日后,犹倏尔翠见于前,唐讶然问其故:‘缘何许久未至?’翠叹曰:‘病矣。’”

      我看着自己这依旧歪歪斜斜的字,连连摇头叹息。

      这日晌午,老爷来看我,一进门便微笑着说:“鸢儿,今年年除日你同我一道进宫!”

      我不明所以,他笑道:“皇上亲民,节庆都是与大臣及家眷一道庆祝,今年圣上特地嘱咐我要将你也带去。”

      “那……那……我……”我惊讶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好似知道我的心思一般安慰道:“你且放心,宴上都是朝中大臣及家眷子女,不必吊胆提心!”

      我又问了些宫中宴会礼仪才惴惴不安地开始着手准备。

      进宫这日,素馨在我头上插满了铜钱般大小金箔纸的蝴蝶和蚂蚱,我刚要拿下来,她满脸着急地说:“小姐,别摘!这是闹嚷嚷,芳岁里头都戴的!”

      我抱怨说:“这些东西顶在头上实在是太丑了!”

      各种被折腾完去与老爷他们会合,一抬轿帘,大夫人正襟危坐于轿内,那模样甚是惨绝人寰,白面带褶又虚肿的脸,身穿云霞鸳鸯纹褙子,头冠开头两朵珠牡丹,冠上空隙的地方都插着金箔飞鹅、蚂蚱一类,更将她映衬的成了一朵名符其实、如假包换、如花似玉的大奇葩。

      老爷的乌纱帽上也插着金箔小葫芦,活像老年版的葫芦娃,一旁的四少爷面色红润,病仿佛已大好了。

      几人一路无话,好不容易等到落轿,急忙跳下来呼吸新鲜空气,放眼望去,周围全是大大小小的轿子,满眼的金箔草虫、葫芦、飞蛾、蚂蚱、蝴蝶等饰物在一个个的乌纱帽或头冠上直晃,各官员、子女、女眷们忙着行礼作揖,一派祥和喜庆的景象。

      跟在老爷和大夫人身后与一众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在殿外等候,忽的响起雄浑的乐曲声,待声止,鞭炮声复又响起,我忙捂住耳朵,跟着杨家一家进入殿内于丹墀之上,淡淡的花香徐徐萦绕在鼻尖,赞礼官三跪九叩后,满殿的众人都向皇上参拜,齐喝“圣躬万福”,声势甚为壮观。

      待不同的乐声交替响过,不知共行了多少大礼,山呼了多少遍“万岁”后,一众人等终于各自落座,等皇上给众人敕赐的饭食终于上桌时,没曾想太监又继续尖声道:“赞膳!”

      待皇上和文武百官都动筷后,各家眷才开始动筷,我的五脏庙早已擂鼓鸣鸣,但这个场合又不能像在自己小院里一样,于是便风卷云残地只把眼前的一盘柳蒸煎鱼一扫而光,旁边四少爷低声笑道:“你慢些。”

      我边吃边悄声问:“你病好了?”

      他点点头说:“嗯,好利索了,你那笑话真逗趣儿。”

      我随口道:“瞎编的,你病好了就好,快吃吧!多吃些抵抗力才强!”

      柳蒸煎鱼附近都是一盘盘的烤羊肉、炙蛤蜊、炒鲜虾、田鸡腿以及一大盆的杂烩,乘轿子时晃的头晕眼花,之后又是接连的三跪九叩,早已晕头转向,肚子既已没那么饿了,便只想吃些清淡的。

      顺眼瞧了瞧周围,一脸严肃的锦衣卫设黄麾立于殿外东西两侧,二十四个护卫官在殿内的东西分立,皇上御座一侧是仿佛有多动症的皇太子,其后依次是众王爷,大姐在皇上的另一侧,今日的姐姐比上回见我时多了几分庄重和大气,于美丽中透着威严,姐姐看我在看她,对我淡淡一笑。

      环顾四周我轻声一笑,面前这些不同品级的官员甚至皇上,此时虽是把盏言欢、相谈甚乐,但是,他们的政治食欲必定远远大于肚腹的欲望,这筵席之上又与朝堂之上有何二异?

