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拉》芬芳魅影

8、神秘人

　　过去的几个世纪，艾莉拉不记得自己如此放纵的哭泣过，或许只是想把心中压抑太久的悲愤宣泄出来，而现在在她身边的，会是唯一能够理解她的人么……
　　许久，当情感的宣泄归于平静时，她离开他的怀。D拿出一张软帕给她，随即站起身，他朝远处走去，身影近似融入黑夜之中。
　　“D。”艾莉拉擦干泪水，瞬间移动到他面前，“不告别一下就要走么？”
　　他停住脚步，看了看她，却没有回应。
　　“你看到了我最不想让人看到的一面。”她将软帕叠好，没有还给它的主人，而是把它塞进自己的胸衣，唇角滑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之前曾看过我这可憎面目的人都死在了这把刀下。”她说着抬了抬手中的弯刀，寒光一闪而过。
　　D平静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未说完的话。
　　“要么就以你的血祭刀，我会不惜一切在这里杀了你，或者……你杀了我。”她将弯刀举至眼前，光线反射出D的眸中没有丝毫波动，她笑，“要么，做我的同伴，那样的话我便会时刻让你保持沉默。”
　　“我们不是同路人。”静默片刻，他淡淡地说。
　　“复制我的话？没一点新意。”对于他的回答，艾莉拉并没太多意外，只是半开玩笑的调侃着。
　　D与她错肩而过，向着不远处等待着的马儿走去。
　　“我了解了你的过往，虽然很模糊，但最重要的，我感觉到了矛盾和痛苦。”艾莉拉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继续说，“从你的血中。”
　　D走到坐骑边，一手抚着马背，微侧头看她。她的话很有效果，让他犹豫着没有马上离开。
　　“被你深埋于心底的东西，应该不愿意被人察觉吧！”她从容地走到他身边，微微一笑，“这样我们也算扯平了。”
　　“看来非要与她为伴了。”话中满是兴灾乐祸的语调，一个不属于他们二人的声音自D的左手位发出。
　　艾莉拉机敏地看了一眼D的左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这声音以前在草原上曾经出现过，到底是谁在说话？她正疑惑间，D已经跃上马背。
　　这样的举动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不过这就是他，这个冷酷的男人身上充满了谜团，从他的血中无法感知真正的他，如果要论及假面的话……艾莉拉讪然一笑，她优雅的向他伸出了手。“你会怎么选择呢？D。”
　　他沉默片刻，接过她的手。
　　还算聪明，唇边挂着一抹笑，艾莉拉顺势上马，坐在他身前，他拽了一把缰绳，马儿开始不紧不慢地向来时的路上前行。
　　“D，你没有杀掉格雷希吧。”她忽然想到今天晚上他去城堡的目的，“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你也不可能杀了他。”
　　D沉默不语，答案自是肯定的，虽然曾与格雷希近在咫尺，他却选择了放手，正如格雷希所言，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阻止更大的错误。
　　“你是为了我？”虽然这么问，但艾莉拉的语气中却是充满着自信。
　　她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呵呵，这可不像传说中冷静的猎人D啊！”她自顾自地笑着说。
　　“在你酿成更大的错误之前，必须有人阻止。”空气中传来他冷冷的语调。
　　“没错，没错，呵呵，虽然为了阻止你发疯而让我们失去了一个良机，不过……那个领主绝对不是好应付的，要好好研究研究。”从D的左手又传来说话声。
　　“谁？”艾莉拉微微转头，盯着D的左手。
　　“D，你真不够意思，好歹我一直这么陪伴着你，也不好好的把我介绍给这位小姐？”左手抱怨着。
　　D没有言语，只是略微攥紧了发出声响的手，随之是一声呜咽，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没想到你还有‘同伴’”艾莉拉狐疑地睨了D一眼。
　　D很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对于她的疑惑，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艾莉拉也没再多问，她低头，耳边只有马蹄轻踏路面的声音，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才感觉出这一晚上奔波的路途有多么遥远，走了很久却依然无法看清森林的边缘，不过这样也好吧，在如此安静的氛围之下，她可以考虑更多的事情。
　　“D，你不想知道今晚我为什么会失控？”静默片刻，艾莉拉轻声问。
　　与料想中一样，没有回答。
　　“你曾经放走过人类与贵族的恋人吧。”她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不必否认，有些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她停顿片刻，似是在等待他的回应，虽然这种等待只是徒劳的。
