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鬼》缉*

2、１、德拉库拉马戏班

　　“天哪，我为什么要帮你去找父亲？！”
　　“我也没有特别想去找他。”
　　“那你说，如果我们角色调换一下，活在世上的是我父亲，你会不会帮我一起去找他啊？”
　　“妈妈叫我去的话，我就会去。”
　　“一定要听妈妈的话才可以啊？你自己的主意呢？嗯？”
　　“那你自己的主意呢？”
　　“……”
　　以上是陆拾荒和陆拾遗在一列时速超慢乘客超少的无空调绿皮火车上的高调询问与低调回应。
　　这小鬼早熟得经常让拾荒想搧它几耳光，可能是在陆家长期以来供血的环境恶劣品质低下的缘故，所以造就了它如今这样浑身带着某种莫须有的傲慢，在逆境中求生存的孤寡心智。
　　可拾荒又不敢真的对它怎样。
　　她还是怕它咬她。
　　拾遗７岁了，换了一口新牙之后。就变硬了。

　　拾荒悻悻地哼了一声。
　　把身子倒回长条椅的靠背，在她和拾遗之间隔着小茶几，上面摆着本厚厚的地图册。可翻了一晚上，也没翻出一点可能和吸血鬼扯上关系的线索。
　　更可气的是，那个身为主要当事人的陆拾遗却完全体会不出拾荒的慌张和无奈，乐滋滋地一个人把头趴在茶几上玩几只过路的蚂蚁。
　　偶尔会冲小蚂蚁露出新长好的小獠牙，但蚂蚁不管，照样不紧不慢地爬。她想它们之间一定是在进行一场人类很难看懂的比赛，看谁淡定，看谁洒脱，看谁更不鸟谁之类的……
　　毋庸置疑的一点是，拾遗肯定比蚂蚁长得漂亮，更有不鸟别人的先决条件——它长得比大多数人类都漂亮得多，整张脸都美美白白的，就是人们通常说的“一白遮百丑”。
　　可惜它住的不是哥特式尖顶城堡，穿的不是红里黑面长斗篷，坐的不是线条乖张的复古马车……这样的吸血鬼，无论过去现在到未来，是怎么想都无法传神起来的吧。

　　“啊啊啊，都是妈妈的意思。虽说人是死了，可她也太自作主张了点啊。”
　　拾荒颓然得很：“说起来，怎么连张照片都没有呢，这样让人怎么找怎么找，你看，我父亲的遗相都有那么好几大本。”
　　“那是你们人类的事。”拾遗跟她翻了个白眼。
　　它眼睛本来就很白，灰灰白白的那种虽然很大，却没有什么分明界限。所以翻白眼的时候经常达不到应有的效果，只是隐隐觉得，双眼皮似乎更双了一点。
　　“再你们你们的我就把你丢下去。听说吸血鬼都飞很快的，你干嘛浪费钱硬要跟我这种人类挤这种慢得要死的火车。”
　　“无聊嘛。”它说：“就是太无聊才会同意去找父亲这种事呀。”
　　“无聊？”她气得一拍桌子。会飞哪里无聊了。
　　陆拾荒要是会飞早就横扫全球大大小小马戏团，去演超人秀女超人秀，蜘蛛侠秀蝙蝠侠秀，Ｘ战警秀超胆英雄秀……
　　她要飞去火星拯救地球……
　　想到这个，又看了看眼前那像个巧夺天工的精美小面人似的陆拾遗，她忽然发现以后的生存之道了。
　　“来来来，我给你订一个千里寻父的完美计划吧。”她对它说。

　　拾荒一把揪过它的脑袋，和它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把计划阐明，把步骤列举，拾遗也还没来得及反应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天就要亮了。
　　尽管这种火车车窗的玻璃上泥垢都是一把一把的，呈现着伪劣的半磨砂的质地，然而窗外天边的第一线曙光仍是像把魔王的大剑，从上至下不由分说地把困意直插入脑海。
　　当时她的发言还有总结性的收尾没有讲，就开始被这一剑插得有点语无伦次起来。拾遗苍白柔软的小手在她额头上凉凉地摸了一下。它说：“早安，拾荒。”
　　然后就消失了。
　　估计它也着急地飞去睡觉了。它的棺材，就装在这列火车尾节的行李车厢里。

