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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act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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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ie说没客人,我理解为客人不多,或者,没什么客人……
结果,周五晚上,除了守门的、看场的和服务生,就只有一个我了。
我对着空旷的大厅磕磕绊绊地弹了两首曲子,然后跑下去找Jackie聊天,他正在看一本大厚书,看见我过来,给我倒了一杯果汁。
我瞄了一眼他看的书,《公证与律师制度》。
“你在这待多久了?”我问他。
他打了个呵欠,冲我比了一个手指。
“一个月?”
他摇摇头:“一年。”
“一年都这样?!”居然还不倒闭!
他耸耸肩:“挺好啊,有钱拿还不用做那么多事。”
“平时晚上还有什么节目?”
“都是弹钢琴。”
我默了,这特么是个什么酒吧啊……
Jackie看了我一眼,小声说:“客人越少,老板赚得越多,懂么?”
我有点好奇,可是,他满脸都写着,不懂就是傻逼……
我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他好像谈兴上来了,给自个倒了杯威士忌加冰,冲我招招手,让我挨近点儿:“看你是个聪明人……我跟你说吧,以后要是真有客人来,你记着,一定不要跟他说话。”
我觉得他的眼神就跟那个忽悠我买辟邪石的歪果老头儿一样——不信,你就会死。
我打了个哆嗦。
他还嫌不够,接着说:“这儿周一周四,周二周五,周三周六一共三个钢琴师。不过,已经换了好几拨了,你前面那个刚消失不久。”
我“咕咚”一声咽了口果汁:“什么叫消失……”
他白我一眼:“就是不见啦,再也不来上班了,就在跟客人说过话之后,懂么?”
我突然想起这家酒吧的名字来,写在营业执照上的,蓝胡子。
对了,这酒吧还有个三楼啊,三楼不会就是……
我说:“你这么一说,我是不是该立马辞职啊?”
他立刻变脸:“艹,劳资好心跟你说这些,你不要害我啊,好不容易才找着这么轻松的活儿!”他抬手撵我,“去去,弹你的琴去!”
我在心里吐了个槽,妈的,装得跟真的似的。我估计丫每次都这么吓唬新来的。
没客人正好,权当练琴了。
第一天上夜班,时间调整不过来,回到我妈那儿怎么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五点多,干脆起来给他们做早饭。
我蒸鸡蛋羹的时候,董叔叔穿着睡衣从他们房间走出来,见我在厨房里忙活挺吃惊的:“哟,小岩今天起这么早,你还会做饭啊?”
我嗯了一声:“您现在吃饭吗,我煮了江米粥。”
他说:“好,那我必须尝尝。”
董叔叔没我爸长得英俊,形象风格全然像是两个年龄层。可他委实比我爸更适合当一个父亲。
我知道我厨艺一般,也就只能称为熟了、可以吃、不难吃,这样。可董叔叔还是一副吃到珍馐的样子,说:“不错不错,你姐都没你煮得这么好。”且,一点都看不出来做作。
我想了想,跟他说:“董叔,跟您商量个事情。”
他顿了一下,估计以为我是拿早饭讨好他呢。
我说:“我打算留N城了,可是我想搬出去住。”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说话,我接着说,“您看,我都二十好几了,平时交个朋友,谈个恋爱什么的,不能就直接把人往家里带吧……而且,我刚找个了兼职,要上夜班的,回来的时候也怕吵着你们……您说是不是?”
他放下碗筷:“你是想让我去跟你妈说?”
我作羞涩状:“我觉得比起我,她更接受您的意见。”
他哈哈地笑,看起来挺高兴的,拍拍我肩膀说:“看来你房子都找好了是吧?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跟董叔说!”
