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师》张瑾

102、第 102 章

　　南方的春天，短暂得可怜，转眼就入了夏，到了演习的日子。

　　入校一年多来，大大小小的演习他们经历过许多次了，唯独这次的演习与以往不大一样。

　　这次演习属于丛林作战，而且学校会根据这次演习中的表现对学生的各方面能力做一个评估，这项评估会计入他们的档案，也就是说，这次演习的成绩，会成为三个月后他们毕业总成绩的重要参考。

　　薛时两个月前就开始为这次演习做准备了，他给自己制定了一套严格的训练计划，但是莱恩的突然出现，让他的心绪陷入混乱，总是走神，为此，他不得不更加勤勉，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训练上，强迫自己不去想其他的事。

　　有他这么个榜样在，林二少也规矩了不少，他按照薛时的训练节奏和强度，临时抱佛脚，认认真真训练了小半个月。

　　因此，现在，站在校场上参加演习之前的动员大会的林二少特别自信。

　　校场上乌压压地站满了人，校长站在看台上讲话，林二少朝人群后面望了一眼，然后悄悄扯了扯薛时的衣角，压低声音：“他在你右后方，五点钟方向。”

　　薛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闭嘴！”

　　也不知道这林二少最近是吃错了药还是怎地，自从他戳破了那件事，他就成了一个人形雷达——只要李教官一出现，他就会立刻向薛时报告李教官的方位和活动，导致薛时最近很烦他。

　　林玉良还不死心，又扭过头观察了一会儿，厚着脸皮凑到薛时跟前：“他在发呆，没在听。”

　　薛时作势要打他，这时，郑教官长听见这边的骚动，背着双手走过来，朝他们瞪了两眼，林二少才肯闭嘴。

　　这次的演习模式，是教官总队开了一天的会讨论决定下来的。

　　演习地点定在距离学校二十里开外一处山林里，队伍划分采用传统模式，即红方进攻蓝方防守的模式，具体规则是这样的：防守的蓝方提前一天进山，分成五路，在山林中自由寻找五个位置扎营，然后由十名教官两人一组分成五组，分别坐于五处营帐中充当主帅，营帐外由蓝方的士兵防守。而进进攻方红方要做的，就是分头进山将这五个营帐找出来，击破蓝方的防守，俘获主帅，将主帅护送至山顶大本营就算成功。攻守双方的队伍分配以及战术皆由各队队长与队员自行讨论制定，教官不得插手。

　　演习一共进行七天，双方的人数、装备、干粮和弹药都是一样的，当然，士兵可以从“尸体”或者“战俘”身上缴获资源，甚至可以在山中渔猎，以支持长期作战，这也考验了他们的野外生存能力。

　　莱恩已经提前知悉了演习的内容，他被选中，和另外九名年轻教官一起，跟随蓝方队伍进山，除了充当主帅，他们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在营地遇袭的时候近距离观察交战双方，对士兵们的作战表现进行评估，这个评估会作为他们毕业成绩的重要参考。

　　莱恩原想若是能和薛时分配在一起，倒是能稍微照顾他一下，但是很可惜，薛时和林玉良两个人都被分配在了红方。

　　自从两人开始冷战，薛时就一直躲着他，有时候实在躲不过去被他逮到，也是说不上几句话就冷场，两个多月了，两人的关系依旧十分紧张，丝毫没有冰雪消融的迹象。

　　如今的薛时，像个叛逆的少年，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莱恩并不着急，他已决定留在中国，他有漫长的时间，可以陪着那个少年成长，那个只属于他的少年。

　　参加演习的学生兵，各个学科加上教官一共一千七百多号人乘上了军用卡车，一条车队浩浩荡荡朝校外开拔。

　　石磨子山在古代是采石场，所产山石主要用于制造石磨，因此而得名，后来时代变迁，采石场荒废了，石磨子山就变成了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

