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拉》芬芳魅影

6、另她在意的事

　　通往城堡的石桥修筑的相当壮观，随着骏马朝前飞驰的步调，桥两边的荧光灯依次亮了起来，像是在欢迎来访的客人，虽然可能并不是善意的来访者。
　　艾莉拉没有在意这些点点亮光，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城堡门前，沉重的铁栅栏像是收到了感应般咣咣铛铛地往上升起来，大门也缓慢地敞开了。
　　进入城堡后，她跳下马，环视四周，这里显然已经不是贵族鼎盛时期的模样了，虽然在夜晚，城堡仿佛也跟随着主人的觉醒稍稍焕发了一些精神，但依然显得阴森沉闷，围墙与高耸的尖顶塔楼上满是裂痕，也彰显了这座城堡久远的年代。
　　将马拴在立柱上，艾莉拉走上台阶，推开雕花的金属大门，映入眼睑的一切都可让人依稀感觉到当年这里的奢糜之气。宽敞的大厅、光洁的大理石地板、盘旋的金色扶梯、吊顶的华丽水晶灯……依旧是中世纪的式样摆设，只是，这里少了那些身着华服穿梭而过的身影，少了曾经令人留连的曼妙乐曲，偌大的城堡随着贵族的衰亡陷入沉寂。
　　“这个城堡承袭了它旧时的模样，是否让你有种熟悉的感觉？”
　　扶梯之上悄然出现的男人，只在转瞬之间便来到艾莉拉的面前，他微微一笑，足有蛊惑人心的魅，不同的是，她的心已经冷却，当他礼节性地牵过她的手正要放在薄唇边轻吻时，她断然地抽回了手。
　　片刻的滞留，他收回手，并未因她的举动显现出一分尴尬，只是笑颜更甚。“难道没有一丝留恋么？毕竟，你曾经是人们瞩目的焦点，每个人都会为你动容，而正是这样的环境，造就了你。”
　　艾莉拉不语，望着对自己来说曾经熟知的一切，她竟然没有半点感动，有的只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厌恶，这些在她进入城堡前并没料到，至少，会有一丝熟悉和留恋，她曾这样想，但事实恰恰相反。
　　“我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她冷冷地说。“你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废话。”
　　他抬眼望了一下正在缓慢关闭的大门，不以为然地笑，“艾莉拉，你认为我为什么在你进入城堡后也没有开启结界，而这道门，并没有封锁。”
　　他走到她身后背对着她，“那个叫D的猎人会来的吧。”他仿佛自语地说，“不过，即便他来了，你也不会允许他杀了我的。”
　　艾莉拉转身面对着他的背影，一股无名火窜上脑门，“格雷希，你别太过自信了，他要杀你的话，谁也阻止不了。”
　　“不。”他转过身看着她，“你会阻止他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让她到这里只是一个玩弄性质的恶作剧，她决不会放过他。艾莉拉抽出弯刀，刀刃在他眼中反射出一道闪光。
　　“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冲动了呢？”他并无惧意，只是淡定地将架在脖颈边的弯刀支开，“我要说的事情你会感兴趣的，不过，先让我好好招待你吧。”
　　“不需要。”她蹙眉。
　　“即便你不接受，但请让我尽地主之宜，这是身为贵族最起码的礼节。”他笑着从她手中接过弯刀。
　　艾莉拉没有反抗，她开始觉得烦躁起来，或许这就是被人吊起了胃口的缘故，她告诫自己稳定情绪，她的时间比他要来得充裕，那么，不管他要玩什么花招，奉陪到底就是。
　　见她平静了一些，他将刀重又还回她手中，“跟我来。”
　　艾莉拉收好弯刀，跟在他身后走上旋转楼梯，当脚接触到台阶时，她忽然有一阵的眩晕，仿佛这道楼梯是她曾经反复走过的，时空交错物转星移，听觉里浮现出嘈杂的交谈声，眼前出现了人流快速涌动的幻象，她伸手想要抓住旁边的扶梯，却在那之前重心不稳地倒下了。
　　“要在瞬间看完千年间发生的事，的确会让人头晕吧。”格雷希轻触扶梯上一个不显眼的按扭，幻象消失，大厅里恢复如常，他将艾莉拉轻轻抱起。
　　******
　　在一片黑暗中，身体仿佛沉入了深渊，艾莉拉费劲地睁开双眼，记忆只停留在她踏上楼梯那一刻，而现在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没有强烈的光线，只在壁炉上燃着轻微晃动的蜡烛，她吸了一口气缓冲下混乱的大脑。
　　“醒了。”远端的沙发上，格雷希手里拿着一只晃动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嘴角挂着一抹充满玩味的笑。
