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一章 对华差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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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盖尤斯和塔布图图的造访，唐纪礼再次有了信心找阎世勋商量夏娃厂大办牲畜养殖场、饲养肉兔并出口皮草的事。阎世勋听了也心动，连夜写报告邮寄至（首都）北苑。
八天后， 1957年4月25日，华夏迎来历史上必将载入史册的日子——全国第一届出口商品交易会，全称“华夏对外贸易公司联合举办华夏出口商品交易会”，终于正式开幕了！
开幕当天，全国各行业的外贸公司济济一堂。
有过去年合作经验的外商团体也满面笑容，他们已经熟悉交易会流程，如何洽谈交易、如何签订合同、如何规避风险全都了然于胸。
而这次场馆内部也做出调整，不再像去年一样，把所有商品都用栏杆、绳索围起来，而是打破屏障，将白酒、瓷器等易碎品如后世超市般全都放在开敞式货架上。
如此大胆创新的举措，得益于国家与政府的支持。就连《人民日报》也发表文章，说“我华夏政府和和人民一向主张，在互相尊重主权和平等互利的基础上，愿同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建立和发展贸易关系，不论它的社会制度如何，也不论它同我国有无外交关系。”
如此开明的态度，自然赢得了一大批外国友人的好感。他们纷纷写信、发电报，对身在故乡未能亲自前往的同行竖起拇指：现在是个好机会，让世界了解华夏，也让华夏认识世界！
相比之下，去年没来过的客人则不那么淡定了。
在这些自视甚高的洋鬼子眼里，华夏仍是那个剔着半月头、后脑勺拖着长辫子的前清朝。他们甚至怀疑紫禁城皇宫里是否还住着皇帝？然而等他们到了内地才发现，如今的华夏早已经脱胎换骨——华夏人不仅能独立生产、研制出属于自己的汽车、收音机，还有运算速度为每秒30次的电子管计算机！
不仅如此，更加激动人心的消息，是就在这一届交易会开幕第三天，一位来自约旦的商人向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支付了大量订金，约定在下半年，也就是同年11月的第二届秋季交易会上交易三辆解放牌卡车。
这意味什么？
意味着“解放”第一次走出国门！
当消息传回长春，别说懵圈的厂长，就是远在（首都）北苑的重要领导们也惊动了。
好消息啊！
天大的好消息！
之后一个月，被派到交易会各展厅的业务员们更积极。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到附近军区招待所整理仪容，烫衣服、剪指甲，每个人保证用无比最完美的仪态面向海外客商。
海外商人们也因此受惠。每天生活所需的日用品、食品，包括随行接送车辆都不断升级。
总之，华夏正不惜倾全国之力，只为在这一个月做到何谓宾至如归，何谓顾客就是上帝！
聚餐时，第二次来访的记者们围坐在桌前哈哈大笑，打趣说：“不错，去年我来只能睡在宾馆走廊临时增加的帆布床上，今年不仅有了崭新的房间，还有24小时不间断的热水。咖啡也有了，不知道明年会不会更好？”
来自德国考察服装和家用纺织品的埃里克也向助手表示：“我很期待回国后客户对这批商品的反应。他们应该会非常满意，毕竟全欧洲都买不到如此低廉又质量靠谱的厚棉布。”
“您说的没错。”助手点点头，称赞道：“我刚才在纺织品展区里看到一个服装模特①，是圆脸的华夏女娃娃，很可爱！前面梳着厚厚的刘海，鬓角两边绑着圆圆的发髻，脖子上还打着领结，身上穿的是绣有白色蕾丝花边的红色连衣裙。”
“哦？是吗？太可惜了，我怎么没注意到？”
“我记得地方，吃过饭带你去看？”
“不，现在就去！”
另一边，英国《泰晤士报》的记者也在笔记本里写下评语：“这是英国企业不应错过的盛会。”
他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不知道去年乔森爵士买的那批手工针织袋回国后赚了多少钱？三倍？五倍？不，也许更多……
“我是不是该给母亲也买一个？”
