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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013章 千树万树梨花开 ...


  •   “家姐儿在府里品竹弹丝、习学弹唱,”他小声说。

      我疑惑地问:“品竹弹丝不是高雅之事吗?听你的语气怎么?”

      “家姐儿是弹唱丫头,若是长大了很难能嫁个好人家,最好的就是给哪个年迈的官老爷做小,但若是小的在府里好好做,将来说不定还能荣升个院公、管事,娶个小户人家的正经女儿,不瞒姑娘,小的幼时也差点成府里的歌童,机缘巧合才做了四少爷的贴身小厮,爹娘说这都是命!”说着,他的眼圈有些红红的。

      我轻笑一声,这小子想的可真是长远,才这么小就考虑长大讨媳妇的事了,不过这弹唱丫鬟若在现代可是万里挑一、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呢!

      但是看他满面哀愁的样子,我虽困惑但依旧安慰道:“我倒是认识府里的一个弹唱丫鬟,叫阿九的,标致的很,我依此估摸着你姐姐的模样也是甚好,你不必替她忧虑,说不定她将来会有好姻缘呢!”

      “不瞒姑娘,家姐儿正是阿九!”金盏讷讷地说。

      我挑眉道:“竟是如此之巧!不过现在看来,你们二人倒是有几分相像。”

      四少爷无奈地摆手道:“好了,一心不可二用,你还是专心学习吧!”看他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我撇撇嘴。

      翌日一早,素馨搓着小手说:“小姐,外头的雪下了一夜,今儿别出屋门了,就呆在这屋里罢!”

      我从窗户看了看满院子的皑皑白雪,想了想说:“好!”

      反正出不出门对我而言没甚两样。

      早膳用毕,让素馨去书房把文房四宝拿来,她指导我写了几张字,可我还是没找到感觉,正毫无信心地撑额沉思,门外传来笑声:“老远就闻到墨香,原来是郁鸢妹妹在朝夕不倦地练字!”

      我皱了皱鼻子,明明是满屋子的墨臭味,怎的在四少爷那里就成墨香?他进来后递给我一本字帖道:“这是我刚学写字时,师傅给的字帖,你瞧着练吧!我今儿先教你如何临摹。”

      他说着走到桌前拿起笔说:“这写字得‘眼到,手到,心到’,三者缺一不可,三者均到方能将字写好。临摹就是描红和临帖,描红得一笔一划,心不能急,气不能燥,临帖又分三步——对临、背临和意临,后两个日后再说,你现先将描红和对临做好即可。”

      瞧着他这副迂腐认真的小模样我忍不住偷笑,他却一本正经地将毛笔递给我说:“这练字欲速则不达,并非一蹴而就之事,你也莫贪快,只需每日坚持便可。”我点头继续按照四少爷方才说的仔细体会,正琢磨如何将力正确用到字上时,二姐和二姐夫就笑着进来了。

      二姐夫调侃说:“又在‘做学问’了?” 姐夫现在对我较先前放开了许多,再不似那般愁闷模样,偶尔也开一两句玩笑。

      我忙迎上他们拱手回道:“小生正劬劬深习三通四史,孳孳叩钟圣门高弟,还请博学多才的亲姐夫指教一二!”

      看他们几人都忍俊不禁,我继续一本正经地说:“诸位光临寒舍,在下不胜荣幸,还请上坐!素馨,看茶!”说着装模作样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瞧你,越说越不正经了!”姐姐嗔怪道。

      四少爷对姐姐和姐夫说:“杹瑛给三哥、三嫂请安!”姐夫忙去扶他。

      我嘿嘿地笑着跑到姐姐跟前说:“今日这么冷,姐姐、姐夫怎的出门了?”

      “你姐姐就是瞧天儿冷才硬要来看你,说要看你这儿够不够暖,她才好放心,” 姐夫看着二姐满眼温柔地说。

      素馨笑着给姐姐和姐夫上了茶,我心中一热说:“有姐姐和姐夫的关心可比什么都暖!”

      “这不也快正旦了,姐姐来看你这处还缺些什么,”姐姐笑着拍拍我的手。

      我笑着摇头道:“我这里东西余的还很多,都是各处给的,姐姐莫担忧,今年这节姐姐、姐夫打算如何过?”

      “我和你姐夫得去赴咱府里的宴,往年你也是去的,可今年……也不知你还去不去?”姐姐好似是碍着四少爷在旁,不便直说。

      我干脆地说:“不去了,我在自己院中与素馨一道过。”姐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四少爷拿眼扫了一圈众人,抿了一口热茶说:“难得今儿我们兄弟姊妹聚在一起,时节也好,要不一道去园里头赏雪?”

