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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九子 ...


  •   从奉烈关去往穆戍都城的一路中,大家分工明确,元氏是厨娘兼绣娘,负责小灶和缝补;解般是统领和保镖,负责指挥和治安;虞授衣是奶爸,负责带崽子们……

      与都城只差三百里时,元氏已经做完了一件中衣,中衣的袖子的领子上绣工细密,云纹飘逸,看着是男式模样,有些地方却注意变了些,与解般身材甚是贴合。
      解般很喜欢,当即就穿上,颜色茶白,云纹是黎色,褪了她一身沙场的血气,添上了三分翩翩风度。

      曾经解远意身为二字并肩王,着实风光,却也无比孤独,贵妇圈子从来不会给她帖子,而大黎为官者也注意避嫌,不与她一女子来往。远仲王府偌大的一个院子,也只有几个老仆。解般自小生长在远仲王府,也从未与大黎世家女有过交集,之后去往军中,基本都是雄性生物,她与女子接触不是一般的少。
      元氏聂小塘的亲近显然很对解般的胃口,解般穿了新衣,更是觉得离不开聂小塘,连带着看她儿子都顺眼很多:“你准备住在都城的哪里?若是屋子够大,分我一杯羹。”
      聂小塘正绣着帕子,笑道:“这个还要仰仗那位大人,我自己是没有主意的。”
      解般想想也是,随即过去找了虞授衣。

      虞授衣也在思考究竟如何安置解般,他住在宫中,却不好将人直接放置在宫里,一是不可能这么冒失,而是不可能让解般饱受诟病。
      正巧解般也过来问,虞授衣想了一会,问道:“我名下有一套庄子,坐落在王都东边的雅鹊山,庄子不大,而且有些年没有住人。你若是觉得可以,我安排人过去清理。”
      解般点头道:“可以的,能住人就行。”

      下午时分,两千重甲护送穆戍国主正式抵达王都,城门大开,朝臣跪迎一地,百姓在身后夹道相迎,山呼君上万安。
      解般坐的这辆马车连夜赶车,早在上午就入了城。而昨夜解般与聂小塘闲聊,睡得过晚,今日在车中蒙头大睡,错过了王都街上恢弘的一幕。等她醒来,已经抵达雅鹊山的庄子。

      雅鹊山的庄子原本是二殿下回国后的住处,封了“赢王府”,等夺嫡之战结束后,二殿下登基穆戍国主,拆了赢王府的牌匾,更换成“文火山庄”。
      文火山庄的大管事早早候在庄门口,国主不爱美色全穆戍上下都知道,前些年夺嫡之战几位皇子都在互相拉战力,世家贵女们不是这个嫁正室,就是那个嫁侧妃。直到二殿下登位后,已是没有贵女可以匹配,而战事连绵,宫中更是没有立妃的意思。
      这次去了一趟奉烈关,居然带回来两位,大管事觉得有意思,很有意思。

      马车午时便停稳了,大管事忙招呼着人过来侍奉,却不等人掀车帘,里头便撩了起来。随后一个只在中衣外面随便披了厚毡袍的身影下了车,乌发长及腰,却只用一根红绳将鬓发往后编了,露出的脸像是画中浓墨重彩的人物,带着几分潇洒肆意。
      她单手抱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却伸到马车里:“外面山路有些滑,下来小心点。”
      随即里面轻言细语应声,一个将乌发梳成云鬓的女人牵着孩子下来,面容一直带着柔柔的笑,朝先前的人道:“这会儿你又精神了,今晚上可要早睡,马车颠簸,就算靠在我膝上,也是睡不好的。”
      先前那人无所谓道:“几日不眠的事我都做过,单单一晚不睡无妨的。”
      云鬓女人叹了口气,弯腰替小孩子整理了下衣服:“少时糟蹋身体,老来有你罪受的!”

      大管事萧瑟站在文火山庄前,感觉一道雷把自己劈了个透心凉。
      等等……这两个女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孩子谁的?什么叫做一晚不睡?还少时糟蹋身体?
      卧槽,君上他……他带回来的,究竟是俩什么玩意儿啊!

