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IKING（交谈）》晏丹墨

3、无声语，唇角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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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目的红光穿透了迷濛的雨雾，远远地射过来，像是凝重的警告，炫耀得触目惊心。她踮脚望着，知道车顶的红斑清晰成数字。
　　223。

　　放大，放大……掠过，停止，人们纷涌上前，硬币叮当作响。
　　却响不过满世界掉落的雨。
　　响不过无声世界里抽搐般的呼吸。

　　她的手里忽然被塞进一柄温热的雨伞，他的手轻推她的肩，仿佛鼓励她不要被雨水淹坏了心情，催促她安心上车。
　　掌心是一种暖暖的热度，扩散成他一贯明亮的笑容。
　　她站在车里，隔着雨迹模糊的窗子，含笑朝渐渐远去的他挥手。

　　是的，是她多虑了，他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不同。怕什么呢？只要不交谈，他们会永远在一个世界里守候。
　　她握紧了伞柄，强作镇定地微笑。

　　窗外的梧桐树影扭曲在层层流淌的水镜里，纠结不定。
　　像她犹豫的决心。

　　那一夜，浅蓝色的伞始终静静的撑开在她的卧室里，一点点变干。地板上留下一弧水渍蒸发的痕迹，浅微、柔和。
　　她推开房门进来，坐在棉软的床铺上望着那柄雨伞，认真地念着什么。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却专注地重复了很多很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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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风刚刚扫尾离开，次日的早晨清爽得不像炎炎七月，凉飕飕地吹着湿润的早风。她赶到车站的时候，他早已背着单肩书包等在那里，单车斜靠在站牌柱子上，吊着随风晃动的锁匙。
　　看到她手里干净如新的雨伞，他讶异地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白牙。

　　她心里忽然变得很放松，步履轻巧如蝶。
　　她直直地在他面前站定，笑吟吟地把伞递上去。望着他的眼睛，她忽然遗忘了所有纷繁的胆怯，安然自若地开口：
　　“谢谢你！”

　　声带有一丝微微的震动。她紧张地关注他的神色，内心慌乱。

　　昨晚姐姐告诉她，能言语的人潜意识里都懂得读唇，所以，只要在吻合的环境里说出正确的唇形，就可以被对方理解。这么简短的三个字，即使不发出一点声音，也不会被察觉到异样。
　　所以，她愿意试一试。

　　那一瞬间，他像是措手不及地惊了惊，目光飞快地移向她的嘴唇。
　　——极短的楞怔。
　　额头上的散发落下来，遮住了他几分细微心痛的眼神。

　　伸手接过雨伞的时候，他已然恢复了无拘无束的笑容，眉尖自由地舒展开来。
　　她看见他轻快地动了动唇。
　　辨认、寻找……姐姐昨晚猜想过的回答一一闪现在眼前，清晰得近乎不真实。

　　他说的是——“没关系”！
　　虽然是最普通、最简单的一句，却让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最明媚的笑容，几乎要欢呼雀跃，像是亲耳听到了他温柔的嗓音一般幸福。
　　她靠在站牌上，望着树影斑驳的路面，唇角偷偷噙着笑容。
　　晨风调戏似地拂过她的裙角，那触感，像是直接拂过了充溢着温暖的心脏，舒服得让人满心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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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站牌明显地震动了一下，一片震落的叶子恰好飘落在她的肩头。
　　她眼角一扫，只看得到他的左手紧紧地握住站牌的长柱。

　　也许，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在他的笑容里，找到一丝莫名的失神——是他转头望向她时，还没有来得及找回来的那一丝，即使那么不明显。

　　是的，以往直率的笑容上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雾气，像蔓延开的思虑和失落。
　　他努力地隐藏，却始终隐藏不掉。

　　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今天，她和他有了第一次真正的交谈，即使只是生涩的礼貌，对她而言，也足够了。
　　就算他发现了什么，一丝一毫的端倪或者破绽，她都愿意坦诚地告知他：除了不能聆听、不能言语，其他，我们都一样。
　　她释然地看着他，伸手抚落肩头的那片落叶，任晨风继续玩弄她的裙角。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谈，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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