      姐姐、姐夫和素馨的脸色微变,我知他们担心天冷我身子受不了却不便反驳四少爷,我虽然也很想去园子,但看到他们三人担心的样子,心头一暖,摇头说:“我就不去了。”

      四少爷依旧兴冲冲地说:“园子里的梅花开了,湖也早结了冰,美的很!你上回道夏天的园子赏心悦目,可这时节比夏天更美不胜收,你去了便知我此话不假!”

      这小子竟然诱惑我,我刚欲再回绝,姐姐笑着说:“鸢儿,你去罢,叫你姐夫跟着。”

      “姐姐不去吗?我们一道去可好?”我说着拉起姐姐的手。

      “你姐姐怕冷,她就不去受那个冻了,我随你们去,你穿暖和些,”姐夫与姐姐相视而笑后便站起身来。

      匆忙加了几件厚衣裳,戴上海獭卧兔儿,便蹦蹦跳跳地和素馨、姐夫和四少爷一道出了院子,所经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院子里的那些假山、碎石仿佛突然间消失了一般,满眼白晃晃的,就连高大的松柏好像也突然遁隐了,瞧到被高大的屋檐遮住的一抹绿色,方知原来松柏依旧在。

      进了园子,我顿时惊在那里,眼前的湖面像水晶玻璃悬浮在软软的云中一般,草地全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湖对岸的一排排梅花傲然绽放,凛冽的寒风吹过,片片花瓣似含羞少女绯红脸颊,离枝纷飞,飘飘然落于水晶镜之上,甚至有一片梅树密集之地所对的冰面上,堆积起了敦实的梅花山,甚是怡人,不远处的白石桥在这白雪和脆冰的映衬下仿佛没有往日那般白的刺眼了,此情此景,只“冰清玉洁净世界”方可形容。

      正迷醉间,姐夫吟道:“‘两种风流,一家制作。雪花全似梅花萼。细看不是雪无香,天风吹得香零落。虽是一般,惟高一着。雪花不似梅花薄。梅花散彩向空山,雪花随意穿帘幕’。”

      “三哥是偏爱雪花多于梅花吗?”四少爷负手而立面朝湖中问道。

      姐夫遥遥望着远方说:“雪花无根无归,无牵无挂,落而成冰,化而成水,虽掩在人家帘幕下低飞,却依旧可以逍遥自在。”

      我轻叹一声,姐夫只字未提梅花,或许正是因为梅花的“凉薄”正如这世态。

      “郁鸢妹妹,你喜欢雪花还是梅花?”四少爷对着我问道。

      我不想戳中姐夫的伤心事,便呲着牙笑道:“都喜欢,都喜欢!真是美不胜收啊!”

      “果真我所言吧?”四少爷自豪地斜睨着我。

      我笑笑朝秋千走去,四少爷拉住我说:“那秋千上结了冰,绳子上又上了冻,现如今不可玩。”

      我撇撇嘴,他指了指湖中的亭子说:“我们去亭中赏雪如何?”

      “进亭子就要去前院,我不去,”我嘟囔道。

      他眼珠子又转了转提议道:“那我们去堆雪人?”

      我看了看紧缩在袖子里的手,在没有手套的古代,说不定雪人堆好了,手也冻掉了,我皱眉思索,和这堆人打雪仗也不合适,又冷又拘束,正愁眉不展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少爷,小的可算找着您了!”

      金盏上前瞧了瞧我们几人,转头对四少爷说:“要是老爷和大夫人知道您……就又要责罚了!”

      果然无论古今父母担心孩子都是一样的,这么冷的天孩子私自出来玩,父母铁定会担心,可我又不想就此回去,对金盏眨了眨眼,道:“金盏,我们几人中就数你在府里最吃的开,求你给我找几个物件可好?”

      他忙低头道:“请姑娘吩咐。”

      “你给我找两块板子,越大越好,不,也别太大,和大半个屋门差不多大就行,请木匠师傅在板子前面两端各钻一个大孔,再拿两个和板子差不多大的棉垫,还有……再找些绳子来,要长,不,很长,就这些,快去吧!我们等着你。”

      金盏犹豫地看了看四少爷,四少爷好奇地瞧了瞧我,转头对金盏说:“还不快去!”

