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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樱花七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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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欣抱着两大袋食品从超市走出来,最近她嫣然对家庭主妇的生活很感兴趣,一到周末就开始捣鼓各种食物,并且在这方面有了相当可观的进步,被周政衍表扬了几句之后更是再接再厉。
超市离家很近,舒欣并不准备打车,一路走回去也不过十多分钟的距离。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身边停下,她看了一眼,并不认得这车,以为这人是碰巧在路肩停车,便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等往前走了一段,发现这车也缓缓地跟着,才有些诧异地停下来看它。
车窗摇了下来,孟涵左手帅气地搭在车门上,招呼舒欣上车。他开的车总是大牌,外形也总是很骚包,这次开了辆其貌不扬连牌子都不认识的黑色轿车,舒欣自然没有认出来。
舒欣摇摇头,说:“我就去前面,十分钟就到了,不用啦。”
谁知道孟涵直接下车拿走了她手里提的东西,打开后备箱放了进去,东西被绑架,她只好跟着上了车。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车子却没有发动,两个人坐在安静而狭窄的空间里,一时间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么快就适应家庭主妇的生活了?”孟涵看着塑料袋里的水果和蔬菜,有些玩味,率先打破了沉默。
舒欣不好意思:“没有啦,只是觉得好玩,突然发现做菜原来是件很有趣的事,还记得初中那时候我们俩烤面包差点把厨房炸掉吗,从那以后家里的阿姨就再不让我进厨房了,其实哪有破坏力这么强啊,只要想做明明还是可以做得很好的。”
“你还把责任都推倒我头上,害芸姨对我的印象都降低了一级。”孟涵笑道,两个人的回忆,随便一扯就可以牵扯出一大堆恍如昨日的画面,他们有太长的时光在一起,对方的每一件囧事,对方的每一次哭泣,曾经都了如指掌。
“哪有的事,我妈可喜欢你胜过我。”舒欣推了推孟涵的胳膊,手指感受到他衬衫下手臂的温热,才发现现在这样的动作似乎也不合适了,视线与孟涵交接,总觉得其中有太多不可言说的意味。
再次沉默。
孟涵却突然发动了车子。
舒欣不解地望着他:“你认识我家的路?”
不知不觉,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已经习惯把周政衍住的地方很自然而然地称为自己的家了。
孟涵不说话,车子沿着马路一路前行,舒欣以为他真的认识路,却发现在拐过几个路口之后,车子朝着不熟悉的方向去了,看着孟涵还是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
“孟涵,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我家不在这个方向。”舒欣有些急了。
“绑架你。”孟涵说得一本正经,舒欣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开玩笑。
“喂,这一点也不好笑。”她说,看着孟涵一点没有减速的意思。
要是可以,我是真的想绑架你一辈子,孟涵看着舒欣那张无数次占据梦境的脸,透过她的眉眼看到了她小时候的样子,慢慢地,像电影慢镜头似的推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灵动耀眼,明明你一直都是跟在我身边的,那时候觉得时光缓慢,一切都来得及,是什么时候,我们就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你再不说我就不跟你去了。”舒欣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容,以示她真的会生气,虽然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孟涵说着,车子一拐上了高速,一路畅行无阻。
舒欣叹了口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自从他订了婚以后,两人连面都没有见过,孟涵来找他,也不会无缘无故。