吃完早饭我溜回屋睡觉,才刚有了点要入梦的意思,就被电话吵起来了。
拿起一看,穆晔。
他俩真是有默契,一个接着一个的。
跟他约在他们学校里的人工湖边上,周末上午挺多人的,还有小情侣在草地上铺着毯子趴着看书亲嘴儿。我瞅见一条长椅上没人,一下就窜过去了,把后头一对儿气得不善。
湖面上吹过来一阵阵凉丝丝的风,我开始点着脑袋打盹,正迷糊着,突然就被人推了一下,抬眼一看,穆晔胳膊上搭着白大褂,手里拎着豆浆包子什么的,站在我前面。
“吃饭了么?”他问。
“没有!”你手里拎的就是两人份的啊。
他坐我旁边把豆浆插好吸管递给我,说:“你怎么困成这样儿,偷人去啦?”
“嗯,夜不归宿,纵欲过度啊。”我偷瞄他一眼,他貌似当真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我胡乱塞了几个包子,然后把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僵了下。
他抖抖肩膀,说:“起来,要困去我宿舍睡会儿。”
我打个呵欠:“我不,这儿舒服。”
穆晔肩膀绷得紧紧的:“快起来,让人看见不好。”
“有什么不好?”
“……你先起来!”
我慢慢坐直了,开着玩笑说:“这都什么时代了,咱俩就算大庭广众亲嘴儿,也没什么吧。”
穆晔瞪我:“乱讲什么!”
我撇撇嘴,八年前你就这么干了,现在倒来教训我。
我靠着椅背,一点点往下出溜,听见他问,“沈君谦联系你没?”
“嗯。”
“……他说了什么吗?”
“让我去他那儿面试。”
“那,你……”
“没去,不想进公司了。”
他舒了一口气,似乎想了一会儿措辞,然后说:“你,你离他远点……他跟咱们高中那时候不一样了……你应该知道啊,他们那种富二代,挺乱的……”
我觉得挺没劲,穆晔怎么谈个恋爱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这是以为我会去抢沈君谦么?他自己喜欢男人就以为别的男的都是gay?
“我下周一要跟导师去南非做个项目,可能要去两三个月,你……”
我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就是要我这两三个月别跟沈君谦联系。
我拿出手机,翻到沈君谦的号码,拉黑,然后递到穆晔面前:“这样,行了么?”
他看着黑名单的界面有点愣怔,过了一会面色复杂地看着我:“陆岩,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啊?”
我这个年纪想扮天真无邪已经有点难度了,不过应该能唬过穆晔,我搭着他肩膀拍了拍,笑着说:“必须的啊,你不是我好哥们么?”
他问:“那你没把沈君谦当哥们么?”
我心说你怎么这么烦啊,面上还是笑着说:“他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没有你,就他那少爷脾气,我才懒得理他。”
穆晔终于笑了:“对,还真是少爷脾气。”
他笑起来跟以前一样,露出浅浅的酒窝,有点稚气。我想起他那时候扶着公交站牌单脚站着,冲着我喊:“哎,那个谁,哎,陆岩,你过来扶我一下!”
我知道他跟我是一个班的,他爸爸是学校的副校长,所以各科老师上课的时候都爱点他起来回答问题,我停在他面前,问:“怎么了你?”
他蠢笑:“下公交的时候扭着脚了……你家是不是也住这片啊……我家很近的,你扶我一下呗……”
到了他家,他妈妈张罗着给他热敷,我多了句嘴,我说:“24小时内不能热敷,得先冷敷。”
他妈妈犹豫了一下。
我说:“我外公是医生。”
隔天课间,穆晔塞给我一个大红苹果,笑嘻嘻地跟我说:“帮我谢谢你外公呗!”
我说:“你自己去谢吧。”
他还挺高兴的,问:“你是要带我去你家玩么?”
看到他的笑容,我突然没法把接下去的话说出口了。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把别人弄得和自己一样不快乐,并不能让自己真正快乐起来。
他应该算是那个给我拂开云雾,让我得见阳光的人。
穆晔看着湖面,跟我说起上次他去越南的事情,说他们学越南语发出的各种奇怪的声音,我盯着他的侧脸有点出神。原来,他把我叫出来,就只是为了告诉我,离沈君谦远点……
我觉得我的视线愤怒地都可以化为实质了,可穆晔一次都没看我,可我知道他能感受到,他的手紧张地搅在一起……
我想,要是沈君谦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一脚把他踹到湖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