　　学校特意选择了这么个荒郊野岭进行演习，士兵们都不熟悉地形，全靠摸索着前进，有助于练习丛林作战。

　　车队兵分两路，一队载着蓝方士兵直接就进了山，而红方士兵被安排在一座废弃的观音庙里扎营修整，观音庙在石磨子山脚下，附近荒无人烟，学校这样安排，一是为了避免扰民，二是防止有些士兵作弊，偷偷向村民购买物资。

　　蓝方士兵提前一天进山扎营，红方士兵们也没闲着，一进观音庙就地开起大会讨论队伍分配、制定战术。

　　晚间，士兵们在地上铺了油布，席地而卧，破庙地方狭窄，却容纳了七八百人，他们只能一个个挤挤挨挨地侧身躺着。

　　薛时被夹在林玉良和贺六儿中间，双手抱臂侧躺着，睁着眼在想心事。

　　进山配合演习的教官显然是经过特意挑选的，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身板硬，经得起折腾。但是眼下这个季节，蛇虫鼠蚁全部出洞，在潮湿炎热的深山老林里睡帐篷，那日子可不好受，薛时寻思着进山先到处侦查一下，尽可能优先把莱恩找出来，护送到山顶大本营去，让他少遭几天罪。

　　他翻来覆去盘算了半天，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嘁！说不定人家还不稀罕呢，毕竟都能像个山野莽夫似的，在野外随便找个地方就小解，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儒雅端方的李先生，一想到这些，他就恨得牙痒痒。

　　莱恩跟随着蓝方一支人数约五十人的小队进了山。

　　荒山是没有路的，行军十分困难，蓝方配备了工程兵，由他们开路扎营，开路当然是没有问题，但是如何在荒山内开路而不暴露行迹把敌人引过来，这就要考核工程兵的能力了。

　　日过中天，这支队伍终于行进到半山腰，他们考察了好几个地方，最终选定一处密林掩映的溪谷低洼地带扎营。

　　五月，正是珠江流域的梅雨季节，他们进山的时候天气就不太好，工程兵们刚刚将营地搭建好，天就开始下雨。不多时，雨越下越大，溪流水位开始渐渐上涨。

　　莱恩坐在帐篷里读书，与他搭档一起驻扎这个营地扮演主帅的是政治部办公室的助理陈胜强，一个并不讨喜的角色，莱恩对他印象很坏，所以他一直保持沉默，和陈胜强并没有什么话说。

　　这支队伍的队长叫方直义，是个北方汉子，演习还没正式开始，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于是，他将队员们召集到一处，讨论作战计划。

　　溪谷是水源，行军总是需要补充淡水的，把营地设在水源旁边，虽然增加了暴露的风险，但是更容易趁敌军补充淡水的时候对他们进行伏击。

　　傍晚时分，雨停了，陈胜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士兵们立刻起身向他问好，陈胜强朝他们摆了摆手：“这里太闷了，我去附近走走，抽根烟。”

　　然而，陈胜强这一出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

　　光线越来越暗，已经看不见字了，莱恩不得不放下书本，走到帐篷外面。

　　士兵们分散在林地四周休息，林子里很静，莱恩抬手叫来一名士兵，问道：“陈教官还没回来吗？”

　　士兵摇了摇头：“出去好一阵了，一直没见着人回来。”

　　莱恩有些疑惑，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等等。

　　演习还没开始，兴许陈胜强只是去附近走走活动一下筋骨，等到明天演习正式开始，他们这些扮演主帅的教官就不可能这么自由了，他们必须尽可能减小对演习的影响，不能轻易走动，以免暴露目标，只能当一名观察者，在帐篷里观察战局。

　　谁知，临近深夜，陈胜强都没回来，莱恩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找了方直义，向他借了两名士兵，带着他们一起出去找陈教官，然而，这三个人也没有回来。

　　这下，这支队伍彻底乱了阵脚。

　　天蒙蒙亮的时候，破庙外面响起集合的哨声，红方士兵们迅速在空地集合完毕。

　　他们穿的是专门用于演习的军服，手臂上缝上一块红布，而蓝方的军服则是缝的蓝布用以区分阵营，假如被空包弹打中不幸“阵亡”，敌方就会将“阵亡”士兵的这块布撕下来，胳膊上没有这块布的士兵就是“尸体”，必须立刻到山顶大本营集合，路上不会受到攻击，也不得参加战斗。

