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10章 ...
-
皘镜回到宫里见厅里桌子上的青瓷盆里泡着新鲜的菊花叶子。这家伙还说今夜要喝菊花酒,现在却在皇后宫里温柔缠绵。不知道无端又惹了什么气。
皘镜手指伸进凉森森的水里,摸着菊花道:“泡些酒,拿到前庭,我和灵犀姐姐喝几杯。”
皘镜饮下一杯酒,寒飕飕的沁蔓五脏六腑。望着天空的月亮吟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自从进了宫,你的心就没有完全静过。”
“我也不知道,我来这里到底是错还是对。长相厮守、情有独钟、一心一意还是自由自在。我要的太多了,可又不可兼得。为了得到这些,不得不舍弃那些。最后我怕的是全部都舍弃了,什么也没有得到。”
“舍得舍得,没有舍,怎么有得呢?我看得出他是喜欢你的,只是需要时间。”
“是吗?我真的好看不起我自己,只是为了一个男人,竟然可以忍受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他。我怕有一天我会变得令自己都羞愧无颜。”
“月亮尚有阴晴圆缺,可见老天爷也无完全的圆满。何况人间呢?只要他将来一心一意待你,就是对得起如今的付出。”
“他会吗?我知道,他心里是恨我的。即便现在做了他的妃子,我总是觉得,这辈子和他只是有缘无分,不会长久。”
“你又胡说什么呢?你现在是她的皇妃,就是你想离开他也是不行。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总是和自己过不去,姑娘年纪轻轻的,来日方长,和他还有一辈子。”
“一辈子?”皘镜怔怔的望着天空的月亮。久久灵犀道:“天凉了,姑娘回屋吧。”
皘镜晃过神,笑道:“再喝几杯吧。姐姐想过嫁人吗?想想我也耽搁姐姐好多年了。”
“你这个死丫头,当初你要出家做女道士,我说要陪你一辈子,你怎么不提这一茬。现在嫁人了,有人陪了,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想着也要把我打发出去了。”
“人家和你说正经的呢?女人一辈子,好时候就这么几年,我不忍心你这样耽误下去。”
灵犀笑道:“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呢,我还是再等几年吧。你早点叫我省心,我也早点嫁人。”
“什么嘛,这么说就是我耽误你了。”
“不是不是。是我还不想嫁人。”灵犀敛容正色道:“女人这一嫁交出去的就是一辈子。可是到底谁是可以托付一辈子的人呢?托对了,一辈子一枕甜梦,托错了,抱憾终生。”
“我知道,姐姐的心同我的心一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寻常的凡夫俗子自然配不上姐姐,那有才情的又怕不可一心一意。”
“是啊,尤其是侯门日久,见得薄情寡义太多了,我自己也怕了。何况姻缘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找到一个倾心相许的人,虽有苦,可是也有甜啊。我恐怕一辈子都遇不见这样一个人情愿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你的一辈子才多久,怎么就遇不见。等我见了哥哥就叫他好好留心,看见哪家的公子又有才情,又有真心,能配得上姐姐。”
灵犀笑道:“我是什么出身,给大家公子做使唤丫头还是下堂妾。”
“我这样的都可以给皇上作妃子,姐姐如此的人才,天下有谁是配不上的,只怕是姐姐嫌她们配不上自己的天人之质。”
“你今天是真的喝醉了,开始说疯话了。”
皘镜笑道:“我说真的,大家公子里说不定也有真心真意只愿意一夫一妻的,贫寒之家也有才情高,值得托付终身的。”
灵犀道:“我倒是希望有个贫寒之子,一辈子安贫乐道过一辈子。”
“被我说的春心动了吧,还说不想嫁人。”
灵犀脸一下子潮红起来,举起一只青梅道:“再敢取笑我,就别怪我放肆了。”
皘镜两只手挡在胸前道:“好犀姐姐,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灵犀害羞的把青梅掷到盘子里。
皘镜怅然道:“为什么我喜欢的人偏偏是皇帝?”
灵犀道:“因为王者的报复和野心,如果他只是个安贫乐道,胸无大志的凡夫俗子,你还会喜欢他吗?”
皘镜抬眼看着灵犀笑道:“旁观者清,姐姐说的没错,所以开始就是注定痛苦的选择。我自幼见父母恩爱百般,父亲这一生只我母亲这一个女人,无论卑贱富贵,都不离不弃。母亲临终时对我说,你父亲待我情深似海,虽早死几年,这辈子也比其他女子不枉此生。”
清寒明澈的月光下,两个纤纤倩影静静仰头望月。
凤仪宫这边琼华暗喜倪遴和她一起回宫。进门后替倪遴褪去礼服,温柔道:“皇上吃些新鲜水果醒醒酒吧。”
“不必了,朕也没怎么喝。倒是乏得很,咱们睡吧。”
琼华点点头,服侍倪遴一起就寝。琼华看出倪遴今天心情不佳,仿佛是在和淑妃怄气,可是明明开宴时他们还好好的,这气又是从何而来。
“皇上似乎有心事,开宴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不自在了。”
“还不是那个疯丫头,哪里像个皇妃,山野姑娘一样没大没小的。”
“看皇上面不改色的,臣妾还以为皇上喜欢呢?”
“喜欢什么。没大没小,目无尊长。”
“臣妾也吃了惊,淑妃未免过于直爽,照理秦家也是当朝忠臣,怎么女儿说起话来这样没有顾忌。”
“她们家算什么大家,小人得势罢了。”
“秦家倒底是读书人家,只是祖上过于清寒,想必礼节上有所疏淡,所以子女才会如此。臣妾总想着什么时候淑妃肯和臣妾尽释间隙,臣妾也好劝劝她,也是为了她好。”
琼华只顾说着,听倪遴久久不答应,见他闭着眼睛,以为他睡着了,为他压好被子也躺下睡了。
其实倪遴根本没有睡,他只是心里不自在想静一静。他的神经很敏感,不经意间一句话也会触动他的思虑。这次的气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太后提到每次宴饮庆典她都会第一个到,这使他想起册封皇后大典的时候,她同样是第一个到。如果他父皇没有荒唐的执意要立她为后,他现在根本就不需要受制于人,至少那一句属于她生母的“母后”也不需要对她讲。
倪遴头朝里睡着,听见身后琼华均匀的呼吸声。女人,贤良淑德还是超凡脱俗又如何?都只是附属,他们懂不了他的心,更加无法抚慰他的忧愁创伤。有时甚至叫人头疼讨厌。不禁又要想到他父亲,为了个女人,贻笑千古,到死也没有明白过来。倪遴想起了悦兮,如果她进宫到了他身边,天长日久后,自己还会觉得她同别的女人不同吗?想来她才是最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