      正暗自思忖感慨间,忽听得太监奸细的声音响起:“献礼!”

      正疑惑间,四少爷解释道:“各大臣子孙上前为皇上贺礼。”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着急地说:“我何礼都未带!你们怎的都不告诉我?”

      说话间,第一个位子上的一个藏青衣袍的青年站起,吹了一曲萧,众位大臣齐声赞叹,待他下去后其旁边位子上的另一个少年出来摇头晃脑地吟了一首诗。

      我方才明白,原来皇上这是要看各家孩子表演节目,此时埋怨他人已然来不及,只得低头冥思苦想要表演什么。

      忽听得一人吟道:“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周围顿时哄堂大笑。

      我疑惑地抬起头,见是一个和姐夫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瘦长身型,一双吊眼长在标准的瓜子脸上,甚是柔媚,眉头仿佛浑然天成一般与鼻子连在一起,这仿佛化了眼妆的模样更为其增添了几分阴柔。

      四少爷皱眉直叹道:“他这是做的什么歪诗?不伦不类,荒谬!”

      我低声说:“我倒是觉得甚是有理,听起来颇有一番哲理呢!”

      皇上沉声问:“你叫甚么名字?”

      “回皇上,小生伯安,翰林院学士王华之子,”他好似并未听到周遭众人的嘲笑之声。

      皇上饶有兴致地问:“哦?你就是王伯安?”

      我顿时睁大了双眼,原来……原来……这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王守仁!

      王守仁一脸平静地点头回道:“正是在下。”

      “听闻你作状元赋,轰动京城,但是……”皇上话锋一转道:“好似不是甚么好的‘轰动’?”

      未及王守仁回答,座中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人上前道:“回圣上,犬子不才,让皇上笑话了。”

      皇上淡淡笑着,转向大臣席坐问道:“听闻此事是因西涯而起,西涯,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身形瘦削,貌若不惑之年的大臣站出来说道:“回陛下,此事缘起于臣的一句玩笑话,去岁王公子暴腮龙门,臣珍惜他才能便鼓励他说,这回虽不中状元,下回科举必定一举夺魁,便让其试着为下回登科作个状元赋。王公子后生可畏,起笔一挥而就,作成《来科状元赋》。”

      座中另一个身着五品官服的人出来说道:“王公子作此赋时,微臣也在场,臣愚见,若是王公子真中状元及第,必然目中无人!”下面众臣有点头称是的,也有低头不言语的。

      王守仁的父亲神色复杂地行礼说:“臣教子无方,竟写出此等荒谬绝伦、狂妄自大之文,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语重心长地说:“罢了,德辉,你王家是官宦之家,历代人才辈出,先祖王羲之为书法大家,王纲作为我朝开国元勋刘伯温旗下的四品大官亦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且你又是成化十七年辛丑科进士状元,儿子更需得好好教导,方不辱没你王家先祖!”

      此人紧张而又愧疚地低着头说:“臣遵旨,回去必当好好教导犬子!”直到退回座位时还在不断地擦着额上的汗。

      待他们退下去后,一个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极为大方地站出来,待太监将古琴摆好,她步态婀娜地坐定,一双丹凤眼像宝石般镶嵌在光滑如玉的脸上,双手微抬,琴声徐徐响起……

      那琴音仿佛能勾魂摄魄一般,让我情不自禁闭上了双眼,只靠双耳去感受,靠大脑去想象……

      仿佛正气定神闲地静坐于高山之巅,又宛若自在地躺于沙滩之上,不远处的江面波平如镜,偶尔微风拂面,和煦而又温暖。

      渐渐地,自天水一色之际传来几声模糊的鸟鸣,飞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雁,此雁不断在山岩间徘徊,忽地一转往江面落去,又仿佛觉得自己形单影只一般,刚要落下便飞起去找寻伙伴。

      一颗心被起起落落、飞舞不定的大雁带的异常紧张,慢慢的大雁越来越多,不断遥相呼应,呼朋引伴,一群群的在天际翱翔、回转、盘旋,雄的雌的、大的小的、白的灰的,一队队、一排排,慢慢地,它们好似商量好了一般齐齐落定于沙滩之上,本以为它们终于落定会好好歇息时,未曾想它们却不甘平静,捕食、嬉戏、散步,三五成群,三两结伴。

      当我还沉浸在这美景中时,琴声缓缓停止,皱了皱眉,意犹未尽地睁开眼,面前众人也都微眯着双眼沉浸其中。

      半晌,皇上猛一拍掌道:“好一首《平沙落雁》,赏!”

