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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入东府 ...

  •   冬日的夜晚格外的冷,屋顶上残雪融了大半,雪水顺着屋檐淌下来,冻成了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凌。

      檐下风灯明亮,一路走去,但见一排排冰凌流辉映彩,望而生寒。

      下人通传王妃来了之时,广陵王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也不过淡淡道了一句:“请吧。”

      而当看见含英一身寒意苍白着脸色出现在门口之时,却是没忍住,腾的一下起身走来拥住了她。

      自将她扶到一旁小憩用的窄榻上,除了披风拿被褥裹住,一侧脸吩咐送些热汤过来,亲自执了汤匙,一点一点的喂给她喝。

      几日没有进食,一时是吃不下饭的,含英勉强进了几口就觉难以下咽,抬手挡开去。

      饿到吃不下饭的滋味,广陵王是知道的,心知应该循序渐进,可到底心疼,温声劝道:“再多用些……”

      含英明眸带笑,“王爷当我是要饭来的么?”

      广陵王微微含笑,搁下汤盅,拿绢子帮她擦了擦嘴角,“王妃是做什么来的?”

      含英道:“来与王爷赔罪的。”

      广陵王没说话,搅了搅汤羹,又盛了一匙送到她唇边,“再喝一口。”

      含英皱眉咽了下去,他似是不想再提当日之事,只道:“尽快养好身子,后日太液池冰嬉,你要陪孤入宫。”

      含英一怔,旋即垂了眸子,待听得广陵王问了一句“怎么了”,方道:“听闻老太妃素喜冰戏,若叫妾去,恐会……冲撞了老太妃。”

      她缓缓解释,广陵王却仿佛没听到似的,自顾道:“由此入宫,路途过远,明日一早,你随我回东府,暂住一日。”

      这东府说得便是小广陵王府,因小广陵王府在燕京城内,而广陵王府在西城郊,一东一西,所以府里的人多以东府西府相称。

      含英知晓这便是无可更改了,一笑道:“但凭王爷吩咐。”

      这一日睡得不大安稳,起得又早了些,马车摇摇晃晃,便叫人有些昏昏欲睡。陈含英初时还直直坐着,走着走着,不由就往车围子上靠了,靠着靠着似乎就睡着了。

      这一睡还做了个梦,梦里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到一个小女孩儿清凌凌的声音:“以此芙蓉坠为证,我愿嫁你为妻,我乃余梁安国公府长房大小姐陈氏含英,你记得早早来提亲。”

      模糊里又听她道:“都说痴心女子负心汉,我定是不要那样傻的。我等你到甲子年四月十七,我十六岁生辰那一日。你若还不来,我可是多一天也不等了的!”

      她听得她声音里带了笑意,娇憨的甜甜的,料想她必已是笑弯了眉眼,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方一扯嘴角,便觉车身重重一晃,骤然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个儿已不是靠着车围子而是靠在广陵王身上了,广陵王正低眉看她,却道:“是做了什么美梦?孤瞧你睡着都在笑。”

      含英靠着他,倒也不急着脱开,但笑道:“是美梦不错,不过刚刚那一晃全给吓走了,哪里还记得!”

      如此喁喁私语,真如长久夫妻一般了,叫人不禁贪恋起此刻的柔情蜜意,马车已停下许久,广陵王过了好一会儿,才轻拍她道:“走吧,咱们到了。”

      含英见他像是也要回府的样子,便道:“时候不早了,王爷不去上朝么?”

      广陵王只道:“孤抱恙。”

      含英便不再多问,二人携手下车进府。

      东府与西府是截然不同的,虽说西府才是正经的广陵王府,更要大气一些,可因长久不住人的缘故,即便将将翻新修整过,处处人来人往,仍是透着一股子荒凉之感。

      而东府,则尽显生机勃勃之意。

      朱漆大门是大开的,门口一对耀武扬威的石狮子,一队铁甲士兵分列两侧,气势磅礴。其间却又站了一群人,前头是花团锦簇的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子,以徐谢二位侧妃为首,其后又簇拥家仆无数,约莫除了安顺堂里的人,有些头脸的全都来了。

      徐元筠领众人相迎,笑言领阖府上下恭迎主母,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正经广陵王妃却像了来客。

      陈含英一眼瞥去,广陵王面色已然不郁,晾了人只不说话。

      徐元筠显然尴尬不已,但见此景,陈含英倒是一笑,掺了她,“徐妹妹多礼了,我又不是客人,哪里用妹妹出门相迎呢?妹妹若要见我,还是等我进府再来。”