人生难得能遇到这样的人,你一皱眉一叹气,他就能知道你的心事,你一开怀一心喜,他也能了解其中意趣,不必言说,就有一种奇妙的默契,然而这样的人,却因为当初觉得未来还很长的假设,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你们——你跟思萌吵架了?”舒欣试探地问。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了,舒欣一直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乖巧懂事,不吵不闹,后来长成一个暖心而漂亮的姑娘,恬静委婉,丝毫不张扬,乍一看在人群中并不太惹眼,但却有涓涓细流小家碧玉的美好,她懂得体贴照顾人,懂得适时安慰人,那么多年别人都说是孟涵无微不至地宠着她,却不知道舒欣在他的记忆里留下多少挥之不去的温暖。
“瞎猜什么,是有事要跟你说。”
舒欣犹豫了一下,想起最近跟思萌的几次约会她都郁郁寡欢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猜想他们之间或者是不愉快了,就当做朋友帮个忙,还是决定说出口:“思萌她,很喜欢你的,我看得出来,以前就是,每次你跟她说一句话都能让她高兴半天,晚上回到寝室还一个劲地傻笑,你无意间送给她的东西,几瓶汽水、你打球时擦过汗的毛巾,她都当宝贝似的藏着,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她喜欢你,只是没有告诉你,没想到后来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说着说着,发现原本是有些落寞的话,现在说起来也并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
“你知道那么多,还一直装傻,那你知不知道,很久以前我就——”
“别说!”舒欣慌忙捂住孟涵的嘴,表情近乎带了一点儿恳求,“别说,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才是最安全的。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思萌她很爱你,我现在也很幸福,所以,就当我求你了,什么都别说。”
即便是自欺欺人,也比撕开那一层伪装之后带来的伤害要好得多,因为到时候疼的就不止是两个人。
“是吗,你觉得幸福吗?”孟涵苦笑,甚至觉得比看着她被别人戴上戒指的那一刻还要苦涩。
“是的,他对我很好,我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没什么不好的。”舒欣低着头,像在回忆着周政衍的面容,那张很少露出笑容的脸,想到他,竟然会觉得心里一阵温暖。
没有对话,只有令人心痛的沉默,沉默一直维持到车子在郊区的山脚下停止。
“这里是?”
“去年你说想来这里看樱花的,可惜我当时有事走不开,想不到爽了一次约之后就找不到机会补回来了。”孟涵笑了笑。
泊完了车,两个人沿着山路一路漫步上山。
“日本晚樱都快开败了,你还来带我看樱花。”樱花七日,一朵樱花从开放到凋谢不过短短七天,一树树的樱花枝头的粉红已经所剩无几,光秃秃的枝桠有些丑陋,山风很大,一阵风吹来,卷起了漫天的樱花瓣,像是从天而降的樱花雪,落在两人的头上身上。
生如樱花之绚烂,逝如樱花之果决。
可是这随风飞舞不肯落下的漫天花雨,又是在为谁哀悼留恋。
“冷不冷?”孟涵一边问着,一边早已脱下外套替舒欣穿上,不由她拒绝。
舒欣看着那个在风中发丝飞扬的男人英挺的背影,身边无数花瓣像绯红色的精灵在他身边舞动,花枝将残未残,那画面凄美得惊心动魄,好像只要风停了,所有往事都可以随之落下。
“我在想,如果现在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我只希望时间静止在此刻。”
这是一句深沉的情话,只是两个人都只能装作不懂。
“花落了就落了,明年重开一季,停留在此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今天在我爸的公司看见一个人,你猜是谁?”孟涵转了话头,见舒欣只是茫然地摇摇头,孟涵继续说道,“是周政衍,我在办公室外面隐约听到一些,似乎是跟你爸爸的公司有关,周政衍似乎给我爸允诺了什么好处,让我爸对他言听计从的。”
“什么意思?”舒欣不明白其中的关联。
“我只是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如果当初是他让我父亲逼我跟思萌结婚的呢?如果他的目标并不仅仅是你呢?”
“你别瞎说,现在我们全家都等于把他当做救命恩人,他什么都有,能从我们家图什么?”舒欣当然不信,如果说周政衍为了得到她花了那么多功夫,那才是不合理的事吧,毕竟说白了他要什么女人没有,她也不相信那时候他就能爱自己爱到翻天覆地了。
“我只是提醒你提防他而已,商人嘛,总不愿意做亏本生意。”
舒欣不说话了,她其实是有些生气的,对孟涵生气,对不分青红皂白诋毁周政衍的孟涵生气,她没有意识到两个人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说得好像你不是商人一样。我要回去了,这些光秃秃的樱花树,有什么好看的。”
错过了花期,只能错过那最辉煌的美,欣赏美景的凋零,再怎么壮丽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