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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act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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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当然没去找沈君谦,我照旧带着手提去了常去的那家咖啡店。可,没想到还没过中午,沈君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给了我张名片,但是我没给他我的号码,是以,他能打给我,必然是问了穆晔。
第一回手机响的时候,我瞄了眼,是个未存的号,不太想搭理。
隔了没几分钟又响了,我想,等这人再打第三回我就接。
……我滑开接听,沈君谦的声音传出来。
“你是不是不打算来了?”
我还在装傻:“你谁啊?”
那边笑了一下:“我是你哥。”
高中的时候我们排过大小,我上学上得早,比他俩都小,被他俩逼着叫哥,一个晔哥一个谦哥,不过,现在是不好意思那么叫了。
我讪讪地:“沈总哇,有何指教?”
沈君谦说:“你自己过来,还是我上你家找你去?”
我愣了一下:“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嘛?”
没想到,他还真把我妈住的那个小高层的地址说出来了。
“你跟踪我?!”我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原因了。
他说:“怕你又突然跑了……怎么,生气了?”
“没有没有!”我当然不是生气,被朋友重视别提多开心了好么……而且还是沈君谦这种目中无人的大冰山做出来的,不能更感动了!
沈君谦说:“那你下午过来吧,明天我要回总公司,下周才能回N城。”
被他感动得快丧失理智的我差点就答应了,关键时刻骤然清醒:“哎,不用麻烦了,我找着工作了。”
他默了一下,问:“哪家公司,什么职位,待遇怎么样?”
我瞅着咖啡馆吧台前竖起的小黑板:“钢琴演奏,时薪60……”
他好一会没说话,我感觉是酝酿雷霆之怒呢,结果他又笑了。
他说:“没想到你还会弹钢琴。”
我顺着他的话说:“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
他说:“得了,别跟我逗闷子了,下午过来吧。”
我扒扒头发:“真不过去了,不太想在公司里上班了。”
沈君谦突然说:“是真不想,还是躲我呢?穆晔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说,“我躲你干嘛啊……那什么,你跟穆晔,是不是闹矛盾了?”
他没接茬,说:“好吧,那以后再联系。”然后很干脆地把电话挂了。
我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呆,他俩这样子,看来短期内是不打算跟我出柜了。我又抬眼看了下小黑板,然后招呼服务生过来点了松饼和沙拉当午饭,一面问:“你们这儿在招演奏啊,有什么要求么?”
服务生看我面熟,笑着说:“您想应聘吗?我可以叫老板过来。”
之后的经历就尴尬了。
“您是留学生?”
“不是。”
“您是音乐系的?”
“不是。”
“钢琴几级了?”
“没考过。”
“会扒谱吗?”
“……什么叫扒谱?”默谱么?
“能即兴演奏吗?”
“能……”吧。
因为没有谱子,我记得最熟的就是外婆教我弹的《鳟鱼》和《梁祝》。
弹完了,老板直接说:“你这个不行啊,你还得练,可我这儿现在就缺人。”他看了我好几秒,似乎想起什么来,从吧台抽了张便签写了一个地址,“你照顾我生意,我给你介绍一个免费练琴的好地方,客人不多,你正好练练手。”他把便签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没名字,只是个地址。我统共没在N城待过几年,还真不知道是在哪儿。
我回国后还没碰过钢琴,住我妈那儿只能玩儿钢琴大师……被老板一说,真有点意动,立马把背单词的计划扔脑后了,开着车奔着那个地址寻找过去。
地点特别偏,都快到城西尽头的植物园了。我一路驶过去,发现这里已经跟我走前大不一样了。路边种着高高大大的法桐,到处都是蓬勃的绿化植物,街道很宽阔也很干净,车流不算拥挤。我把车窗摇下来,午后的阳光配上和煦的风,让我少有地生出一股温馨宁静的感觉。
我一直是个伤春悲秋给自个找不痛快的深井冰,大概因为是被俩老人带大的,并且那种小镇,很少有人主动找那么像外国人的我说话,故而,我性子又闷又阴沉。后来,到N城上高中,认识了穆晔才渐渐像个少年人。他吧,就是那种你跟他在一起,没法不快乐的人。在他身上,你一点都看不到忧伤,他一直都在笑,大笑、微笑、坏笑、奸笑、卖蠢的笑……总之,特别感染人。
后来,文理分班,穆晔去了理科班,没几天就介绍他的新哥们沈君谦给我认识。当时,我有一种喜欢的东西被抢走了的感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沈君谦看不顺眼,妈的,脾气比我还坏,穆晔干嘛理他!
