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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客人 ...

  •   过年走亲戚这事,总是从兴高采烈开始,不情不愿结束。天天大鱼大肉的,几天下来,那些负面因素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了。

      比如天气太冷,又要早出晚归到处赶场,都不像放假了,简直比上学还累。

      比如没有了熟悉的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一年中没见几回的表哥表妹又玩不开。

      又比如新衣服虽然好,却总是束手束脚,要担心脏了坏了。

      还比如吃来吃去,每家的菜几乎都是一样的,厨艺上的那点差别,大多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做得特别好的与做得特别差的,都不好找。到后来甚至上了饭桌,都要怀疑,眼前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你看,人没变,穿得衣服没变,菜也没变。看,连招呼大家开吃的方式和语言,都是一样的,第一个伸筷子的人没变,第一盘别夹的菜也没变,甚至你自己,吃到的第一口菜,也是一样的。真正是昨日重现。

      这种折腾,直到实在排不过来的楼父楼母只能分开行动后,才终于结束。

      楼父独自去拜访他那些朋友,楼母带着楼小弟继续走亲戚——一辆自行车带不了三个人,楼盈秋和楼盈冬就只能留下来看家了。不过因为楼爷爷也还住在家里,早出晚归的楼父楼母对她们也没什么放不下心的。

      楼爷爷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个很仔细的人。有他在,不管什么时候,家里都不缺热水。他还在用过的盐水瓶里灌了热水,给楼盈秋姐妹俩一人一个用来暖手。做饭的时候,他总是会特意找些木头来烧,然后将还没烧完的碳放进铜手炉里,给两个孙女暖脚用。

      经常的,还会在做饭的时候,直接在灶膛里烤红薯,虽然一般都是外焦里生,还是吃得楼盈秋眉开眼笑,即使满嘴黑灰也毫不在乎。大的不好熟,所以楼爷爷总是会挑那些个头很小的红薯来烤,有时候一不小心,就整个都被烤成了焦炭,或者扔进去五个最后只找到四个。

      在暖烘烘的灶膛前扒拉烤好的红薯,是一天里楼盈秋最感兴趣的事了,比被她从楼父那里收刮来的书对她的吸引力还大。

      有洁癖的楼盈冬就比较纠结了,烤红薯闻起来太香了,她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也每每让楼盈秋哈哈大笑,偶尔还能引出楼爷爷的笑脸。

      不过,虽然自己跟爷爷接触更多,楼盈秋还是觉得,楼盈冬更有楼爷爷的真传,这不,这俩又在抢着要扫地了。

      跟着楼母走了几天亲戚后,楼小弟已经不耐烦了,开始闹着不想再去。对此,楼盈秋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真的吗?那明天我跟妈妈去做客,你留在家里。”然后,为了不让楼盈秋沾到便宜,楼小弟继续着自己早出晚归的日子。

      楼父这段时间,估计收获颇大,每天回来都是一张“朋友太客气了真是没办法”得意脸。

      哦,顺便他还当了一回邮递员给楼盈秋带来了莫斐然的回信。信里除了些新年祝福的客套话外,还表达了对楼家几个小孩子没有跟楼父一起去他家做客的遗憾。最主要的,是他真的送了楼盈秋一幅画。

      没什么艺术细胞也不懂画画的楼盈秋反正是看不出来这画水平如何,不过,以她高考142分的数学成绩起誓,画这画的人,肯定很有立体几何的天分。在平面的人物与花草中间,占据了三分之一画面的那间二层小楼,通过各种长短不一的直线,构建出了非常不错的三维效果。

      所以,楼盈秋在回信里,将莫斐然这个“房屋建造图”大夸特夸,还表达了以后自己家要建新房的时候,希望他能够给画一间更大更漂亮的房子,让他们能够照着建。

      大概是日子过得太悠闲了,就容易想太多。

      当外婆家那边的亲戚走了一茬又一茬,已经轮到要去楼母的外公外婆家的时候,被“外太公外太婆”与“太外公太外婆”弄得晕头转向的楼盈秋,终于在楼父解释这些名称的时候,脱口而出:“那爸爸你的外公外婆家呢?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某些问题,在最近闲的无聊的楼盈秋脑袋里,已经转了很久了。上辈子从没细想过的很多问题,这一回,大概因为闲得慌,却想了很多。

      外婆家有各种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亲戚,组成了一个庞大的亲戚网,没道理他们楼家这边,就干干净净的,只有楼父他们姐弟5个。

      楼家所在的村子,有很多楼爷爷那一辈才从别的乡镇迁徙过来的,所以大家姓氏各异,大多没有形成庞大的家族,粗看上去,跟楼家都是情况类似。但实际还是不一样的,尤其过年的时候就更明显了。

      小孩子在一起,也是会互通消息的,所以楼盈秋三不五时地会听到谁家爷爷老家的亲戚来了,给了多少压岁钱;谁又去了奶奶的娘家亲戚那里,收了多少红包。

      难道自己爷爷奶奶就都没个老家的亲人什么的?楼盈秋有点不敢相信。看看楼家的传统,也不像啊。就算楼爷爷没兄弟,难到还能没个姐姐妹妹的?莫非有些什么不可说的纠葛?

