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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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阴纪事】之【初识】
中阴实录有载，永平六十一年春，禹王亲率王宫贵胄校猎于南苑。
禹王宅心仁厚，实不喜此等杀戮之事。此春狩之举，实乃祖宗家法不得不为之。皆因太祖马上定天下，定国之后担心子孙们安享太平不思进取，因定下规矩：凡皇子者，六岁入学就傅。由上钦点官员中博学谨慎者数位，为其教授礼、射、御、书、数等科目。寒暑无间，虽婚娶封爵后，读书不辍。每年一度的春狩，便有考校皇子武功之意，因此颇受皇家重视。
而这一年的春狩尤为特殊，原因不在其他，实乃禹王春秋已高之故。
话说这禹王元后绾氏乃开国镇国大元帅之孙女，因其家族累世功勋被先王赐婚太子。禹王登基后，绾后入主中宫。因其性格平和、体察下情、行事温和而能赏罚分明，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帝后感情甚笃。绾后于永平二年怀有一胎，禹王大喜，万般小心保养，只求母子平安。哪知天不遂人愿，当年竟遇洪水，数十郡县颗粒无收。非但百姓民不聊生，朝廷焦头烂额，后宫亦受波及。有传言道绾后之胎乃是混世魔胎，此番天灾乃是天降示警。本已因操持内政疲累不已的绾后闻言大受刺激，惊动胎气，竟迩小月。数位御医因兹事体大，用药犹疑，终至一尸两命。禹王剧痛之下令所有御医及服侍绾后的宫女太监一同殉葬，终究无法挽回妻、子性命。禹王心灰意冷，再无立后之意，中宫之位自此虚悬。
是以禹王毕生无有嫡子，如今膝下两位成年皇子：孤城不凡居长，母妃亦过世多年。此子性格刚毅，善齐射、精兵法，乃有太祖遗风，本是皇位不二人选。奈何其性格乖张、喜怒不定，对下人时常打骂。又听闻其好色无比，年纪轻轻已有多方姬妾，府内略平头正脸的均收于帐下，因此禹王渐渐不喜。次子孤城不危乃禹王宠妃缇氏所出，相貌出众、仪表堂堂，性格沉稳仁慈。朝中大臣私下窃语，倘若孤城不危继承大统，或可为一代仁君。但孤城不危亦有其先天不足之处。其母妃出生不高，娘家虽与五大家族中的缉氏走得很近，究竟并无多少实权。且自己才具平庸，与年纪轻轻便征战沙场立有战功的兄长相比，似又显得无所建树。
而今禹王年迈，近年来精力已大不如前，择选嗣君已是迫在眉睫。禹王在两子之间几番动摇，犹豫未决。而此次围场校猎，无疑是极好的考察皇子的机会。因此不独两位皇子本人，其身后的支持势力均是严正以待，以期一举击败对手，夺得大位。
除两位皇子的“娘家人”之外，尚未明确“选边站”的官员们亦无法独善其身。其中又以时任一品大学士的缯玄应最为热心。此时旧派势利如绾氏一族因元后去世影响，已然衰落。新崛起的几脉中，以缯家居首。此代缯家虽无男丁，却有一对绮年玉貌的闺女，尚待字闺中。传闻这对姐妹花，姐姐性格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妹妹缯鸣夏更是倾国倾城，不知多少王公贵族拜倒在其石榴裙下，而其独独对二皇子青眼有加。缯玄应一来偏疼幼女、盼她嫁得好归宿，二来不免有那不欲人知的心思，因此将此番皇子间的对决看得尤为重视。
到得春狩那日，大皇子策马弯弓，果然收获良多。反观二皇子，却是不发一箭，袖手而观。禹王奇之，二皇子伏地对曰：“春季乃鸟兽孳育后代的季节，吾不忍伤母兽令小兽失恃。还请父王恕罪。”
禹王闻言，捻须但笑不语。百官相视彼此，皆道大事底定。一时有人眉开眼笑，有人眉山紧锁，可谓几家欢喜几家忧。惟缎家父子冷眼旁观、不露声色。
狩猎结束之后向例赐有国宴。大皇子借口劳累，早早离席。禹王知其意，虽明了帝王家亲情本是如此，自己也是这般过来的。但终究手心手背都是肉，兄弟阋墙实非他所愿，因此亦闷闷不乐。其余众臣察言观色，自不敢肆意嬉乐。禹王见实在无趣，不刻便都叫他们散了。
却说缎家父子行至中途，缎家少爷缎君衡忽然叫住随侍的管家：“停轿”
“少爷有何吩咐？”
“你们随老爷先回去。吾有点事要办，等下自己回去即可。”
“这……”管家尚未答言，只见前面老爷的轿子也停了。缎君衡急忙两步上前，恭恭敬敬立于父亲轿边。
缎老爷掀起轿帘：“你是要去那边？”说着比出右手拇指。
“是，父亲。”缎君衡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有些事，儿子想去确认一下。”
缎老爷子闭目思忖片刻，点头道：“也罢，你去吧。记住，守着分寸。”
“是。”
送走了车轿，缎君衡定了定心神，先将此行要做之事在脑中过了一遍。什么程度的话可说，什么地步的事可做，条条件件理清楚了，这才举步走向大皇子府邸。
到了门外，请门子通传，果然听得府内鸡飞狗跳，闹得一塌糊涂。门子虽是个粗人，也懂得进退，讪讪地表示主人此时不宜见客请大人改日再来。
缎君衡却不以为意：“不然。缎某是来为大皇子治病的，今日无论如何要见皇子。”
门子听了纳罕，这里面主子的打骂声惊天动地，哪有半分生病的样子？却也不敢再推诿，只得硬着头皮进内通传。
果然孤城不凡听说有人要替他“治病”更是火冒三丈，正待将人打出去时，忽然心下一动：“来人可说他是谁了？”
“说是姓缎。”
“哦，是他！”说起缎家公子，孤城不凡眼前首先跳出了一张极出众的脸儿，一双狐狸眼最是惊心动魄。这人人漂亮，做起事来更漂亮，文治武功样样不俗，往朝堂上一站，容貌、服饰、言谈、做派，无一不精彩，是年轻一代里公认最前途不可限量者。这样一个人，此刻不在老二那边道贺，却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么一思量，倒是勾起几分趣味。左右他打下人也打烦了，便挥一挥手，“叫他进来！”