　　原来自己真的昏了过去，面对着他，难道不该提高警惕的么？她有些恼怒。但在头脑彻底清醒的下一刻，她诧异非常，原来穿在身上的衣服被一件艳红的缎面裙子替代了，而这件裙于她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带有蕾丝边的紧身胸衣完美展现出她的丰满，腰部于一侧打的蝴蝶结缎带和宽大的裙裾则恰如其分地展示出她纤细的腰身和完美的曲线，在这样光艳的色泽之上绣着几道盘旋的纹路，其间点缀着颗颗晶莹透亮的水晶，让她看起来就像一株娇艳欲滴的玫瑰。
　　“看看吧艾莉拉，这才是真正的你。”格雷希起身来到她旁边，将她带到一面落地镜前。
　　贵族的城堡里很少摆放镜子，只因在那镜中无法看到他们的身影，但在格雷希的城堡里，在这间屋子里，摆放着一面装饰华丽的镜子，现在，镜中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身影。
　　“不觉得我们很般配么？”他贴近她，虽然眼睛瞩目着镜子，但那镜中却只有艾莉拉的身影。
　　艾莉拉望着镜中的自己，想起了曾在贵族上层社会穿梭的日子，奢侈、糜醉、颓废，偶然回忆的时候会觉得那是一段毫无意义的生活。她沉默许久，讪然一笑。
　　“格雷希，你真可悲。”她的目光盯着镜子，虽然看不到格雷希，但她知道他就在身边。“原来你一直‘活’在回忆里。”
　　“……回忆并不是件坏事。”停顿片刻，他轻声说。“它可以教你记住、期待某些事。”
　　“那么，为什么不随这些逝去的记忆一起归于沉寂。”艾莉拉转身面对着他，“贵族的末日不远，你心知肚明。”
　　“在我心里一直留着一份执念，并不是复兴贵族。”他说完走到屋子一角的幕帘边，那道及地的深红色幕帘后面遮挡着什么，他按了墙边的开关，帘子慢慢向上升起，显现出一个身着红裙手拿折扇的女人，她微笑着，妩媚性感，艾莉拉感到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她的胸口起伏不定。
　　“这尊蜡像是个杰作。”格雷希欣赏着如真人般的蜡像，“不仅形似，连神情都有几分相似，能体现出这一点来很难。”
　　“格雷希，你这是……”
　　“她伫立在这里已有千年。”格雷希回头看着她，“我每天都能见到她，只是，无法与她倾谈，遗憾，但却给我更多的期盼，期盼着有一天，一个有血有肉的她会再次站在我面前。”
　　他离开蜡像，走到艾莉拉身边，如宝石般殷红的眸中充满真挚的情感，“而我的希望终成事实，现在，你就在我面前。”
　　艾莉拉抬头望着他英俊的面孔，有一瞬间的迷茫，她努力压制着不稳的气息，脑中却是一片混乱。
　　“为什么，你选择了他而不是我。”他一手轻轻抚起她的脸侧，有一抹伤感自他眼中滑过，“你爱他，但他却伤害了你。”
　　艾莉拉咬了咬微颤的唇，理清了头绪，她重新平静下来，离开他身边，“你该庆幸我没有选择你，否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的话很残忍。”格雷希轻叹，“不选择怎么知道对错，如果是我的话……”
　　“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了。”打断他未说完的话，艾莉拉转到床边，她发现自己的弯刀还在，如今她所能信赖的恐怕只有这把冰冷的利器。
　　“那样的利刃并不适合你。”看到她重新拾起刀，格雷希无奈地叹气，“颠沛流离的生活更不适合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
　　“错，到现在我才发现，没有比它更与我相配的东西了。”她抬起刀，光线将她的皮肤衬托得更加白皙，“还有，我是猎人，你是贵族，我的任务是猎杀贵族，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死在这把刀下。”
　　他一怔，随即淡然一笑，“那样的话，我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你知道他的下落对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艾莉拉将话题拉回重点。
　　他略点头。
　　这就是令她感兴趣的话题，寻找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踪迹，却在今天，面前这个男人点头承认知道那个人的下落，艾莉拉难掩心里的激动之情，她走近格雷希，刀架在两人之间，“他在哪儿？”
　　“你还在关心他。”意料之中，却仿佛还是无法接受，他轻叹。
　　“我会亲手解决他。”刀光闪了闪，她冷冷地说。