      我笑嘻嘻地看着金盏走远,素馨瞪着大眼睛道:“小姐,您这是玩的什么花样?”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们既来了就得好好利用这里别处没的景致优势!”

      刚说完忽见素馨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我朝着她看去的方向望去,原来是阿九。

      待阿九走近,素馨问道:“阿九,你这是去哪?”

      “我刚给五小姐送萧回来,这不就碰到你们了,”她眉眼俱笑地说。

      我灵机一动问道:“你一会可还有事要做?”

      “冬日里天儿冷,主人们没那闲情雅致看歌舞了,我们闲的很,”她的声音中透着轻松。

      我看了看方才金盏离去的方向说:“那正好,你就别走了,我们过会儿一道玩,你弟弟一会儿也会来。”她干脆地点了点头。

      几人又闲话了一番,金盏和另一个小厮有些费力地抬着两个板子来了,我利索地将麻绳两头分别套进木板前端的两个孔里,将棉垫铺好,做成了两个简易雪橇,还好湖冰上没什么积雪,连挡雪板都省了。

      招呼一群人到冰上,我将绳子套进腰上,转头对素馨说:“素馨,快些坐上来,你们几人瞧着,一会儿就像我和素馨这般。”他们几人好似明白了我要玩什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小姐,还……还……还是我来拉您吧!”素馨小声道。

      我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一会儿会让你拉我的!”

      待她坐稳,我笑着说:“手扶好绳子,身子要稳,千万别偏咯!”

      忽然觉得在冰上跑也是一种享受,滑滑的让我忍不住就是一个踉跄,甚是有趣,我拉着素馨跑了好一会儿才跑到众人跟前说:“你们可都学会了?”几人笑着点点头。

      我拍拍姐夫的肩说:“姐夫,你最大,你先来,拉着素馨试试。”

      素馨刚要张嘴说什么,被我一眼瞪了回去,姐夫拍了拍我的头说:“你呀!”

      我笑看着他把绳子弄好,没跑多久素馨好像身子没坐稳,忽然就要一头栽下去,姐夫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快速地一转身扶住素馨的胳膊,这才没让她摔着,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待他们回来后,我拍拍手说:“我们三人一组,两两坐于板上,另一人来拉即可。”

      我话刚说完,他们好像早就商量好似的,迅速站成两队,姐夫和四少爷站在我旁边,素馨、金盏和阿九站在一起,我颇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我和四少爷两人坐在板上,另一边素馨和阿九坐在板上,看着金盏这个“小萝卜头”瘦削的背影,我对他有些担心,可没料到这小子气力真是不小,拉着素馨和阿九满冰上跑,阿九那清妙的声音尖叫着,素馨也低头闭眼紧抿双嘴,一手拉着绳子,另一只手紧紧拽着阿九。

      我对姐夫说:“好姐夫,咱们也出发吧!”

      寒冷的风飕飕地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但却刺激的很,许是四少爷也觉得甚是爽快,我俩高一阵低一阵地尖叫着、大笑着,姐夫几次差点摔倒更是逗的我和四少爷止不住地直笑,跑了几圈我下来说:“姐夫,你坐上去,我和四少爷一起拉你。”

      “我就不玩了,这是你们稚子的玩物,”他眉头一皱说。

      姐夫的年龄放在现代还是在读大二或大三,正是爱玩的时候,他在府里拘束这么多年了,肯定没有这样的机会好好玩,我笑着将他拉到板子跟前让他坐下说:“姐夫也是我们的玩伴,怎有不带你玩的道理?”

      给四少爷使了使眼色,于是便弓起腰一起拉着绳子跑,甚是好奇姐夫坐于雪橇上的反应,便不怀好意地转过头去,他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压抑的面红耳赤,我调侃他道:“姐夫,好玩吗?”

      他却依旧憋红了脸不说话……

      纯洁无暇的冰面上,一群无忧无愁的孩子,再没有,比这更好听,比这更动人的笑声了。

      十数年后,每每忆起这日的辰光,笑容,洋溢在面上,沉痛,却在心里……想不到的造化弄人,料不到的世事无常,若是时光真的可以倒流至这日,我宁愿这一切都不曾发生,那么让人快乐,那么让人怀念,却也……那么让人后悔……

      停下来喘着气休息,我笑着对众人挥手道:“我们来赛一场,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几个个头相仿的比,素馨和四少爷一组,我和金盏一组,其他人做判官如何?都不许存私心!”

      众人神色不一地笑着,我指着对面说:“从这里到亭子台边上,同组二人每人轮流,也就是一人跑一个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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