      要不怎么说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呢,跟楼爷爷相处多了,自觉要多考虑楼爷爷感受的楼盈秋,便将话题的突破口,设置在了已经去世的楼奶奶身上。

      结果,她的问题一出口,楼父就卡壳了。

      刚好路过,大概知道内情的楼母看看丈夫又看了看公公,直接怒斥楼盈秋:“小孩子……”

      “这事啊,那就复杂了,你个小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楼父突然又开口了,话是对女儿说的,看得却是自己父亲。

      完全没想到这么个话题也会踩到雷的楼盈秋已经发现,现在就算她跳起来说自己不想知道了,也没用了。

      或许,从自己父亲难得这么悠闲地给孩子们解释“外太公外太婆”与“太外公太外婆”区别的时候,他就在等着哪个孩子问出这个问题。

      “对啊,爸爸,你的外婆呢?我们为什么不去他们家做客?”最近拿了很多压岁钱的楼小弟,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有一半的压岁钱没拿到手。

      楼盈秋无奈,只好把两眼都发亮的楼小弟拉大边上,悄悄问他:“今天是不是又拿到压岁钱了?”语带羡慕。

      这个问题向来是楼小弟最爱听到的,于是也不管那还没影的亲戚们了,转头向姐姐炫耀起自己的收获来。在楼小弟如数家珍地将给他压岁钱那些人,自己是怎么叫他们的,他们又跟他说了什么,然后又是怎么样躲开其他的小孩子,偷偷地把红包给他,他又如何躲起来拆红包,数钱,如何把那些钱藏好了。

      终于,在楼盈秋“羡慕”的赞叹声里,在楼小弟都准备跟楼盈秋一起来数钱的时候,一直沉默地看着电视的楼爷爷突然开口了:“也这么多年了,当初你也是差不多这么大的时候,开始好奇的。你想跟他们联系就联系吧。这些年,也是我自己想不开,都当爷爷的人了,还计较那些做什么呢,又能再计较几年。”

      怎么回事啊?被勾起了好奇心的楼盈秋努力睁大了眼睛,盯着楼父,试图让他解释一下——怎么说自己也是“配合”着帮他实现了目的的人,总该给个交代的吧?结果?结果她就被过河拆桥的楼父,乐呵呵地赶去睡觉了。

      这个疑问,持续了很久。不管楼盈秋怎么旁敲侧击死缠烂打,楼父就是一副“你想知道啊?我就是不告诉你”——这也是她敢问他的原因,明显心里有结没解开的楼爷爷那里,她是绝对不敢提起的。

      等到开学,等到其他杂事占据了她的空闲时间,等到她慢慢地已经忘记了这件事,谜底却突然被揭开了。

      那是三月底的一天,楼爷爷难得又回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是星期四,下午学校像往常一样放了假。不用上学的楼盈秋他们,吃过午饭后就被楼母强制重新梳洗了一遍,然后,就迎来了两个陌生的客人。

      这两人,年长的那个,看上去跟楼爷爷差不多年纪,年青的那个,看着比楼父年纪大些。年青的那个还好些,一脸的客气,年长的那个,却是看着楼爷爷,一脸激动。

      楼盈秋他们被介绍要叫这两人大舅公和大表舅,所以,这两人,按理应该就是楼奶奶娘家的兄弟和侄儿了。可是,楼盈秋看看那位大舅公,又看看自己爷爷,她眼睛又没瞎,难道还会看不出来,这俩长得也太像了好不?

      被一个小姑娘这么直白的眼神怀疑着,客人们似乎都有点尴尬。更悲剧的是,楼小弟发现了自己二姐的异状后,也学着她观察起来了。

      “大舅公你跟我爷爷长得好像啊!”楼小弟欢快的公布自己的新发现。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说得好,这么奇怪的事,背后肯定有文章,看他们怎么解释!”楼盈秋心理两个小人开始吵架了。

      楼爷爷笑了一下,突然就放了个大雷:“盈秋你们都不知道吧,你们爷爷我,不姓楼,姓南宫。”

      哦,楼盈秋先是恍然大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突然又“啊”了一声,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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