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清》玉藜猫

9、第9章

　　重阳节宫里家宴过节，殿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菊花，一进去缕缕幽香沁人心脾。太后端坐主位，身着深红凤纹袍，头上戴着九凤朝阳金丝凤，发髻上插着大红菊花。虽然快五十岁的人了，仍旧风韵犹存，媚态横生。倪遴见了心里感叹，这样的妖孽，难怪蛊惑了父皇三十几年。再看皇后，身着大红凤袍，头戴金凤珠花，也应景插着红菊，俨然出身大家，国母风范。倪遴过去拜见太后，琼华又向他见礼后才落坐。
　　静姝道：“这个死丫头，叫一屋子人都等她吗？好大架子。”
　　“太后息怒，淑妃妹妹许是有事才晚的。”
　　“皇后别替她遮掩了。来了咱们可要好好罚罚她。皇上说，怎么罚这个死丫头。”
　　“也要母后舍得罚她。”
　　“我早就想收拾这丫头了，怕是皇上舍不得吧。”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道：“收拾谁呀？”
　　倪遴应声望去，见皘镜穿着薄绿色袍子，上面印着一朵朵嫩黄色野菊花。仍旧没有涂脂粉，头上只带着一对精致菊花玉簪子，两边插着嫩黄、粹白的小菊花。仿佛山野烂漫中的一朵清菊置身金碧辉煌的宫殿。这是倪遴第一次见她着正装的样子，平日里见她不是穿着家常衣服就是慵懒的躺在床上。这个小丫头，即便是这样世俗华丽的场合，她仍旧像一朵遗世独立的兰花，与众不同。
　　倪遴虽然嘴上心上嘲讽秦家出生卑微，谄媚逢迎。但是他心里明白，秦润如绝非等闲之辈，没有显赫的身价，却可位极人臣，他的才华是敖胥昂所不及的。现在见秦皘镜如此气质风度，倒是真的没有辱没秦氏的家风。
　　皘镜笑嘻嘻在倪遴身旁坐下，身上飘散着淡淡的菊花香。
　　“好香啊。”
　　“我把鲜菊花铺在衣服上，比熏香的味道清雅多了。”
　　“你不是最喜欢兰花香的吗？”
　　“秋天换换味道又如何，皇上不是也经常喜欢换味道吗？”
　　“我换的比你彻底，你是换汤不换药。”
　　皘镜睁大眼睛气鼓鼓看了他一眼。倪遴忍俊不禁，道：“你的铁齿铜牙越来越不堪一击了。”
　　“你才是呢？”
　　他们两个在底下小声嘀咕，琼华离得老远竖着耳朵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两个人只顾占口舌之风，听上面静姝笑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悄悄话呢，也叫我们听听，只顾自己咬耳朵，瞧我和皇后竖直了耳朵也听不清。”
　　皘镜、琼华听了都瞬间桃花映面。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爱不正经。”
　　“这怎么叫不正经呢？没有瞒人的事有什么不敢说的。”
　　琼华没想到这姑侄两个说话竟然这样没大没小，惊得目瞪口呆。看了看对面的倪遴，竟毫无惊愕之情。
　　静姝道：“死丫头，还没说你呢？这么没规矩，算好了功夫快开宴才来。”
　　“来那么早干吗？来了也是傻等着。”
　　“这是规矩，一点诚心都不懂，叫皇后皇上等着你，有没有规矩。想当年我赴宴从来都是来得最早的。”
　　“是，急着早到要先帝赏赐你，深怕晚了叫人抢了先。”
　　“你这个死丫头，就该封了你这张嘴。”见皇后愣在一旁，静姝笑道：“看你这个没规矩的，把皇后的吓愣住了。皇后不要在意，这个死丫头从小就这样没规矩。”
　　琼华忙慌张道：“哪有，淑妃妹妹为人直爽。甚是可爱。”同时心里道：“没见过这样的人家，还当朝重臣呢，家里老的没老的样，小的没小的样，常听父亲说他们家小人得志，无大家风范，今天见了才真信了。太后这样没脸没皮的，先帝怎么会看上她的？”
　　这边皘镜心里也不悦，她最不喜欢听皇后叫她什么淑妃妹妹，两个称呼都是她最为讨厌的。明确的说她见到皇后就讨厌，因为这个女人夺走了她心爱的人。现在听她说自己直爽，这是什么称赞，自己是个横冲直撞没脑子的疯丫头了。
　　两个女人各怀心事，却都不知道自己的夫君脸色早变了。整个家宴上倪遴仍旧和颜悦色，丝毫无愠怒之态，只有皘镜知道这家伙又生气了，而且十有八九又是冲她。她在他身边，和他说话他也不理，看也不看她一眼。皘镜也不再理他，这个家伙表面谦谦君子，心里阴鸷多疑的很，你永远不知道那句话得罪了他。
　　静姝早看出了端倪，却也不管他们，仍旧和众人宴饮。她已经肯定，这个侄女对皇上足够有吸引力。虽然皇上因为和秦家的芥蒂会偶然冷落她，但是无论从权利还是感情考虑，他还是会和她和好。这两个人已经上了道，以后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到底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喜欢同一种女人。静姝忍不住抿嘴一笑。
　　宴饮过后倪遴直接和琼华回凤仪宫歇了。灵犀见皘镜看着她们的背影静静的不说话。小心唤道：“姑娘。”
　　皘镜起身，笑笑道：“回去吧，今天的菊花不错，红得一点都不妖。”
　　倪遴听见她的话，余光扫了扫她，并没有回头。
　　从宫里出来皘镜道：“抄北边的路走吧，那边的菊花多，月光下应该很美。”
　　路上见皘镜不说话，只是看花，灵犀道：“姑娘既是进了这深宫，自己想得开也好，想不开也好，也只能入乡随俗。要么这一辈子如何过？”
　　“一辈子太长了。什么时候我全然被他伤木了，什么都释怀了，也就超脱悟道了，也就再没有了愁苦。身处深宫还是山野都无所谓了。”
　　说完摘下一朵小白菊，嗅了嗅道：“兰菊乃清傲客，奈何要生在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