　　等长长一觉醒来，拾遗又早坐在她的对面，依然在和大概是另一拨蚂蚁不屈不挠地竞赛着，好像它根本没离开过似的。
　　见拾荒从硬梆梆的长椅上爬起来，它才很正色地抬起头，说：“我刚才想了一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暂时，就听你的吧。”
　　或许是乍醒的缘故，一时之间，拾荒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去吐血。

　　又没多久，车到了他们计划中的第一站。
　　拾荒牵着拾遗走上站台，跑到车尾处取行李。
　　那口被他们当成行李箱的黑漆柞木小棺材以一种推进火膛的架势，被两个行李工徐徐推了出来，看他俩一高一矮痴痴地守在门口，其中一个就问：“这玩意儿不会是你们的吧？”
　　“是我们的。”拾荒肯定地说。
　　“啊，你们带着棺材到处跑做什么？”
　　“不是棺材，是道具。”她说。
　　“道具？”
　　“嗯，我们马戏班的道具。”
　　“马戏班？什么马戏班呀？”两个行李工都不约而同感兴趣起来。
　　“叫德拉库拉马戏班，两位大哥有空去看啊，明天我们会在城里演出喔。”
　　她盛情地邀请道。
　　另一个行李工就问：“演什么呢，老虎跳火圈还是空中飞人？”
　　“倒不是这些，我是魔术师，至于他么，他是个吸血鬼。”她指了指身边的拾遗：“看！”
　　于是拾遗也很配合地张开嘴，将两颗小獠牙完美地展现出来。
　　“吸血族的正宗后代，德拉库拉的终极传人，是真的吸血鬼哟！”她证据确凿地对他们说。
　　他们哈哈笑了几声，安慰般地点点头说：“嗯嗯，真的是呢。”
　　然后就转身去搬其它的行李去了。

　　拾遗的小脸顿时变得僵僵的，露出很难得一见的别扭表情，把拾荒逗得心花怒放，她拍拍他肩膀说：“妥协点吧，这个世界还是我们人类的天下哪。”
　　“愚蠢！”
　　它扁了扁嘴。
　　“少来了。”拾荒说：“所有弱势群体都喜欢把这个词挂在嘴边。自命清高的吸血鬼也就算了，像你这样连小猫小狗都不敢直接咬下去，到如今沦落到要靠江湖卖艺才能过活的地步的半吸血鬼，还是面对现实比较好，乖乖地接受你姐姐我的摆布吧。哇咔咔咔……”
　　“我可以不演。”
　　正当她得意之时，它蓦地又劈来一句话，把拾荒狂妄的笑声刷一下地，横刀斩断。
　　臭小鬼！！！

　　是这样的。
　　预备从这个城市开始进行全国巡迴表演的德拉库拉马戏班就是拾荒刚才在火车所说的寻父计划的中心思想。
　　你们说，还能到哪里去找到比陆拾遗更天然、更自然、更形神兼备更名至实归的幼年版德拉库拉伯爵大人。
　　这样的话，大多数人都会抱着某种不信任的玩笑心态买张票来见识一下的吧。
　　如果效果好的话，不仅路费很充裕，不小心惊动了什么真正的吸血鬼也说不定——最好是它父亲兰朵。对了，陆拾荒也给自己起了个艺名，叫兰朵。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马戏班，要相当的轰动才行啊。

　　“这里就是德拉库拉马戏班吗？听说你们的表演很精彩哪！”
　　设在黑帆布帐篷外的简易售票口，一道像刚刚吞下一大口银子般诱人的好嗓音在拾荒的头顶响起来。
　　看，它的客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