可是,没法否认,穆晔的快乐和热情不单单能感染我,沈君谦这个大冰山也被他融化了。融化了的沈冰山,确实也让人生不出反感。不过,我也确定,如果没有穆晔,我和沈君谦是万万没有可能成为朋友的,因为我太闷且自卑,他那么优秀且不爱搭理人,怎么看都没法好好交流。
我看着路牌来回开了好几圈,终于确定那个建在半山腰上,漆成白色,看起来像厂房的三层建筑就是我要找的地方。大门口停了辆白色的面包车,后厢开着,我瞄了一眼,都是装修材料。
等了一会,有个穿黑背心牛仔裤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挺魁梧,皮肤黑得快赶上非洲人了,他从车里拎出一包东西。我冲他问:“哎师傅,请问下,你们这儿是36号么?”
他看了我一眼:“干嘛的?”
那就是这儿了。我说:“有人介绍我来弹钢琴。”
他眯着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我:“长得还成……你哪国人啊?”
“本国,混血。”
我被他看得有点儿不自在,感觉跟应聘做鸭似的。
他说:“你进来弹几首听听。”
我迟疑了一下,这周围人烟挺稀少,后面那个山头就是植物园里的景秀山了,不知道他这里是会所啊还是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
他好像知道我想什么似的,又给我一个重击:“我就这儿的经理,这儿是gay吧。”
我出离愤怒了,gay gay gay……妈的,地球被gay占领了吗!
以为我会害怕?!
我下了车,甩上车门。
那经理不知为什么笑了一下,带着我进去。
里头是个高大开敞的长方形空间,loft风格,主色调暗红,大约有四、五百坪,一二层打通了,做了个跃层,下面是吧台跟小卡,上面是高卡,没包间。舞池中间是个简单的木质平台,上面摆了架蹭亮的黑色三角钢琴,可以说是整间酒吧的焦点。
这位置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觉得我那业余风格的演奏技术根本hold不住这种角度。
那经理跟吧台后头擦着杯子的年轻人说:“Jackie,倒杯水。”他扭头看看我,抬手示意我上去弹一段儿。
架子上有谱子,我看了一遍,弹奏出来,中间断了两三次,是一首老歌,《the rose》。
他坐在吧台那儿问:“会唱吗?”
“我试试。”我拿手机搜了下歌词。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and you it's only seed……”
我声音也遗传了我爸,有点沙,就算平铺直叙也好像饱含感情。只是,边弹边唱,断得更多了……我瞄了老板一眼,他在讲电话。
我从台子下来,等着那人拒绝我。
结果他说:“下台阶走慢点儿。”
“啊?”我疑心自己没听清。
他好心解释:“你身材不错,下台的时候走慢点儿,后背挺直。”
我无言以对:“我不是gay!”
经理指指一直在吧台后面忙活的活计:“他也不是。”他把桌上的玻璃杯推到我面前,“你叫我李哥吧……月薪先一千,小费全归你,每周二周五上班,晚九点到凌晨两点。”
我一口气喝掉一大杯,有点不可置信,弹这么烂他居然都肯收?
“晚九点到两点,一直弹五个小时吗……”
李哥看我一眼:“不用,一晚十首歌,服装和歌单你自个看着办。”
我满脑袋问号,五个小时十首歌,一小时俩首,那我其他时间干嘛啊,干坐着吗?
李哥没再管我,也不说签个协议什么的,又开始讲电话了。
吧台后面那个清秀瘦高Jackie小声跟我说:“这酒吧没客人的,你爱怎么弹就怎么弹!”
我心里啧了一声,经理太不厚道,没客人还跟我说小费全归我……
我掂着车钥匙走出去,后面李哥“哎哎”地追过来。
他说:“你倒是给我留个电话啊!确定明儿来上班是吧?”明天就是周五了。
我点点头,把号码报给他。
“有英文名吗?”
“有,island。”
高一英语课,老师让全班给自个取英文名。我那个组的小组长说,陆岩,你名字里又是陆地又是岩石的,干脆就叫land或者stone吧。
我说不,我叫island。A lonely is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