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赫连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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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突然造访，六王亦吃惊不小，望她却问：“怎么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含英福身一拜，有些艰涩的开口：“妾有一事相求。”
有事相求？他目光在她面上逡巡一遭，落在那低垂的眼睫上，温言道：“你说，我能帮你的自然没有二话。”
她神思定了定，一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睛，万般斟酌，只吐出两字：“孟隐。”
“孟隐？”霍郴眉心一挑，“你是说，元太子遗孤，赫连复？”
元太子乃是前朝惠祯皇帝独子赫连明，三岁受封太子，七岁之时，赫连氏江山为霍氏所破，惠祯皇帝下旨焚宫，封锁禁城九门，后妃仆婢，合宫几乎尽数葬身火海。独贪玩的赫连太子，躲在秀宜山水帘洞后逃过一劫，其后为襄军所获。
高皇帝为笼络先朝遗老，册封赫连明为敬安郡王，赐府宅奴婢。一则监视，而则示其宽和仁厚。
高祖中期，赫连太子在属下相助之下逃离燕京，数年不知所踪。至后期高祖病重，诸子夺嫡，适逢□□，朝野动荡，赫连明寻机起兵反襄，襄军无备，损失惨重。直至太|祖即位，御驾亲征，方大败叛军于四丰山，生擒赫连明后将之凌迟处死，其党羽亦尽数格杀，独其幼子赫连复，不知所踪。因有先时教训，太|祖决意于斩草除根，多年以来命人四处查访，却都无果而终。死前犹立遗诏，追捕赫连复，扫除前朝余孽。
就在今晨，含英派人去接应孟隐，等来的却是其小厮回禀孟先生昨日傍晚前往赫连太子敛尸之处祭拜，身份暴露，被南衙禁卫军所擒的消息。
当年赫连明于饥荒之时起兵，不顾民生疾苦，失尽了民心，相反太|祖皇帝亲征爱民，却深受拥戴。时至而今，百姓安居乐业，前朝赫连氏一族早已被视为乱臣贼子，是以赫连复被擒的消息一出，早朝之时，群臣大多奏议，遵太|祖遗命，除余孽，安社稷。
摄政王着令拟诏，三日后将赫连复斩首示众，以慰太|祖在天之灵。
她应是，他微微眯眼，脑中回忆了下关于孟隐的印象，回眸看她，却道：“坊间传余梁孟隐不仅医术精湛，而且才高八斗。孤记得高宗曾欲启用他入朝为官，却被他所拒，此事惹怒了高宗，后来是陈老国公出面替他求情的？”
她道是，又言：“孟先生品性高洁，淡泊名利，甚为祖父欣赏，引作忘年之交。因知孟先生毕生愿望只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不欲涉足官场，故而为其请命。”
他微微一挑嘴角，看着她笑得有些不大分明：“你与他的交情，似也颇深厚？”
她道：“孟先生常来往于国公府，祖父欣赏其才行，也曾令我等小辈拜会。我曾得他指点琴艺，与之有师生之宜。”
师生之宜，长幼有序，既避免了诸多闲话误会，又不至于没有为之求情立场。
这话答得讨巧，霍郴听罢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离座起身，缓缓踱开道：“孤帮不了他。”
她心底一凉，紧接着却听他又道：“但你或许可以帮他。”他回过身来，目光落在她面上。
“王爷何意？”她跟进一步。
他牵牵嘴角，不答反问：“你可知抓住孟隐的为何是南衙禁卫？”
大襄十二禁卫军，分为宫廷、皇城、京师禁卫军等，其中南北衙禁卫本为皇帝侍卫亲军，由皇帝直接掌握。而宫变以后，小皇帝帝登基，南北两衙禁卫军的实权，却由广陵王代为执掌。至其稍稍年长，广陵王为避流言，方将稍稍逊色的南衙放权与他，而仍掌握着更为精锐的北衙禁卫。
南衙能抓获的人，北衙若是要抓，恐怕早就得手，如是说明，广陵王根本没打算过动他。而他着令拟召，亦是三日之后斩首示众，却似还留有余地。此事，却怕是那不知深浅的小皇帝将将得掌南衙一时兴起所为。
她便是一早看清了这点，适才前来求他，因而试探着道：“王爷本意不欲动他？”
他点了点头，踅身道：“当年元太子心腹护送赫连复逃亡途中不幸病逝，赫连复遗落民间，后为沂南儒士孟文泽收养抚育长大。”
“孟文泽宅心仁厚，养得孟隐一般仁德性情。孤五年前已知他隐于余梁医馆，彼时恰逢元太子旧属寻得他，孟隐得知身世，却言太平盛世，无复国之心，惟愿悬壶济世，赎清生父罪孽。”