　　D依旧沉默不语。
　　“后悔么？”她转头看着他，“明知人类与贵族的结合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不希望看到更多像你我这样的混血儿，生来就无从选择，无论是贵族或是人类，都不能接受的生物。”
　　回想起自己在贵族社会如鱼得水的日子，那时候没人知道她的血统并不是纯正的，当秘密揭开之日，那些曾经无比倾慕她的人都换上了另一副面孔，在他们的目光中，她看到了鄙夷，甚至是她最爱的人也在某日清晨离她而去。
　　就在刚刚过去的时间，她见到了名为安妮的女孩儿，只不过是个柔弱的人类女孩儿，对于赫尔维斯来说却弥足珍贵。她无法相信他所说的那些诸如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的话，之所以放弃她，或许只是因为她的血统，还不如一个单纯的人类。
　　“你能想象的到那些被你放走的恋人，他们会一如既往地互相爱着对方么？”艾莉拉更像是在对自己问话，她轻叹，“贵族与人类本就不可以在一起，名为爱的情愫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两者之间，更不可能永恒。”
　　“所以……”她讪然一笑，“相信真爱可以打破一切界限而深陷其中的人们，只不过是在玩一场不负责任的情感游戏罢了，而你为何要做一个推波助澜的人。”
　　“你对此深信不疑么？”D轻声问道。
　　“人类不可永生，贵族却永远不死，这本身就是矛盾的存在，不可能融合，除非人类转变为贵族。”艾莉拉微蹩眉头，“那样可不好，会变成我们的猎物。”
　　“哈哈，有意思！因为有了猎物，你们才不至于空虚至死，该感谢他们才是。”左手冷不丁地插嘴嘲弄道。
　　“你的同伴很风趣。”艾莉拉勾了勾唇角，猛然抓住D的左手，将掌心翻转。她没看到什么异样的东西，和普通人的手一样，这使她更加困惑。
　　“别在意。”D抽出被她抓住的手，重新握起了缰绳。
　　“你真的如传闻中一样，是个怪人。”既然他不想多说，那就暂时不必深究。她轻呼气，折腾了一晚，这会儿全身都涌上了疲惫感，于是她很自然的将头枕在D的胸前，完全放松下来后，眼皮也开始发沉了，“你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么？”她问
　　“眼见不一定为实。”D淡然地回答。
　　“用心去体会的话……”艾莉拉轻笑，“可是，你有心么？”
　　对于这样一个冷漠到感觉不出他具备任何情感因素的男人，他知道用心去体会什么？他所做的事情应该只是完全机械化的赏金任务，无需辨别对与错，谁付了金钱，谁就是雇主。这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持续了几个世纪？杀人或被杀……在这期间，有谁还会懂得用心去明辨是非呢？
　　“如果你不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事，包括违背任务放走那些不允许在一起的恋人……”艾莉拉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唇角划过一抹美丽的弧度，“你就不是一个称职的猎人。”
　　他会感情用事，只是不易察觉出罢了，艾莉拉像是揪到了他的秘密般得意的笑了笑，不管怎样他应该不是那种完全无法相处的人吧，这么想着，她安心地闭起眼睛，趁着还未到村子之前，先借他的怀抱休息一下也不错。
　　“她睡着了。”左手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D，今晚放弃杀掉贵族的机会，却来阻止一起小小的杀戮，说真的很不像你的作风哦！”
　　D没有回应。
　　“嘿嘿，其实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毕竟她同你一样，如果她犯错，你会感同身受的吧！”左手奸奸地笑道，“又或者，你会因为同类的错误而自责么？哈哈，太不像你了。”
　　略低头，他看了一眼怀中已然入睡的艾莉拉，她微合双目，充满灵动的睫毛上甚至还挂着湿润的水雾，静止时的她更显得妩媚，那样红润的唇让人有种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她不愧为贵族界的翘楚。D握紧了缰绳，连带着阻止了左手的唠叨，抬眼看，前方便是林子的尽头。
　　出了这片黑暗的森林，就是邻接克利夫兰村的原野，远远的可以看到村子周围的栅栏和如星星般密集的房屋，D并没有加快前行的步伐，照这样的速度，估计到达村子时，天就会亮了。

　　斗转星移，仿佛只在瞬间，光明取代了黑暗，西边天空还挂着一弯似有若无的残月，东边已经是鱼肚白，太阳依循着固定的脚步散发出渐强的光线。一日之计在于晨，安然度过一晚的村民们自然要早早起床祷告一番，于是这片土地开始苏醒过来。
　　艾莉拉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她已经感觉到马儿走在石板路上，看来是刚刚进入村子，虽然没有休息多久，但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抬眼看了看她依靠的人，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她不由暗自一笑。
