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拉》芬芳魅影

7、曾经的“恋人”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望着D远去的背影，格雷希喃喃自语。
　　“何以见得呢？大人。”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边多出一道白色的靓影。“再怎么说，他只不过是个混血儿罢了。”
　　“不，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超乎寻常的冷静与沉稳，还有，让人难以捉摸的力量。”他轻叹，“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他再像今天这样顺利地进入城堡。”
　　他反身走上楼梯，米兰达回望着他的背影微微颌首。在她的意识里，伯爵拥有着足以让猎人臣服的强大力量，而今面对着D，虽然没有交手，却发出如此感叹，难道D身上那所谓的让人无法捉摸的能力让他感到畏惧么？她不相信，如果有，或许只是一定的压力吧。
　　传说中的猎人D，还有……那个女人，她蹙眉，轻咬红唇，她不想再看到那个女人出现在这里。
　　******
　　自离开了格雷希的城堡，艾莉拉就在不断催促着加快马儿奔跑的速度，原来她想见到的人居然就在这附近，如果不是经人指点，或许她又将错过，近在咫尺却毫不察觉，她在怀疑自己是否开始变得迟钝了，如果这次机会错过了，她又要等待多少年……心里带着懊恼的情绪，她朝着耶尔特远郊的方向奔去。
　　不多时，临近目的地了，夜空月明星稀，她远远地看到林子中有一处微亮的光芒，心跳猛然抽搐了一下，她体会到从未有过的紧张。放慢了步子，直到离那光亮越来越近时，一幢木质的复式小别墅清晰地出现在前方，勒了勒缰绳，她跳下马，见到他时，只需拔出刀刃便可，打定了主意，她轻吸气。
　　马儿静立在树林间等待着它的主人，艾莉拉提起宽大的裙子朝着屋子走去，还未到门口，她听到屋里传来美妙的钢琴乐曲，而这熟悉的乐曲不正是自己曾经最擅长，也是他最喜欢的月光曲么，现在……又是谁在弹奏它？
　　她轻步踏上屋外的台阶，将身子贴在那扇透出亮光的窗边，微微侧头往里看，屋内空间并不大，但装饰极为优雅，对着窗子的壁炉上闪烁着微亮的烛光，在不远处放置着一架黑色的钢琴，一个金发的女孩正认真地弹奏着，在她微微抬起头的间隙，她冲着对面椅子上的人轻笑，艾莉拉的心猛然抽紧，那是个顶美的女孩儿，而在她眼中映射出的身影，虽然背对着窗子，但那身影对于艾莉拉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微颤的手扶上了刀柄，她深吸了一口气，离开窗子转向门前。
　　再端详一眼，她一脚踹开了木门，当她手握双刃出现时，显而易见的是屋主人的惊讶与慌乱，只是，他们都保持在原有的位置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艾莉拉看了一眼檀木椅上坐着的男人，极浅的亚麻色长发，白皙的脸庞，如宝石般湛蓝的双眸，笔挺的鼻翼下一双微薄的红唇，他还是老样子，一个令她心跳加速的男人，只是如今，他的心不属于她，想到此，她禁不住的在唇边挂上了一抹苦笑。
　　“艾莉拉……”惊异只是一瞬间，他重新平静下来。
　　“是我，赫维尔斯，你还记得我，这几个世纪以来，知道我找你找的很辛苦么？”微微挑眉，艾莉拉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不语，只是交叠着双手放在鼻翼下，像是陷入沉思之中。
　　“太久了，久到即使再次相见，我们竟没有太多的话可说了。”说话的同时，艾莉拉以常人无法看清的速度挪移到椅子边，闪着刺眼光线的刀刃已经抵在男人的喉结边。
　　伴随着她的这一举动，钢琴边的女孩发出一声尖叫，她随即站起身，“不要伤害他。”虽然强装镇定，但她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艾莉拉微侧目端详了一下女孩儿，笑，“赫维尔斯，你养了一个人类女孩做宠物？你的胃口变了。”
　　“你我之间的事，与她无关。”赫维尔斯蹩眉，他看向那边不敢轻举妄动的女孩，“安妮，回卧室去。”
　　“不行，除非让我看到你是安全的。”此时，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笼罩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她的唇在微微颤抖，但她说出的话却是坚定异常。