　　红方士兵被分成了十几个小分队，每个小队二十到七十人不等，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进山。

　　薛时被分进一个仅有二十五人的先锋队里，这个队伍的特点是人少，队员体能优秀，机动性强，负责侦查、发动奇袭打乱对方阵形，然后在山间进行灵活的游击战拖延时间，再由后方大部队赶上来进行致命一击。这是他们的基本战略。

　　先锋队的队长叫鲁长门，据说是个能人，各方面都十分优秀，属于学校里势力最大的某个派系的后备生，不过鲁长门是步兵科第一总队的，薛时是第二总队，他们虽然是同期生，但他和这个人不熟。

　　鲁队长这个人性格严肃阴郁，不苟言笑，连带着队员们都精神紧绷，一行人沉默地在山林中行军，四周非常安静，只能听到他们行军的脚步声。

　　天已经完全亮了，山林里的视线好了许多，他们已经行进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越往山里走，植被越是繁茂，没有路，行军十分困难。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行人坐在林子里喝水休息，休息完毕，鲁队长突然站起身，在他的队员们中间巡视了一圈，停在薛时面前。

　　“你叫什么？哪个队的？”

　　“王雪松，步兵科第二总队第一小队。”

　　“噢，难怪面生，”鲁长门点了点头，从行囊里取出一副望远镜扔给他，“就你吧，你去四处侦查一下，回来报告给我，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我估计他们的营地就设在这个高度。”

　　薛时应了一声，立刻拿着望远镜进了林子。这个机会十分难得，他准备到处去查探一下，看看能否找到莱恩的那一支蓝方队伍。

　　红方要俘获蓝方主帅并押送到山顶，任务才算完成，押送的这段路程，极有可能遭到蓝方的反击从而失去“俘虏”。换言之，蓝方即便营地被毁主帅被俘，只要没有全军覆没就还有机会，可以死死咬住红方队伍，通过进行拉锯战来抢夺“俘虏”从而翻盘，因此蓝方要为自己留下余地就不可能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扎营。

　　而他们目前行进的这个高度就很不错，在半山腰以下，离山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且地形崎岖易守难攻，非常适合扎营，不得不说，鲁长门还是有点水平的。

　　薛时匍匐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身上披着树枝和草皮，举着望远镜观望着一处溪谷。

　　溪谷距离他们并不远，被繁茂的树木覆盖，四周弥漫着山岚雾气，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阵，心中突然一喜，因为他隐约看见林木之间有人活动的痕迹。

　　他能理解蓝方的战略，在水源附近扎营，虽然很有可能会遇上前去取水的敌军，发生一场遭遇战，但相对的，水源附近也非常适合设伏，风险越大，收获也就越大。

　　薛时不动声色地收起伪装，回到了队伍中，向鲁长门报告了他的发现。

　　这支红方的二十五人精锐先锋队很快就制定了作战计划：由一个人原路返回，向后方大部队报告溪谷中的情况，另外二十四人潜进溪谷发动奇袭，先打一波，打不打得过另说，最主要的目的在于干扰他们，为后方大部队争取时间。

　　计划制定完毕，所有的队员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打响这场丛林演习的第一枪。

　　果然，他们在溪谷里发现了蓝方的一个营地。

　　蓝方的营地设置得十分隐蔽，在丛林中一处磷峋的怪石堆里，林木繁茂，光线阴暗，但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埋伏在石缝间的满身伪装的士兵。

　　红队士兵匍匐前进，悄悄地接近了那处营地，等到鲁长门一声令下，众人突然奋起，纷纷举枪朝营地开了火。

　　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双方在林中展开了激战，蓝方队伍明显是还没准备好，四五十人的一支大队竟然被这支二十多人的先锋队打了个措手不及，不断有人被空包弹击中，然后被强行撕掉袖子上的蓝布，成为一具“尸体”，红方很快就占了上风。

