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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厌血症 ...


  •   “饿?你饿?”锦揖像听到一出好大的笑话,摇着脑袋转身走了。
      亲王大人的独生子闹血荒?
      “就算是陆拾遗那种半人半鬼的小杂碎,也不至于惨到这种地步。”
      哈!
      所以,没人信也没人理。

      于是初榭只好在帐篷周围忧郁地徘徊着,偶尔飞到高处的小窗口往里偷看,那个叫陆拾荒的女孩在为一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粉雕玉琢的小鬼穿演出服。漆黑宽大的两片蝙蝠袖子在她脸颊两边舞来舞去,把她血液中的芬芳尽悉扇了过来。
      初榭只觉得喉管干得要冒火。
      锦揖闲闲地在后台穿梭。
      有会儿经过拾荒背后的时候,竟然刻意弯了弯身子,他的牙差一毫米便能够碰触她线条柔美的颈——初榭紧张得差点叫了起来。
      然而他看到那半吸血小鬼冷嗖嗖的目光早一步就射了过去,锦揖玩笑似地又跳开,眼睛的余光似是而非地往窗户的方向掠过。
      这时初榭就没来由地生起闷气。
      他讨厌锦揖满脸都是那种轻佻的戏弄的表情,好像跟前那两个家伙不过是股掌间的两颗小皮球似的,被他弹来弹去。
      可不一会儿半吸血小鬼就抬起头,目光跟随着锦揖的,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就往他的方向拉了过来。
      初榭心一慌,重重摔回地面。
      拾荒在里面问:“什么声音?”
      “老鼠。”一道童音回答。

      初榭只觉得屁股裂成两瓣骨头散成一堆,曝晒在太阳地里。
      一个秀丽的陌生的少女朝初榭走过来,有点儿羞涩地半低头问他:“需要帮忙吗?”
      “嗯。”他有气没力地应着,伸手给她。
      在接触到某只柔软的少女的指头后,几乎是毫无意识地,便把对方狠狠拉了下来,一口咬下。
      如同一口烧焦的干锅被舀进一大瓢水,“滋”的青烟在肺里升腾。
      然后……
      喝着喝着,血变咸了。
      喝着喝着,血变苦了。
      当那些滚烫的煮沸的血浆再度化出的时候,已成了他眼角的一行清澈的绯红的泪水。
      他搂着瘫软在怀里这个甚至还没有看清长相的女孩。
      “是她自愿要帮我的。”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地想。
      是心甘情愿帮助他的人类。

      等他抬起头,正对上的却是呆呆地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拾荒。手里还端着一盆漂浮着皂花的浑水,用一种仿佛恰好看见他吞进一只蟑螂般的眼神瞪视着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吞进了蟑螂。
      满腹的恶心就这么翻滚了起来。
      刚想吐。
      拾荒手中的那盆水,已经“哗”一下地兜头洒了过来。
      “变态!!!”

      结果,这样一句话,让初榭对血的饥渴转变成解释“我不是变态”这项事实的饥渴。
      他没完没了地在帐篷外绕着圈圈。直到当天晚上演出结束,锦揖和拾荒把所有东西都收了,大家都暴露在天光月明之下,初榭又扑上前去诚恳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拾荒两手抱着脑袋,很崩溃地喊:“关我什么事啊,我不认识你嘛,你就当我是一盆洗脸水倒错了地方,放过我行不行?我赔你一套干净衣服行不行?!”
      连一直不怎么吭气的小鬼也发言了,它打量了他一番以后说:“别打我姐的主意。”
      锦揖提醒它:“这可是我们血族未来最强的统治者,你说话最好要客气点哦。”
      小鬼哼了一下:“我又不是吸血鬼。你不是说过,我是小杂种。”
      “哟,原来你自己也是明白的。”锦揖说。
      小鬼的脸色微微僵了僵,撇开眼睛。
      初榭呐呐地看着他们这般唱搭,月亮不知不觉已升到正空,光影浓厚了起来。
      锦揖看看天,忽然当机立断式地说:“我们走了。”
      “不要!”
      初榭条件反射地叫起来。
      可谁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连他自己都莫明其妙。
      锦揖对他说:“为了我们的亲王大人,我劝你也现在离开,找个地方先歇着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月亮很圆。”锦揖顿了顿,瞄到拾荒又是一脸“你有屁就快放”的表情,才说:“今天是狼人的节日。”