不一刻缎君衡果然跟着下人进来：“微臣见过大皇子。”
孤城不凡哼了一声，正要说话，一眼瞥见下人还在边上杵着，手里还捧着个大捧盒，一见便是上用之物。孤城不凡大约猜出那东西的来头，不由恼道：“你怎么还不下去？这又是什么东西？”
下人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吓得双手发抖，几乎摔了盒子：“是，是缇妃娘娘赐的补药”
——补他祖宗！
孤城不凡气得肝火上涌，正待口出秽言，想起旁边还有外人，不由一眼瞪过去。缎君衡倒是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想是缇妃娘娘听说大皇子因病拒席，这才以补药相赠。既是一番好意，大皇子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好意？她？”
“正是好意。”缎君衡一字一顿，唯恐孤城不凡听不入耳似的，“两位皇子嫌隙在明，后宫不宁则天下不静，实非社稷之福。吾王为此忧心不已，以致食不下咽，大皇子何忍？且大皇子居长，理应为诸弟表率，维护皇家体面，为吾王分忧才是。如今二皇子那里既已先释出诚意，大皇子该如何做，想必无须臣赘言。大皇子是想成大事者，能屈能伸这四个字难道也不明白吗？”
孤城不凡听罢又哼哼两声。缎君衡的意思他并非不懂，只是这口气如何忍得。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来啊，把桂芝养的那只京巴子抱来！”
桂芝是孤城不凡近来新宠的佳人，有一只养了多年的宠物京巴狗，颇通人语煞是可爱，孤城不凡心情好的时候也会逗弄它几下。下人不解主子这会儿要那只狗做什么？却是不敢问，巴巴地把狗抱了来。
只见孤城不凡一手拎起那小东西，另一手掀了捧盒盖子，捻了一枚药丸硬给塞了下去，“吾倒是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好意！”
可怜那小狗，自小儿娇生惯养从没被这么粗鲁对待过，此时也不知是被药苦着了，还是脖子后面被揪得生疼，小小的身子缩成了球，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好在并无口鼻流血之兆，显见得孤城不凡果然是小人之心了。
缎君衡看着不忍，皱眉道：“大皇子何必跟一只畜生过不去”
“哼。吾不过跟一个畜生过不去。你们又何尝跟吾过得去了！”说着就将手里的毛团一径扔了出去，“滚，你也滚，都滚！”
下人巴不得这声，早屁滚尿流地跑了。缎君衡见人远了，却是伸手把门一扣。
孤城不凡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缎君衡身影已在眼前。孤城不凡下意识出掌自卫，倒被缎君衡捏住了脉搏：“果然。大皇子最近运功时是否时常有气息不畅之感？”
孤城不凡抽回手腕，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眼前之人：“这就是你来的目的？”
缎君衡不理他话音中满满地威胁，径自掐指运起控灵术。孤城不凡只觉周身被一股绵长温暖的气息包裹，随即经脉之中的阻塞之感便舒缓了许多。
半炷香过后，孤城不凡呼出一口浊气，再度睁开眼睛，只觉神清气爽。再看面前人，面色虚白，额角隐隐有汗，可见功体损耗不少。
孤城不凡不禁愕然。他的母妃出身虽不低，却并不受宠，自出生以来，他每日只见母妃郁郁不欢，或是咬牙诅咒别的得宠的妃子。每每下学，母妃总要问他是否表现出众，是否得到父皇青眼相加，却很少关心他自己内心如何。而宫里向来是捧高踩低的地方，母妃的不得宠幸，带来的自然是宫人的疏离。就算偶尔有人亲近他，往往都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以他早早地就看透了世态炎凉，对人性更是失望得不愿再去相信。
可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何以这般平白出手相助？
孤城不凡暗自回想了一遍，完全找不出自己与这人有所交集的过往——既然不是过往，那便只能是将来。孤城不凡霍然心头一亮。
“哼，原来如此。你看是老二那边巴结的人太多，你自问根基不牢，难以排的上座次，这才剑走偏锋，将宝押在吾身上吧！”
“大皇子若要这样想，未尝不可。”
缎君衡此时也平复了气息，睁眼道，“大皇子天赋异禀，练功又勤勉刻苦，只须再过一关便可练就数百年来中阴无人练成的双极功体。但皇子切记，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稍有不慎则极易走火入魔，岂非得不偿失？”
孤城不凡闻言，深深看了缎君衡一眼：“竟被你看出来了。所以你才觉得吾比老二那小子更适合大位，是吗？”
“微臣区区小官，大位之属非是臣可妄言。然吾中阴界地气不均，生存环境恶劣。唯有负有龙脉的皇室子孙练成双极功体方能平地气、助百姓安居。臣，只求中阴平安。”
“哼哼，吾明白了。”
孤城不凡再次眯起眼睛，
“那么，你就等着看吧！”
【未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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