　　这支队伍简直不堪一击，红方士兵攻下这个营地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蓝方队员全被“歼灭”，“尸体”们垂头丧气靠坐在地上，鲁长门走上前去，和蓝方队伍的队长方直义说话，方直义和鲁长门同属第一总队，两人连宿舍都挨在一起，所以挺熟的。

　　薛时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结束战斗，而且他们进攻过来的时候，这支队伍阵型本身就是乱的，似乎根本就没准备好。他用枪托敲了一下一具“尸体”，问道：“你们的教官是谁？”

　　“陈教官和李教官。”

　　薛时闻言，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演习的第一天就找到了莱恩，事情简直顺利得有点不寻常。

　　薛时跟着几个队员不慌不忙地走向帐篷，一把掀开帐蓬布，帐篷里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帐篷里横躺着十来个人，最外面的那名士兵似乎还有意识，他半睁着眼睛，表情痛苦，整张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凸起的红色疱疹，胸膛起伏得厉害。

　　薛时一眼就看到莱恩，躺在他们中间不省人事，他慌忙奔过去，拍了拍莱恩的脸，发现他呼吸急促，体温高得吓人，脸上、脖子上也都布满红色的疱疹，薛时撕开他的衣领一看，连身上也都是！

　　这个营地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薛时怒气冲冲地走出帐篷想要去问个究竟，就看到鲁长门和方直义迎面走来。

　　薛时快步走到方直义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指着帐篷质问道：“里面的人是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

　　“王雪松，”鲁长门皱着眉制止了他，“你放手！这里确实出了点事，你让他好好说。”

　　方直义看起来吓得不轻，哆嗦着，把昨晚发生的事全说了。

　　原来，昨晚，他们进山搭建完营地之后，陈教官突然说要出去走走，众人都以为他只是去附近放松一下，毕竟演习还没开始。谁知他这一走，直到半夜都没回来。

　　留守的李教官不放心，亲自带了两名士兵去寻他，结果，那三个人也没回来。这下，方直义才觉出了不寻常。

　　他们担心教官们是在山中遇到了野兽，于是以几个人为一组，带上了武器，集体行动，分头去找失踪的人，终于在黎明时分找到了他们。

　　溪谷中有一片洼地，洼地里弥漫着浓重的雾气，失踪的那些人全都陷入昏迷，倒在洼地旁边。

　　方直义指挥着士兵将昏迷的人抬了回来，很快，返回了营地的士兵们接二连三地倒下了，到这时候，他才知道洼地里的雾气是一种瘴气，有毒，中毒的人发着高烧，神情痛苦，全身长满疱疹，之后就渐渐陷入昏迷。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采取行动？”薛时红着眼睛怒道，“就由着他们留在帐篷里等死吗？”

　　“把人背回来之后，我立刻就派人去山顶大本营了，”方直义小声辩解道，“谁知他们刚走，你们就打过来了……”正因为营地出了事，红方才会碰到这么一支惊魂未定的队伍，并且很轻易就击败了他们。

　　“派人去山顶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医疗兵都在山脚下观音庙里！这点常识你都不知道？！”

　　薛时又想上前，被鲁长门一把按住。鲁长门疑惑道：“你到底怎么了？给我冷静点！”

　　薛时恶狠狠地瞪着方直义，强压下怒火，对鲁长门说道：“队长，我们要立刻送他们下山！”

　　他不知道这种瘴气毒性如何，会不会致死，但从症状来看，情况十分凶险。

　　这个溪谷接近半山腰，从这里把伤患直接送下山，找到留守在观音庙的教官和医疗兵，让医疗兵给他们做急救，然后再用他们来时乘坐的军用卡车把人送到最近的镇子上，镇上有医院，这应该是最快也最稳妥的办法。

　　鲁长门有些顾虑：“这是演习，现在下山？”

　　“人命重要还是演习重要？”

　　“不行，我们不能私自做决定！必须请示教官长！”