      其实已经就晚了。
      准确的说是等初榭失落地望着他们大大小小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以后,再回过神来已经就晚了。
      路边一棵垂垂的连香气都枯朽的老桂树下,有道黑憧憧看不清面貌的身影站立着,惟一清晰的是眼里两点惨绿的凶光,笔直地朝他刺了过来。
      “食物……”狼人在黑影中阴冷地笑起来,利牙因撞击而发出吭吭的类似锉冰的声音。
      对吸血鬼来说,狼人是它们肮脏下贱的宿敌。
      对狼人来说,吸血鬼是它们恨之入骨的食物。
      “看起来像是个贵族,吭,好一顿大餐。”随着它的走近,狼人双眼中的绿光愈发热烈了起来。
      初榭暗暗将手摸向腰间。枪套果然还是太紧了,他把枪往外拔了拔,又反扣回去,意冷心灰地面对着那个狼人。
      此时它已经完全从树阴下走出来,或许是下肢过于沉重的缘故,所以一步步都踏得很用力,粗大的尾巴刺啦啦地沿着水泥地刷过。
      月光下,能看出毛茸茸的尖削的脸,嘴向前凸眼角吊得也非常高,都咧得开开的。
      “如果你伤害了我,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初榭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丑陋的家伙。
      “你父亲是谁?”
      “是统治这个国家里所有血族的亲王。”
      “嗷唔嗷唔嗷唔……”狼人听了后,立即仰面长嗥起来。
      数分钟之后,被魔音穿脑生不如死的初榭的身边便耸起了一座小森林——妖兽的森林。

      森林中有个浑身毛发都银白的狼人,身形也分外高大,赤着上身,穿一条深紫色的丝绒长裤,腰上甚至坠着流苏,看上去像首领。
      它走了出来,问初榭:“你就是林诺的儿子吗?吭吭吭,吭吭吭……”
      这种说话方式令初榭牙关打颤。
      “嗯嗯嗯,嗯嗯嗯!”

      这时第一个发现初榭的狼人凑过来,在首领的耳边说:“把他捉住的话,我们就可以要挟林诺……”
      “吭吭吭,吭吭吭,我要林诺跪在我脚下,舔我的脚趾头,吭吭吭……”首领显得有点亢奋。
      初榭不禁低下头看了看它的脚趾头,看到了斑裂的趾甲——没有林诺的百分之一长,没有林诺的千分之一尖,惟一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是那趾缝中的泥……
      他替狼人们及其首领担忧起来。
      林诺绝不会饶恕那些泥。
      他一定会为了几小撮泥而摧毁整片土地。

      “不可能的,你们会遭殃的。”初榭好心劝告:“虽然我不介意被你们捉住或者吃掉,不过最好还是换比较厉害的前辈来。”
      “嗷唔嗷唔嗷唔……”
      狼人们又仿佛受到莫大的耻辱而疯狂地嗥叫了起来。
      “前辈?”首领阴恻恻地说:“我就是前辈,对你们吸血鬼来说,我们狼人都是前辈,你们不过是继承着狼人吸血和利齿的一个小小分支而已,别太得意忘形了。吭吭吭。”
      “真的?”
      “要知道,这轮月亮是属于我们狼人的!”首领伸手指了指天空:“你们吸血鬼,是受过鲜血的诅咒,是满月之神送给我们最完美的祭品啊,吭吭吭,吭吭吭。”
      “我不明白。”初榭迷惑地摇头。
      “月圆之日,是我们狼人的节日。至于吸血鬼,在这样的日子,就会被撕成一条一条咬成一块一块,变成我们节日里的盛宴,让我们的族人分享。而且,越高贵的地位,就越是可口。你们吸过的血越纯净,到了我们嘴里也越美味……”
      “血族的生命是不可能轻易完结的……”
      “吭吭吭,你们是不可能轻易死掉,惟一能消灭你们的途径,就是被我们撕烂、下酒!”
      “唉呀……”
      他该怎么办呢?
      就连初榭,也第一次感到了某种话不投机的吃力感。
      “不过我们今天不会吃你的。”首领同情地望了他一眼:“我要的是,吸血鬼中最尊贵的,你的父亲林诺!”
      “你怎么要他?”
      “吭吭吭。”首领思索了一下,又看看初榭——
      “我要咬下你的一只胳膊,送给他。”
      “嗷唔嗷唔嗷唔……”
      在族人热烈的拥护声中。它高昂起头颅张开长长的嘴,整个喉腔都暴露在明晃晃的月光下。
      巨大的森白的狼牙呼啸着,在空气中划出强烈电光,以其腥风血雨之势,直戳进这蛮荒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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