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鬼》缉*

1、楔子

　　天如果还黑着，陆拾荒就无法入睡。
　　因为黑，让她像个瞎子一般没有安全感，而任何一种夜晚的光线，对她来说，都显示着垂死，那么淡漠、牵强、奄奄一息，照出的都是绝境。
　　比如说星光啦月光啦，一抬头遥望过去，简直就是漫天的恐慌洒下来。
　　你们看，月亮是不是长的很像个骨灰坛？

　　当然，这么说其实只是某种程度上的幻想罢了。
　　真正让她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是她的弟弟陆拾遗。从它出生那天起，她的生命就完蛋了，就要完蛋在没完没了、森森冷冷、血流成河、教人崩溃的夜里。

　　拾遗比拾荒小１０岁，它出生那天拾荒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至少５年。
　　也就是说，她母亲的怀孕是件非常诡异的事。
　　但当时她没觉得。她还不太知道那些事。
　　就看着她母亲的肚子大了非常久，非常久，久到拾荒的小小胸部都差不多开始发育了，拾遗才生下来。

　　陆拾荒记得，那天的月亮的确是像冤死鬼的骨灰坛一样，椭圆形，白腊腊的微光，然后大概是因为没能把满天星斗洒出来，所以看上去很憋屈。
　　她母亲当时没有去医院，是隔壁一个叫贞姨的女人在卧室里替她接生的。
　　拾荒也还没睡，就好奇地躲在门外偷看。
　　结果呢，她看到一个类似面团的东西从她母亲双腿之间被拽了出来，然后握在贞姨的掌上显得又白又软，就跟当时的月亮似的，说不上哪里触了目，可就是惊心，有种隔靴骚痒似的不对劲。
　　后来她跑进去凑近了看，才发现它是真的不对劲——
　　它长牙齿。
　　一旦张开嘴巴大哭的时候就看见了，小老鼠般的牙齿浅浅的碎碎的，她把手指头伸进去试探了一下，它立刻用力地咬下来，把拾荒吓得嗷嗷叫了好几声，才发觉其实并不痛。
　　真是。
　　虚有其表的牙齿。
　　身为一个吸血鬼，它“人”生中的第一咬，竟然没有咬出血来。这样惨淡失败的事，冥冥之中必定是有所预示的。
　　可是，谁也不知道那预示是什么。

　　顺便说一下。
　　从她母亲和贞姨向她介绍说这位初生的小弟弟是个吸血鬼之后，拾荒就一度认为，自己也是一个吸血鬼。
　　所以，自那以后，她便成了一个昼伏夜出的动物。

　　７年后，她的母亲也得病死了。
　　到这个时候，拾荒已经知晓了很多事，譬如自己并不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人要繁殖就要□□之类的……
　　母亲临死之前对她说：“拾荒啊，你带上弟弟，去找它的父亲吧！”
　　“它父亲？谁呀？”
　　“一个叫兰朵的……”
　　“也是吸血鬼？”
　　“嗯。”
　　“到哪找？”
　　“我也……不知道。”
　　“哦。”
　　她答应着。然后母亲什么也没给她留下，为了足够的路费，他们的房子是早早签好了售卖的契约，也许用不着等葬礼结束新主人就会上门来驱逐他们这双同母异父，从今开始相依为命的姐弟俩。
　　反正除了那笔路费，除了几箱行李，除了一个弟弟。
　　最后弥留给她的就是——
　　难度。

　　直到晚上，拾荒才走到拾遗的房门外，充满忧伤地叩了叩那扇特制的黑漆漆的木门，打算把母亲病逝的消息告诉它。
　　不过这小鬼刚开门，仿佛是等了好久的月光从门缝里哗一下便挤得满屋子都是，里面顿时乱哄哄也惨亮亮的，看着陆拾遗和他身后地上的东西，拾荒的头皮不由地一阵发麻。
　　它拿来睡觉的那口小棺材，到时候谁帮它背上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