“还有艾玛和露丝……刚才看到的丝巾就不错，很配她们的肤色。”
“还有花瓶……”
“发夹……”
“唉！天呐，太多选择了，到底该选什么好呢？”
就这样，随着展销会的推进，媒体的热议加上民众的追捧，使得越来越多的海外商人像闻到血腥气的鲨鱼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入华夏。这些人目标只有一个：
赚钱！更多的钱！没人会嫌自己腰包太鼓。
※.※.※
再数天后。
当交易会进行到一半，英国爵士乔森艾德生做为第三批到达华夏的外籍商团代表，第一时间找到了陆启明。
“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我的孩子。”老爵士说。(英文)
“我也是。乔森叔叔，”陆启明礼貌握手道：“不知这一次有什么能为您效劳？”
“噢，不，暂时不需要。我这次来是专程告诉你个好消息，”老乔森慈爱友善的笑道：“我的女儿已经接到邀请，有幸参加明年四月在伦敦举办的夏洛特女王舞会。——你知道这个舞会吗？”
“是的，当然。”陆启明英俊不凡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点恭维：“在全英国再没有比该舞会更令女孩们趋之若鹜的了！它不仅是全世界所有社交舞会的鼻祖，更是名媛们成年进入上流社会的重要标志。”
“说得没错！”老乔森用一种非常矜持同时又非常骄傲的口吻说道：“每年4月到8月是全英国最受世人瞩目的时光。曾经有不入流的女作家②形容它是‘婚姻市场’——因为‘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但我要说的是，伦敦社交季的真正起源，是18世纪中期为方便王室出行举办的一系列社交活动。其中包括最富盛名的切尔西花展、皇家阿斯科特赛马会、温布尔登网球赛、亨利皇家赛舟会和考斯帆船赛等等。而我本人最期待的是古董博览会——在那里无论你是名门望族还是平民商贾，都能第一时间看到欧洲顶级交易商们在博览会上为收藏家和鉴赏家展示的顶级艺术品！像红酒、珍珠、烟叶、钟表、玉石、油画……”
说完这些，老乔森意犹未尽地选择了张沙发坐下，掏出雪茄烟，问道：“要来一根吗？”
陆启明：“谢谢。”
于是，房间里很快散溢出一层又一层，像男士香水、碳烤咖啡或者烘坚果般浓郁又芳香的气味。
在这气味中，乔森艾德生兴致盎然的重新提起话头：“以往我说的这些活动，女王都会亲自出席。因此明年我打算把女儿提前送去伦敦，学习最正统的宫廷礼仪，并花重金聘请国家芭蕾舞团首席仪态专家亲自教导，学习马术、钢琴和华尔兹。”
“会不会太辛苦了点？”陆启明微微挑眉，露出不可思议的钦佩表情：“对于18、19岁刚刚成年的小姑娘来说。”
“这你就错了！”老乔森哈哈大笑道：“我女儿很开心，她十分期待这次盛会，感觉身体里像住了只猛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您的这种论调让我想一段话，”陆启明举了举手中的咖啡，回忆着：“在大仲马的小说《几道山恩仇记》③里。代理检察官唯尔福对他丈母娘说：‘女人总是这样的，其他的一切感情或许都会萎谢，但在母性的胸怀里，总有宽厚善良的一面，这是上帝特地给母爱留下的一席之地——’”
“我觉得这话可以改一改，”他说着，目若朗星的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幽默痕迹：“‘女孩们总是这样的，其他的一切地方或许都会枯谢，但到了光鲜靓丽的舞会上，穿着漂亮的衣服，珠光宝气，莹莹璀璨，她的腰身会格外纤细，她的脖子会更加修长，——因为那是上帝特地给未婚佳婿们留下的迦南地，流着奶和蜜。’”
“哈哈哈哈哈，这比喻棒极了。”老绅士仰头大笑着：“我没想到你除了生意以外，对宗教和文学的理解也如此新颖。正好，我考一考你，关于‘想暗杀菲力浦·奥古斯都的山中老人’和‘青春女神赫柏请大神朱庇特赴宴时筵席上的神浆王’，你想到了什么？”
“……”
“不记得吗？”
“不，我记得。是大/麻。”
老乔森点头。“是的。在《几道山》这本小说里，圣草的主人辛巴德介绍它是来自‘亚历山大出产的最好最纯粹的大/麻，’由‘阿波考调制’；而阿波考技艺非凡，是‘举世无双的制药圣手’，辛巴德甚至愿意‘给他建造一座宫殿，上面刻这样几个字：‘全世界感恩的人士献给出售快乐的人。’”