　　朝旅店走的路上，她注意到了异样的目光，人们纷纷跓足看着她或者是D，当他们的马经过时，那些人也会不自禁地回头观望，小声议论着什么，虽然早已习以为常，但她并不想引起过多的注目。
　　低头，她马上发现了问题的所在，穿着这样夸张华丽的裙子，想不引起瞩目都不可能，她感叹了一下自己居然能在穿着它的情况下折腾了一晚，华贵的盛装，冰冷的弯刀，这的确太不匹配，想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看来我得换一套轻便的衣服。”她说着勒了一把缰绳，轻巧地下马，“呆会儿见！”她朝D妩媚一笑，拖着宽大的裙摆向最近的服装店走去。
　　不出所料的是，当她推开服装店的玻璃门时，所有的服务生都呆愣在原地，只顾着看她，却没人上来招呼。她也不在意，径直走到柜台前。
　　“老板。”她对着那个直盯着她的胖子说，“不必惊讶，我并不是从化妆舞会上回来的，不过现在我的确需要一套便装。”
　　“随，随便挑！”老板慌忙点头，口吃般地回答。
　　她莞尔一笑，踱步到大厅的衣架边，正在挑选之时，一个黑衣男子从她身边经过走出了门，这年头流行黑色么，望着刚从衣架上拿下的黑色便装，她自嘲一笑。
　　“老板，他是什么人？”他从身边走过时，艾莉拉有种异样的感觉，如果只是普通人，根本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哦，这里的二楼做点当生意，他大概是来当东西的。”老板回答，“只不过从没见过他，不是本村人。”
　　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出现在村子里的陌生人，艾莉拉微蹙眉头，或许也是个来头不小的猎人，只是又不像，说不上什么感觉，她到试衣间换了衣服，顺便到二楼把那件镶着水晶的裙子当掉，不愧为贵族的东西，当了不少金币，付过钱后她便急急的朝旅馆走去。
　　说到埃瓦德旅馆，它实在算不上村里的高级旅店，不但位置偏僻，空间也不大，它只是为那些穷人或是来去匆匆的旅人提供暂时歇脚的地方，所以一大早，在一楼坐着就餐的人并不多，艾莉拉推门而入，忽然感到一种相似的气息，在服装店里感觉到的……她一眼便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黑衣男子，他也在这家旅店，虽然不清楚他是入跓还是过客。
　　艾莉拉气定神闲地走到吧台前，坐在可旋转的椅子上，这样就算不经意间，她便可以回头看到那个神秘男子。
　　他独自一人坐在窗户边，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晨光透过玻璃将他侧面的脸部线条勾勒的十分完美。他不似D那样冰冷，但隐约中却透露出某种震慑的气质。也正是这种气质在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不时地朝窗边瞟几眼，而他只是安静地坐着，时不时地转动一下手里的瓷杯，完全没有在意她的关注。
　　她收回视线，老板将一杯果汁放到她面前。这时忽然传来门被粗野撞开的声响，闻者皆转头看去，只见五个彪形大汉占据了门口，他们朝店里走的同时也在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寻什么，直到领头的大汉看到了窗边角落里坐着的人。
　　他径直走了过去，艾莉拉注意到他们的目标正是那个神秘男子，她微微侧头，以眼角的余光观察着。
　　“喂，今早你是否去当了一块怀表。”不等招呼，那名大汉已经坐到男子对面的椅子上。
　　被问者抬头看了看，并没有任何回答。
　　“这块金表还真是少见。”大汉从兜里掏出一块金灿灿的怀表，“像你这样的流浪者怎会拥有这么金贵的东西？”
　　“你想知道？”男子开口，声音很好听。“那是贵族的东西。”
　　“……果然没错。”大汉一惊，或许没想到男子会如此直白地承认，他一招手，另外四人一起冲了过来，他们每人手里都拈着装有木针的步枪，这是村里保安队人手必备的武器，此时枪口直接对准了神秘男子。“告诉我，你跟贵族是什么关系？”
　　“听着，我不想惹麻烦。”男子平静地说。
　　“回答问题，然后我再决定到底是该就地解决你，还是从轻处理，将你驱逐出去。”
　　“那块表，是我从贵族那里得来的。”男子有些无奈，他隐忍着几分烦躁的情绪说道。
　　“哦！答案很不完美。”大汉摇摇头，“我很失望。”
　　他做了个抓捕的手势，其中一人已经往前走着将枪口抵住了男子的太阳穴，领头的大汉起身朝外走去，本以为十拿九稳地会将陌生人逮捕，忽听得背后一声枪响，该死，又没有指示要他的命，真不知那些手下是吃什么白饭的，他恼怒地转身，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吃惊不小。
　　那名男子挟持住了先前用枪抵住他的人，其他三人并不敢轻举妄动，他趁此时机将人质打横地朝他们扔了过去，毫不费力的如同丢玩具一般，四人同时倒地，一时难以起身。
　　领头的大汉一时慌了神，以他手下这四人的实力怎么会在瞬间就被打得七零八落，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一阵风朝他扑来，接着脖子被人狠劲地钳制住，双脚慢慢离开地面，血气瞬间涌上脑门，他无力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