含英心中一震，大为惊诧的看向他。
只因孟隐这番话，不是说与别人，正是说给陈老国公所听！
彼时余梁地界，风吹草动，安国公府无有不知。元太子旧属进城这种事，陈老国公自有风声。顺蔓摸瓜查到孟隐头上，倒也不奇怪。而陈老国公实在爱惜这个德才兼备的年轻人，因而将此事压下，私下却叫来孟隐彻夜长谈。
孟隐表态，太平盛世，实无复国之心，惟愿悬壶济世，赎清生父罪孽。
陈老国公临终前留她在跟前说过许多话，其中一件即是这件。只道他一生忠于霍氏江山，甚至不惜为之拖垮了陈氏一族，此是唯一一桩不忠之事。而日后孟隐身份是否会暴露难以预料，他去后正是一个契机，还需安国公府远着孟隐，以防惹祸上身。
如此数年，仿佛约定好了似的，安国公府诸人与孟隐再没有过一丝牵连。若非香缇重伤难治，太医院束手无策，恐怕二人这辈子都不会在于孟隐有所联系。
她实在不曾想过，广陵王竟是如此耳聪目明，早在祖父费尽心思隐瞒欺君之罪之时，他就已全盘掌握，这么多年不动声色。
不过好在是他，她没理由的相信他。
广陵王将她的震惊看在眼里，只继续道：“孤敬佩他一片仁爱之心难得，本欲让他留在余梁医馆终老，不料他会有进京祭拜，被南衙禁卫所擒一桩。”
“而今他既已亲口承认，上有太|祖遗令，下有民心所向，若要活命，却需得效仿韩信甘受胯下之辱，上表朝廷，代父请罪，尊霍氏江山为正统，最重要的……”他一顿，加重了语气，“摒弃赫连姓氏，入孟氏族谱，受天下人鄙夷唾骂，绝其属下拥戴之心，众叛亲离，再无号招天下之名。不过他既一口承认元太子遗孤的身份，当是光明磊落，一身傲骨，如此一来，或生不如死。你若能劝得动他，我可保他无恙。”
赫连太子也曾臣服霍氏，一朝起兵，大可说是勾践十年，卧薪尝胆。而若则摒弃赫连姓氏，不仅会令天下人鄙薄，声名尽毁，更会令一众前朝旧属心寒齿冷，即便本是赫连皇族之人，也再无号召力可言。
于孟隐来说，也许赫连皇族之名对他可有可无，可声名，却比命还重要，孟隐不会去做。
她默然片刻，抬眸道：“妾请见孟先生一面。”
他点点头，命人备车，却同她一同出门。
途径外厅，却见阿依木已经趴在桌上睡着，小孩子一般，嘴边一片晶亮的水渍，含英驻足一笑，广陵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转而却落在她脸上。含英不觉，自转头吩咐，命人拿条毯子给她盖上，面上一派柔和。
她回过头来，广陵王移开了目光，提步出门，缓缓走着等她跟上来。
她在他后面跟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多谢王爷。”
他打量着她笑笑，“你这谢，未免太过敷衍。”
孟隐死活于他是没有干系的，一刀杀了最是干净，他却肯费心帮她，一个谢字确实单薄。她有些语塞，片刻后问：“王爷想我如何谢？”
霍郴不语，直至亲手扶了她登车，二人坐定，方道：“一时想不起来，待我想一想吧。”
陈含英看看他，抿唇不语。却听容七在外叫了声王爷，六王撩开车帘，但问何事。
容七近前耳语了几句，霍郴眉峰微蹙，旋即恢复，只命启程。
孟隐被关押在五门城，五门城虽名城，实是大理寺的一所看押重犯的监狱，坐落在西北角，阴气湿重。霍郴携了她的手下车，因事先吩咐，只有大理寺卿张宝山一人带了几个仆从慌忙出迎。
霍郴简短说明来意，命带王妃见一见孟隐，张宝山却面露难色，支吾着道：“徐相和陆尚书方才过来，协同下官将将提审过赫连复，血肉模糊的恐惊到王妃，不若王爷王妃稍后，待小的先派医官过去清理干净……”
陈含英面色骤变，霍郴一皱眉，亦冷了脸色，却抑着怒意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张宝山连声应是，一时医官过来，王妃却请一同入内，六王一顿，应允。待得王妃入内，却豁然回头，眸色一瞬间凌厉如刀，厉声质问：“孤命尔等严加看管，不得有误，谁准你等提审？”
他素日积威甚重，面色一冷就够人心惊胆战，何况发怒。张宝山被他眼神一扫，立刻小腿发软，扑通跪地，结结巴巴道：“是……是……是徐相，徐相说赫连复或有同党……”
“徐相？”霍郴怒极反笑，一脚踹了过去，切齿吩咐：“立刻传他过来！”
六王行伍出身，一脚下去足够人躺上半个月，张宝山却不敢怠慢，忍痛爬起，慌忙着人去办。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赫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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