“出售快乐？”
“你不认同？”
“当然不认同。”陆启明说：“据我的历史老师教导，在我出生以前，华夏与英国曾因为同样类似的东西，发生过两次大规模战争。”
“你是指1840年-1842年的通商战争④和1856-1860年的亚罗号战争⑤？”
陆启明垂下眼眸，没说话。
老乔森便笑道，说：“你还是太单纯了。孩子，战争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就拿1840年的通商战争③说吧，两个国家打了整整两年，我们胜利后得到了什么呢？不过是宣布停战、割HK岛和开放五处通商口岸而已。战后要求的赔款也不多，才2100万元，其中包括300万偿还英商债务与1200军费。”
“第二次亚罗号战争④就更别提了，”年老的爵士以他优雅老道的做派在空中比划道：“我们只在条约里要求开通商口岸、商埠、准许招募华工和割占九龙司而已，真正饿虎吞羊的是俄国沙皇，他们不仅将乌苏里江以东（包括库页岛在内）约四十万平方公里划归自己名下，还重新规定了华俄边境，占据了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和斋桑卓尔南北四十四万多平方公里……全部加起来一共超过150公里，相当于3个法国和6个英国面积。”
陆启明凝噎，“可你们不该烧毁圆明园。”
老乔森一愣，反驳道：“谁亲眼看见了？亚罗号战争由英、法、俄、美四国联军参与，和我们同时进京的还有法国人。你听过‘太平天国’吗？”
“听过。但那些陈列在大英博物馆的文物又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我在你父亲面前也回答过。我不介意再重申一次：上个世纪，从1856年到1932年，许多西方国家都以探险为由深入华夏西北等多个地区。其中美国哈佛大学艺术博物馆里就有尊敦煌328窟彩塑供养菩萨，是当时探险队队长花了70两银子从当地道士手里买的。按你们华夏人说法，这叫‘货银两讫’。”
他最后四个字用到是中文。陆启明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空气也因为话题的延展变得火药味十足。
两个人静默了几分钟。
忽然，陆启明说：“既然您开口提到我父亲……您知道，他现在岁数大了，性格反而像个小孩子，动不动就喜欢提起从前。尤其混迹□□那段，在旧上海砍打砍杀，因为人够聪明又够狠，很早得到大佬赏识在法租界经营俱乐部。后来又勾结军阀，做起运输、倒卖/鸦//片的生意。”
陆启明刻意看了老乔森一眼，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说：“我们陆家大部分家底都是那时候攒起来的。”
老乔森被他目光钉得后颈背发凉。因为两人坐得近，他看得出陆启明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很平静，但从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射出了异常凶猛的光芒。
“你不赞成他这样做？”老乔森试探着：“哪怕那时在华夏/贩/卖/鸦/片并不犯法。”
陆启明问：“您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比你的父亲更优雅。”老乔森想不出更合适的词：“你身上有你母亲的许多特征，温柔、强韧、善良、专注。这些优点相比动荡年代的残忍果决，显然更适合和平时期的平稳安逸。——反正有的是钱，可以宠辱不惊地享受生活。”
“或许您说得对。”陆启明优雅地耸了耸肩，“就这方面，我确实比我父亲幸运。每个时代赋予人要承担和挥霍的使命并不一样，正好眼下，有这么机遇……”他等待着老乔森的回答，像个十足的绅士那样，“看您是否愿意抓住？”
“你想说什么？”
“今年华夏政府明确要求：未来每年4月和11月分别在穗市举办两次出口商品展销会；而为了展销会发掘更多小商品货源、促进交流产销，催促各内地省、区、市外贸局、特派员可组织出口公司以及供货单位携带的货单及样品。”
老乔森怔了一下，一边用目光盯住他，一边问：“你想要怎么合作？”
“暂时还没想好。”陆启明说：“我现在主要精力集中在皮草。”
“你要涉入时尚界？”
陆启明说：“当然。‘夏娃’建立之初，一是做玩具，二就是做服装。皮草只是其中一部分。”