　　艾莉拉看到了两人眼神中互相关切与担忧的感情，即便自己与赫维尔斯在一起的时光里，她也不曾从他的眼神中感受过这样的真挚，为什么……她的心在颤抖。
　　“安妮，相信我，回房间去好么？”赫尔维斯语气柔和地说。
　　起初安妮只是微微摇头，但泪眼婆娑的她看到了赫尔维斯眼神中充满的肯定，那分明是要自己相信他，她轻轻点头，拖着沉重的步伐出了客厅。
　　屋里只剩两人，空气仿佛凝结般的冷，艾莉拉看了看毫无抵抗意思的赫尔维斯，她的刀并未像预想那样迅速取走他的性命，不知为什么，她在犹豫什么，过了几百年后，还想要他给一个解释么……
　　“艾莉拉，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静默许久，他轻叹。
　　“这么说，你已经作好赴死的准备了吧。”她勾了勾唇角。
　　“之前我一直住在沃尔塔城堡，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所以我在等待着惩罚。”他说，“只是现在……我不想死。”
　　“你说出的话依然这么华丽动听。”艾莉拉笑道，“只不过结果都一样，还是要为自己开脱。”
　　“你从来都不曾信任过我。”他苦笑，“那么，是谁告诉你，我现在住在这片地域的？”
　　艾莉拉微微蹩眉。
　　“我在这里居住，只有格雷希知道准确的方位。”他继续说，“因为我决定离开沃尔塔城堡时，是他把这林中的房子给了我。”
　　“就算之前你一直在那城堡里居住，那么现在呢？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隐居起来？”艾莉拉停顿片刻，她轻轻吸了口气，“是因为那个女孩么？”
　　或许是想到了名为安妮的女孩，他的脸上平静柔和，唇边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微笑，“她仿佛给我带来了第二次生命，让我懂得了拥有与珍惜。”
　　艾莉拉看着他，眼前忽然有些模糊，她控制着濒临失控的情绪，咬了咬唇，“你跟我的从前算什么？”她本不想多问，只需挪移刀刃就可以取走他的性命，为什么还是开口问了，她的大脑杂乱无章起来。
　　“艾莉拉，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真的快乐么？”他轻声问。“真的能感受到什么是爱么？”
　　艾莉拉一怔，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是全身心地爱着这个男人，直到有一天，当她被曾经的朋友们被弃，就连他也离开了，因着一切让她无法承受的种种而要想到拿起刀来复仇，为什么现在他这样问了，她反倒有些迷惘起来。
　　“你认为以饮血为乐，奢迷流连于舞会之间，那样的日子能让你感觉到幸福么？”他苦笑，“起初我曾以为，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表面上光鲜，可是我们比谁都要空虚。”
　　过往的一切如云烟般浮现在脑中，艾莉拉回想着那段浮华的日子，贵族们的全盛时代，穿梭于各种社交场合的她，所有人都为她美丽的容颜倾倒，她甚至可以站在贵族界的顶端，只是当宴会结束，浮华褪去之后，她往往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什么。
　　“艾莉拉，今天你站在我面前，穿着这件最适合你的裙……”他轻轻挪开架在肩膀上的刀刃，站起身直视着她，“你依然那么美，只是，在你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怎样的心，你从来没有将那颗心给过我，不是么？”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无言以对，用尽几百年的时间，她在追寻什么，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即便是与他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两人彼此都没为对方付出过真心么？或许吧，他们只会彼此索取却从未想到过付出。
　　握着刀的手变得软弱无力，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这幢屋子的，只是当她贴在门外的墙壁时，屋里传出急切的脚步声，她听到安妮担忧地询问与赫尔维斯呵护般的安慰，泪水无法抵制地滑落。
　　复仇，难道从使至终，不过是个不至于让自己无聊到发疯的借口……那么，为何还要哭泣？她跌跌撞撞地沿着来时的路走入林子。