      小姑娘缓缓离座,带着些许稚嫩的童声行大礼道:“任氏溪苏谢圣上奖赏!”

      座上一个眉眼间颇有些英气的中年人淡定出座,感恩戴德地行礼说:“任昆谢圣上隆恩!”

      皇上捋须笑道:“如此年幼便能将此曲奏成这般境地,身为女儿却能将此逸士之曲弹的如此意趣深厚,定是下了一番苦功夫,任卿确实教女有方!”

      得了赏的小姑娘并未喜形于色,依旧大大方方地给皇上谢恩。

      下一个出场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从他的发型看,应该才刚刚入囊,白皙水嫩的小脸上一双杏仁眼,嘴型凹凸分明,嘴角微微上翘,鼻梁微塌,眉毛稀疏,于憨厚可爱中又透着一丝英气,眼中有与这个年纪不甚相符的成熟。

      他腿脚利落地站定,煞有介事地扎了一个马步,然后大喝一声,挥掌而去,仿佛远处立着万千仇敌一般,手脚并用,随着敌人忽近忽远,慢慢地,好像全部的气力都集中到了手掌中,双手时拍、时劈、时摔,好似有一股极雄浑的力量将要自掌中发出,双腿也时踢、时勾、时弹,胳膊好似长臂猿一般灵活轻快。

      听得不远处一个少年小声嘀咕道:“好一个放长击远的‘通背拳’!”

      待其一番拳脚耍完,皇上拍手赞道:“好,今后必定是我大明的一员猛将!”

      还有些稚嫩的声音说道:“石楠谢圣上赏识!”

      “西涯代犬子谢皇上!”原来这少年的爹便是方才说王伯安作《来科状元赋》的那位瘦削大臣。

      还未想好要表演什么,我心中自是焦急万分,待四少爷正吟诗时,我突然灵光一闪,拿定了主意。

      在众人的注目下我整理了下衣襟微笑而出,大声唱到:“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天涯与海角,神州万里同怀抱,共祝愿祖国好,家邦好,共祝愿,大明好,共祝愿,家邦好。告别今宵,告别今宵,无论新友与故交,明年春来再相邀,青山在,人未老,人未老。青山在,人未老,青山在,人未□□祝愿大明好,共祝愿皇上好!”唱毕轻舒一口气,每年的春晚总算是没白看。

      “好!赏!”皇上高兴的声音响起,百官亦像商量好似的,齐齐下跪道:“青山在,人未□□祝愿大明好,共祝愿皇上好!”

      皇上满意地说:“郁鸢好心思!上回你做的果品饮也甚合朕意!”

      “小皇姨,你再给本太子做吧,本太子还想吃!”朱厚照这个粉团儿一般的小人儿今日穿着出席正式场合的冠服撒着娇,可爱极了。

      皇上则甚是威严地看了一眼太子,太子舔了舔嘴唇,急急低下头去。

      我小心翼翼地说:“谢皇上和太子喜欢,只是现如今寒冬腊月,吃那些对身子不好,待天儿热了,郁鸢再给太子做可好?”太子撅起小嘴哼了一声,又开始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刚欲退下,如裂帛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当日姑娘在杨府曾言为政施暴效果适得其反,然上回在宫里又言为政者当该实施刑罚,那不是以子之矛陷子之盾吗?”

      疑惑地转头瞧去,说话者正是刚才那个叫任昆的大臣,我今天来只是领命来吃饭而已,并非是来与这些老迂腐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的,随便嗯了一声便欲退下。

      没想到他又说:“你第一回说,皇上信你之言,第二次再言,皇上依旧信你,若你果真前后矛盾,那便犯了欺君之罪!”他作势向门外的佩刀侍卫和锦衣卫看去。

      他这可是赤裸裸的威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