　　“队长！”队里的一名士兵快步跑了过来，抖抖索索地指着帐篷方向，声音里带着哭腔，“陈、陈教官他好像……不行了……”

　　薛时眼神一凛，飞快地奔向帐篷。

　　陈胜强整张脸都肿了，疱疹遍布全身，连手腕上都是。他手指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双腿抽搐着，瞳孔向上翻，露出大片眼白。不多时，他整个人痉挛了两下，瞪着双眼咽了气。

　　他死状恐怖，把围观的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一名中了毒气但还没有昏迷过去的蓝方士兵看到这幅情景，吓得涕泪横流，哭着爬到帐篷外，死死抱着一名红方士兵的腿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薛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快步跑到莱恩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慌忙解下自己的水壶，捧起莱恩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双手微微发着抖，朝他嘴里一点一点地灌水。

　　照方直义的叙述，陈胜强应该是这些人当中中毒最深最久的一个，这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瘴气中毒会致死。

　　其他士兵原本害怕伤患身上的疱疹会传染，都不敢靠近，但见薛时完全没事，他们便也壮着胆子，纷纷拿出水壶跑过去，给其他几名士兵喂水。

　　鲁长门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陈教官的尸体，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薛时红着眼睛瞪着他：“队长，没有时间了！”

　　鲁长门咬咬牙，下定决心，回头对外面的士兵们吼道：“全体集合！”

　　这个时候下山，属于私自离队提前结束演习，弄不好是要受处分的。但令他意外的是，红队所有人都愿意以救人为优先，跟着他下山。

　　他们用帐蓬布和树枝制作了简易担架，两个人一组，抬起伤患，沿着来时的路快步奔下山。

　　走的是崎岖山路，还得抬着伤患，幸好是下坡，稍微省力一点。薛时和鲁长门抬着莱恩健步如飞。

　　莱恩脸上的疱疹越来越密集，连眼皮都开始渐渐肿胀，情况十分危急。

　　他们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回到了山下的集合地点观音庙，留守的张教官和叶夫根尼教官看到他们抬回来的伤患，都大吃一惊。

　　医疗兵都是和他们同期的学生兵，都没有什么经验，处理一些皮外伤是可以的，但对于这种不明原因引发的中毒症状全都束手无策。几名教官当机立断，连忙安排军用卡车，将伤患和这队士兵一起送到了镇上医院里。

　　到了医院，把人一个个送进了急救室，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虚脱了一般，坐在了墙根下。

　　薛时擦了擦汗，看着鲁长门：“谢了，队长。”

　　“这个时候还说什么谢谢？”鲁长门歇了一会儿，站起身，“我请张教官联络郑教官长，请他帮我们问问还能不能回去继续演习。”

　　小镇上的红十字医院，医护人员并不多，这十多个生命垂危的军校士兵几乎占用了他们全部的医疗资源，甚至连学校的医疗兵都被拉过去帮忙。

　　刚才狂奔了几里路，薛时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他坐在长凳上，看着来来去去忙得脚不沾地的医护人员。急救室的灯还亮着，伤患没有一个被送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鲁长门来叫他，说是郑教官长和汪主任闻讯赶来，喊他们去说话。

　　先锋队二十多名士兵全都集合在医院前面的空地上，郑教官长和汪主任轮流对他们进行训话，然而薛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仿佛整个人都是真空的，没有力气、没有意识、没有思想，心心念念只想回到急救室门口，守在那里，等着那个人出来。

　　郑教官长对他们的行为进行了一番批评，但肯定了他们以人命为重的思想，并表示学校对他们这次私自离队的行为不予追究，他们可以回去继续进行演习。

　　“太好了！”“谢谢教官长！”“谢谢汪主任！”士兵们欢呼雀跃。

　　他听到身边的人们不断发出欢呼，他被他们裹挟着向前走，心中一片茫然。

　　“等等、你，给我留下，”汪主任突然叫住了薛时，皱起眉看着他，“你叫王雪松，对吧？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