　　夜晚的树林很安静，依稀可见的小路上洒着清冷的月光，不知走了多久，艾莉拉忽然感到一阵难耐的饥渴，她扶住旁边一棵树大口喘息着，听力无限放大，在这安静的夜晚，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孩子他爸，到底要修到什么时候才能走？”主妇的声音中带着焦躁与不安。
　　“就快好了，别催了。”男人一边回答，一边修理着什么。
　　“真是的，偏偏在这个地方坏了，叫你换个新的车子你又不肯。”主妇抱怨道。“再晚就更危险了。”
　　“妈妈，这里真的会有妖魔出没么？”一个稚嫩的声音问。
　　她听到大人们禁止孩子再问的嘘声，虽然他们的距离与她所处的位置很远，但她把这些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不是好的预兆。
　　她揪着胸口的衣襟，喉咙里干渴难忍，在她红艳的唇边，两颗利齿逐渐显现，疼痛感袭来，这是她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感觉，不能在这里失控，脑中还有着一丝这样的意识，手指已经将树皮剥落，她努力克制着，然而当她抬头时，眼中所见尽如白昼般的清晰，在她身体里流动的另一半血液无法阻止地觉醒了。
　　她要找到可以解渴的东西，那孩子的血应该很鲜美吧，脑中残存的理智被这种欲望打破，现在的她就像一只四处觅食的野兽，转身，她朝着刚刚话音落下的方向飞驰而去。
　　以吸血鬼觉醒的状态，只消片刻她就能看到那一家三口。
　　“好了，看，车子能启动了。”是一家之主的声音。
　　话音越来越接近，她嗜血的欲望就愈加强烈，只是集中精力找寻血源的她没注意到，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挡住了她的去路，来不及反应，她已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倒在旁边的草从间，顺着草皮滑出一段距离，她的肩膀碰到一棵树，这才让她停了下来。
　　“谁？”她机敏地坐起身，抬头，一袭黑衣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
　　没有任何答复，他来到她的身边，英俊的面庞冰冷如霜。
　　“D……”她喘息着，眼中带出一抹恼怒。
　　“走错一步的话，你便不能回头。”他淡淡地说。
　　“怎么，你想说如果吸了人血的话，你会把我列为捕杀的对象么？”她勾起嘲讽的笑颜，“如果真是那样，说不定死的人会是你。”
　　D没有回应什么，只是更加接近她，慢慢蹲下身子。艾莉拉不明白他有什么意图，当她的耳边传来愈加临近的谈话声时，饥渴感使她甚至忘了D的存在，她想要起身时却被D制止了。
　　“我不允许你伤害他们。”冰冷的话语透出某种震慑的力量，D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这句并没带有命令口吻的话却让她无言以对。
　　他默不做声地将右腕的袖口向上拉起，将胳膊递到艾莉拉眼前。
　　这一举动令艾莉拉吃惊不已，她诧异地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污辱我么？”
　　“……这种痛苦，我了解。”他轻声说。
　　她一怔，心里在瞬间涌上百感交集的情愫，颤颤巍巍地扶上他的手腕，望着在那血脉之下轻微的博动，她将唇慢慢贴了上去，他能够理解吧。
　　尖利的牙齿刺破了他苍白的皮肤，他只微微蹩了一下眉头。而伴随着鲜血一并流下的，是她的泪水。
　　不多时，她的身子已不像先前那样颤抖了，仿佛平静下来的她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腕，沾着鲜血的唇边已不见了利齿，瞳孔中的红雾逐渐退隐，她将脸别向一边。
　　D只看了一眼迅速愈合的伤口，将袖口拉好。
　　“D啊，当你回复到吸血鬼的状态时，是否有过憎恶？”艾莉拉擦了擦嘴唇，回头望着他，“这样的我，甚至连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都不如。”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那双冷若冰霜的眼中滑过一抹淡淡的哀伤。
　　他应该不是那种把自己的感受到处说的人吧，艾莉拉并没因他的沉默而恼怒，她将身子靠近他的怀中，再也无法抑制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