      这一掺算是给徐元筠挽回些面子,徐元筠不是笨人,她而今掌管东府,本意就是喧宾夺主的意思,一面想在陈含英面前一逞威风,一面又想在广陵王面前露个脸,博个伶俐能干的好名声,不想触了霉头。她与广陵王几无接触,实不知他这等心细如发兼又顾念着陈含英,也知见好就收,忙笑着赔罪:“是妹妹心急,思虑不周了。”

      陈含英也不再言,略笑一笑,自同广陵王入府。

      所去不是别处,却正是老太妃的安顺堂。

      安顺堂在王府东北角,依着王府后花园,傍凌波胡而建。却在山林掩映之间,一路行去,但见两旁红梅映着残雪,东阳初照,别有一番情味。

      陈含英自三年前下令将家中红梅桂树尽数刨去,已久未见过这般景致。当下有些心潮涌动,然她心知眼下不是唏嘘感慨的时候,按下心绪,垂眼淡扫,便是视而不见。

      还未入门,遥遥便见前头一位墨绿袍子的嬷嬷领着几个丫头入了安顺堂,那几个丫头手上俱抱了些布匹,而那嬷嬷却很想孙姑姑的模样,因着侧身走过,并未看到这边。

      陈含英暗自了悟,怪道已有几日不见孙姑姑的身影,原是已经给遣了回来,这孙姑姑虽则嚣张跋扈爱折腾,虽有些碍眼,倒也没翻出什么风浪,怎么就给送回来了?倒不是怕得罪老太妃,恐怕她嫁过来就已将人得罪了个彻底,不过是她在西府里镇日无事,还想借她之套些话罢了。

      她抬眼看了看广陵王,未待问出口,已听他道:“西府安然,孤不想有人来扰。”

      确是安然,只是安然得令人心生乏味,入广陵王府,她求得并非安然,若是安然,怎能对得起业霆?

      偏偏……她一笑,却道:“多谢王爷。”

      老太妃倒是没有闭门不见,沉着脸色受了她一杯茶,却道:“老婆子当不了你们广陵王爷的家,你尽可坐实了广陵王妃这个位置,而今我认你是广陵王妃,却绝不认你是我的儿媳。”

      老太妃这话说得乍一听没头没脑,即是说,外人眼里她会全了她广陵王妃的面子,私下里,含英这个媳妇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这就叫人有些不解了,大局都顾全了,谁还在乎私下里她认还是不认?

      却不知当日新婚,广陵王之所以会答应老太妃那些无礼的条件,除了要娶含英,还有这么一桩事在。

      老太妃其实是个拧巴脾气,年轻时就甚为特立独行,甚少会顾及外人会怎么看,一切必得自个儿喜欢,因此没少得罪人。自家儿子娶个寡妇回来,她倒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关键是她自个儿膈应得慌。自家母亲自己了解,当初提这个条件,老太妃是眼皮不眨就应了的。

      在她看来,只要没拜堂,没行册封礼,陈含英就不算正经上的儿媳妇。却不管陈含英已受了王妃宝印或是金册,她自觉不是,那便不是,别个儿认为是,那还正正好好是两全其美,不必她再与寻死觅活的与儿子争执。

      说那孙姑姑,也是她听徐元筠回来提了一句“王妃在西府好生自在”,心里颇不得劲儿,随手就遣了个人过去搅局罢了。

      含英但垂头言是,由丫头掺扶起来。

      老太妃便将眼睛一阖,颇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去吧,我累了,要歇一歇。日后也别来安顺堂烦我,老婆子见了你添堵。”

      陈含英自小长在簪缨世家,诗书礼仪之族,平常听人说话,不知要拐多少个弯儿,从没见过老太妃这样直来直往的人,心里竟无恼意,只料得当年常嫔得宠失宠,与此恐怕是不无关系吧。

      一时辞去,便叫广陵王带去了常居的清和殿。二人方坐不过一刻,外头便传二位侧妃并融馨园十二位娘子前来请安。

      含英略略怔神儿的功夫,广陵王已出声叫打发了她们。

      不一会儿就隐隐听到些告退的柔声细语,含英隔窗朝外瞧了一瞧,只笑着打趣:“王爷福泽不浅。”

      “福泽”二字,却是婉言,不过谁又能不明白她是何意,广陵王回眸看她,细审那如花笑靥,却道:“孤有王妃,确是福泽不浅。”

      含英眼波流转,抿唇浅笑。

      她本就是绝色美人儿,不经意间一个动作便是勾魂摄魄。这般秋波暗转,含情浅笑,却叫什么人能抵挡得住?

      广陵王但觉心中一热,伸手握住她的胳膊便是一拽。

      二人本是并排坐着,挨得极近,他这么一扯,含英不出所料的便落到他怀里,因扯到了桌布,杯碗茶壶便哐哐当当砸了一地。

      含英犹自震惊,已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覆住了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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