“我明白了。”老乔森点点头：“第一批订单大概什么时候签署？”
“还不清楚。最快今年，或者明年。——我是指1958年农历春节前后。”
“那就是过完圣诞节？”老乔森说：“正好，我这里有个消息，可以做为交换。”
“嗯？”
“你应该知道，大概两年前开始，‘对华禁运’的存废问一直是英国政府与美国及巴统盟国外交争论的焦点。”
陆启明点头。
老乔森继续说：“内阁曾多次向美国施压，美方态度始终强硬。直到去年……苏伊士运河危机⑥的正式决裂，我大不列颠很可能借‘单方面废除对华禁运’对美国经济造成冲击并顺势脱离巴统联盟。”
“这消息可靠吗？”陆启明问。
相比此时华夏国内消息的闭塞，在朝鲜战争刚刚爆发的前几年，陆启明对欧洲多国形势还算了解：“我记得（19）49年后，美国决定禁止向华夏出口‘1A’清单物资，而对“1B”清单物资执行与苏联及东欧相同的管制水平；接着朝鲜战争爆发，英国从7月开始也禁止向华夏出口战略物资；同年7月，英国内阁决定禁止向HK、新嘉坡、苏联及东欧出口石油。”
“是的。国际形势错综复杂，”老乔森说：“据我所知，美国在（19）52年《对日合约》⑦生效后，已将日本纳入贸易禁运体系.——美方这么做是希望通过日本来控制和强化对亚洲共产党国家的贸易禁运，结果导致日本被迫在东南亚、我大不列颠所属地区寻求市场，从而与英国形成竞争态势。因此，内阁不得不提出对策，反对新的贸易管制组织。”
“美国人不会同意！”陆启明斩钉截铁的大声说道：“他们最早提出解决方法，是秘密、单独交涉的方式与日本就加入巴统和成立巴统远东贸易管制委员会达成协议。”
“所以（19）52年后，巴统组织正式通过建立‘中华委员会’的决议，实际就是只针对华夏这一个国家制定禁运清单。”
“可我记得……去年还是前年，法国外交部曾知会美国驻法大使馆，法国计划召开‘协商团体’会议，讨论将对华贸易管制置于与苏联集团同样的水平。”陆启明迫不及待地问：“后来会议结果如何？”
老乔森回答：“美国与其联盟答应缓和对华贸易管制。所以去年年初，你父亲才催促你赶紧回国，与华夏政府商谈合作，举办了‘1956年华夏出口商品展览会’。”
这是华夏经济走向世界的序幕；也是陆启明与唐纪礼缘分的开始。
陆启明微微动容，努力抑制住将要扬起的嘴角。
※.※.※
实际上，不只他们谈到的这些，就后世政治经济学家们总结，1957年英国单方面废除对华禁运还包括以下几点原因：
首先，在法国召集“协商团体”会议前，印度先一个月在联大会议上提出对禁运问题的讨论。法国认为：印度□□半岛和朝鲜的敌对冲突已经结束，所以没有理由对华夏和苏联实行差别禁运。
之后，英国借机会表态：对西方最大的威胁来自苏联而不是华夏。且既然朝鲜战争已经结束，对东南亚英国领地与华夏间的严厉禁运应该恢复到正常水平，这对HK、马来亚和新嘉坡的经济恢复是极其重要的。
再来，1955年12月，英国驻美大使曾照会美国□□，“如果与美国就缓和对华禁运问题不能取得一致，英国将从次年1月通过逐渐的过程和方式——即每次取消两种或三种禁运物资，直到完全取消差别禁运——对华禁运与对苏联集团的贸易管制置于同一水平”。
同一时间，日本也提出了大幅削减禁运物资的请求。
于是，综上所述，各国因为各自出发点不同，都在要求大幅削减对华禁运清单的物资数目。
而英国几次态度的递进，也促使美国及巴统联盟对华多边禁运体系面临全面崩溃的风险。就在1956年2月，美国总统特别助理兼主席约瑟夫道奇在对外经济政策委员会发言，坦诚“假如废除‘对华差别’，自由世界向华夏出口的价值将增加1.5亿美元”。
于是7月，英国欣然向华夏出售若干辆路虎车和重型卡车；
10月，英国将注意力投向中东，苏伊士运河危机爆发！
再五个月后，也就是今年3月，——刚刚开幕的“华夏（第一届）对外贸易公司联合举办华夏出口商品交易会”挂牌仪式前，英美双方正在百慕大就远东问题进行会谈。英国外长向美方抱怨，“是时候废除‘对华差别’了！因为再继续下去，英国国内很可能产生反美情绪。”
并且，英国还表示，“如果美国同意尽快废除对华禁运，英国政府将很容易就华夏在联合国代表权问题上采取强硬态度！”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六十一章 对华差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