　　两人正对持着，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打破了愈发紧张起来的气氛，“主人，有人入侵城堡。”男仆这样恭敬的在门外回报道。
　　“看来我们又有客人来了。”格雷希轻笑，“艾莉拉，让我们去恭迎他吧。”
　　这个时候出现，又被通报为入侵者的，莫非是D，艾莉拉微微蹙眉，如果他要插手的话，事情会变得复杂，无论如何，要在D出手前从格雷希那里打听到那个人的下落。
　　两人顺着旋转楼梯下到大厅之时，格雷希吩咐在门边待立的侍从打开雕花的大门，这样不仅是通往城堡的通道，连最后一道防线也敞开了，他真的完全没有一丝顾忌，艾莉拉握了握拳。
　　在门开后不久，一袭黑衣的D信步走进大厅，不出所料，果然是他。格雷希向他微微颌首，“欢迎，吸血鬼猎人D。”
　　“我是来取你的首级的。”D轻声说，同时他的手已经扶到背上的剑柄。
　　“真直接啊，你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对什么都不带半点感情。”格雷希没有丝毫慌张，他勾了勾唇角，微笑着说。
　　“D。”看到D已将长剑抽出半截，冰冷的光线乍现，艾莉拉上前一步，挡在格雷希身前，“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抽剑的动作停止，D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面前这个女人，“那并不算契约。”片刻后，他漠然地说。
　　“那么，想做我的对手么？”她抬起弯刀，眉心紧蹙。
　　大厅里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自门外灌进阴冷的风，将气氛带到冰冷的极点。
　　“两位不要这么剑拔弩张吧，所谓来者都是客，我不希望今晚在这里看到血腥的场面。”格雷希的面色有些凝重，虽然如他所料，艾莉拉充当了他的挡箭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瞬间反身，艾莉拉的刀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他不紧不慢地用手支开刀锋，将面颊贴近她耳边。
　　轻声低语几句，艾莉拉颤抖了一下，她倒退几步，呼吸有些急促。
　　“直到现在，我也不确定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否是对的。”他轻叹。
　　这句话并没被艾莉拉听进去，她脑中的记忆仿佛只停留在之前他的那几句低语上，她转身冲出大门，顾不得身上还穿着带有硕大裙摆的礼服，也完全无视了还在大厅里相持对立的两个男人，现在对于她来说，这里将要发生什么已经没必要去关注了，她要去找到那个人。
　　“障碍消除。”当她的身影消失远去，D冷冷地对城堡主人说。
　　“慢着，D。”格雷希并没因挡箭牌的消失而慌乱，他依然镇定自若。“在这座城堡里设有重重机关，如果我想置你于死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的确，自进城堡时起一直很顺利，虽然不知道城堡的主人在玩什么花样，但对于D来说，顺利与否都无所谓，他要做的只是突破城堡杀掉领主。
　　“没有启动任何机关，只因今晚我不想与你为敌。”格雷希说。
　　“……”
　　“作为猎人，你应该不会允许自己看到人类被贵族吸干血液的场面吧。”他悠然地踱步到大厅一侧的豪华沙发边，“那么，如果不是贵族伤害人类，而是你的同类呢？你允许么？”
　　“你想说什么？”D深沉地问。
　　“我听说混血儿经常会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失控，露出本性，是真的么？”格雷希坐在沙发上，一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他笑得妖邪。
　　D没有回答。
　　“让我来告诉你，在克利夫兰村与耶尔特之间有一处森林，也是过往客商的必经之地，在这个时代，那片林子相对来说真的很安全，只不过……那里的确居住着一位贵族。”他饮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在森林周围还有一处村庄，人丁兴旺。”
　　D依然不语，他只静静地听着格雷希说的每一句话。
　　“D，艾莉拉正赶往那个地方。”放下杯子，他的神情变得严肃，“如果今晚她向人类施展了血牙，你会怎么做？”
　　D只静默片刻，反身朝门外走去。“我会再来取你首级。”
　　“随时恭候。”格雷希站起身，对着那个瞬间消失的背影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