      在大管事饱含复杂的眼光中,解般与聂小塘入住了文火山庄。
      毕竟有些鸠占鹊巢的感觉,主屋被自然而然空了出来,聂小塘带着孩子,自然住了除去主屋最大的院子,而解般便选了个临着大院子的屋子住下。
      大管事的脸色更是晦暗不明——庄子里屋子分配明确,那云鬓女人直接住了正室的院子,而另一位……她住书房是个什么意思?
      君上的品位……略奇怪啊。

      搬运物件,熟悉院落,耗费了半天时间。晚间聂小塘习惯性去掌勺,然而一批侍女却已经将饭菜端在桌上,聂小塘还颇为不习惯,抱着儿子对解般说:“我是穷人过不来富贵日子,这样我反而心慌得很。”
      解般靠躺在榻边,手握一卷兵书,长发垂落,闻言眼皮都不抬:“那是因为你肚子饿,吃完就不慌了。”她说完后抬头,向马崽子招了下手,“猎都,过来。”
      揉了揉猎都的鬃毛,解般从榻上支起身子来:“开饭吧,唉对了,你的那个崽子呢?刚刚还在你怀里,这回儿又跑到哪里去了?”
      聂小塘拿起了筷子:“我让他去拿给小猎都的奶米糊。”
      解般愣了一下:“你让他拿?他别给我吃光了!”

      … …
      穆戍王宫,方桦殿。
      “皇儿……”
      偌大华贵的方桦殿空荡荡,四周烛火明明灭灭。老态横生的男人披着松松垮垮的明黄色袍子,绣着晦暗的龙纹,他身旁后面一点是一位体态妖娆的年轻女人,神色紧张,双手不由自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手指微颤。
      而方桦殿最前方的主座旁,背对他们的是披着墨色鹤氅的沉默身影,头发并未束起,轻松系着一根发带,流水般垂在厚重的鹤氅上,里面仅穿了中衣,皑雪的颜色不染尘埃。
      “皇儿你听我说……”枯瘦的男人似乎是承受不住这份沉凝的威压,声音逐渐低弱了下来,仅在唇边嗫嚅。

      姣太妃是几个月前才被晋封为太妃的,六年前的夺嫡之乱她也有耳闻,毕竟那是王都久久不散的血腥阴云,而从这群狼中唯一脱颖而出的,便是她面前的穆戍国君。
      史料记载夺嫡之乱后,穆戍八位皇子陨落大半,老国主心伤过度,传位给二皇子虞授衣,自己退居太上国君,在王宫中额外辟出居所,太后与太妃尽数迁入此地。
      但事实上,姣太妃只有真正面对穆戍国主时才发现,太上国君并不是伤心过度才退位——他是畏惧,他一直低声下气地说话,以一个卑微的身份,而不是一个父亲。

      姣太妃更加瑟缩,护住了自己的小腹——她在国主远赴奉烈关时怀孕了,原本被诊出喜脉后,她喜出望外,觉得也许可以被太上国君更看重,但是太上国君却全然是惊愕,随后震怒,甚至听闻国主归来,下一刻就带着她过来请罪。
      虽说姣太妃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请罪,但她很清楚,能面不改色杀了自己兄弟的穆戍国主,面对她这个庶母肚子里的小弟,不太可能会手下留情。

      方桦殿寂静了很长时间,忽然上座的穆戍国主慢慢转过身,眉目在烛火中一如既往淡漠,眼眸低垂,睫毛投射下浅浅的阴影。
      “父皇,六年前,大哥死的时候,您曾经指着我,说恨不得我一开始就死在娘胎里。”虞授衣轻声说,“可我的九弟或是九妹现在还在太妃的肚子里,您却求着我杀它,儿臣不懂您的意思,老年得子,父皇不开心么?”
      明黄色的袍子将太上国君的脸色衬得更加黯淡无光:“皇儿……”他深吸一口气,颤抖道,“皇儿你明知道,你,你……我……我早就……”
      虞授衣淡淡看着他:“六年前你吃的饭焚的香的确都要经过我手,前些年王室无所出也是我做的,但父皇大可不必如此质疑自己,我已经不理后宫诸事很久了。”他声音低沉,却格外清越,“父皇,如今的穆戍,还有人可以威胁孤么?是痴傻残废的三弟?还是尸骨已寒的大哥?”

      太上国君堪堪低了头:“皇儿你……”
      “您的九子,来得也不容易,想要就要吧,孤不会害它,也犯不着。”虞授衣拢了一下身上的鹤氅,布下阶梯,沉凝的气势静默铺洒开,经过姣太妃时略微顿了下步子,忽略了她的惊慌躲闪,“太妃,恭喜。”
      太上国君似乎想拉住他,又期盼又惶恐问:“皇儿,我……我真的可以?”
      “这话您应该去问母后,后宫的事情,归她管。”虞授衣接过旁边内侍递过来的暖壶,轻描淡写说,“儿臣正要去看望母后,父皇一起么?”
      太上国君似乎又胆怯起来,摇头道:“不,不了,夜深,我还是回去安寝。”
      虞授衣垂了眼眸,掩了沉沦如夜般的瞳仁:“父皇慢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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