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儿》洛塔猫

9、燕儿

　　许是当真让景汐两板儿砖拍出了毛病，当初入院，郭俨清醒之后的第一个闪念就是要跟景汐做朋友。
　　在他看来，景汐够狠够种够义气，十分合胃口特别值得交。
　　基于兄弟的兄弟就是兄弟原则，故而，许垚也被列入结交对象。
　　起初找他俩表示友好是凭一股心血来潮想当然的冲劲儿，经历景汐几次三番直接且冷酷的打击后，就演变成了较劲儿。
　　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越是打压越要往上冒一定要把对方拉下马，约莫就是这样的心思，无论如何也得把两个小崽子拉拢到自己身边，让两个小崽子见识他到底是多么值得做兄弟的一个人。
　　不强迫不威胁，必须心甘情愿。

　　郭俨的意愿是美好的，可架不住总有几颗自作聪明的老鼠屎。
　　礼拜天，景汐去文化宫学画画，这大概是他离开许垚唯一的落单机会，却便宜了某些居心不良的老鼠屎。
　　上完课出大门刚一拐弯，就被大麻袋兜头罩个结实，来不及反抗，便被押上了一辆车。

　　黄色的小面的（di，注一）停在一家私人汽修厂门口，放下几个流里流气的坏小子及被坏小子们拉扯着的景汐，扬长而去。
　　“大哥，我们把人给你带来了！”其中一个吆喝道，还挺兴高采烈。
　　郭俨从车底下钻出来，原本莫名其妙，眼见一直跟自己混的小弟们把个套着麻袋头的推给自己，登时燃起一肚子火。
　　好么好么，这帮小王八羔子倒顶他有出息，都能干绑架了！
　　黑着脸恶狠狠扫射一圈跃跃欲试等待领功的小弟们，给那被绑来的倒霉鬼儿结了套，火气更直冲脑瓜顶。
　　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缺！怕坑不死他是吧？！
　　重新看到美好的世界，景汐脸色比郭俨更难看，阴沉沉好似刚从地狱爬出，身后还燃烧着冷火。
　　“哈！狼尾巴总算露出来了。你就是这么交朋友，今儿我真开眼开大发了。不是一路人就不是一路人，你这么了不起，果真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高攀的。以后别再缠着我们，否则报警！”景汐的话一字一句淬着毒挂着冰打嗓子眼里蹦出来，字字清晰掷地有声，不带回旋余地的彻底将郭俨流放进老死不相往来杜绝邦交的范畴。
　　说完，便藐视一切的掉头就走，丁点儿不惧这伙痞子是否会打击报复。
　　“你们这帮左脑子面右脑子水左右一晃满脑子浆糊的脑缺货！”郭俨凶神恶煞咬牙切齿骂得那帮小子集体缩起脖子不敢抬头，然后顾不得跟这帮没脑子的争究，随手抓起擦车的抹布擦擦手，骑上自己的摩托去追景汐。

　　景汐早就完成了最初的惊吓到此刻愤怒的转化，也不管自己在哪儿，只顾迈着长腿往前跺，每跺一步都狠到像要把地面跺个洞，以承接他满肚子怒气。
　　不过，他没跺多远，一阵暴戾的轰鸣将他撵上，并且拦截。
　　“上来。”命令，不容拒绝。
　　“我要回家吃饭！”
　　“我叫你上来！”
　　郭俨人高马大抓景汐还不容易？大爪子一把就给景汐抓上车，轻松得一如抓小鸡。
　　“不想死就老实点儿，甩下去我可不管。”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迫使景汐再不甘愿也不敢乱来，慌忙抓紧了座驾，被迫如脱离枪膛的子弹一般飞射·出去。
　　小心脏，也在这瞬间悠到最高点，差点儿悠出嗓子眼儿。

　　小胖孩儿（fat boy注二）一路风驰电掣，狡猾而又游刃有余的穿大街钻胡同，最终停在一家粤菜馆前。
　　郭俨拽着被轰隆隆轰隆得晕乎乎的景汐进了粤菜馆，觅了个没人的桌位，把景汐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熟门熟路的跟饮料柜里拿了两听可乐，叫了两凉两热四个菜，让服务员麻利儿优先上。
　　景汐刚才乖顺是心脏狂跳脑袋狂乱反应不过来，这会儿心跳稳定了脑袋运转正常了，脾气自然就回来了，压根儿不想跟郭俨面对面，更何况一起吃饭，起身就要走。
　　郭俨看见，又一巴掌拍在景汐肩膀，震得单薄的小身板儿一晃，正这时，传来一热情爽朗的大嗓门儿。
　　“小兔崽子你答应过老娘什么？怎么又欺负小同学？！”
　　“我哪儿欺负他？我认了他这个弟弟，不知道对他有多好，这不，还请他吃饭。”
　　“请？你个白吃白喝的小兔崽子几时给过老娘饭钱？小同学还认识阿姨不？跟阿姨实话实说，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又以大欺小来着？”
　　景汐对上那张明艳的笑脸，嘴巴努了努，摇摇头，没能揭发郭俨的恶行。
　　郭俨暗自长舒口气，哈哈哈笑得满意，更耀武扬威的跟他妈飞了个眼，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自称老娘的郭俨他妈闫静瞪了眼没大没小蹬鼻子上脸的缺德儿子，心里也松了口气，并且挺高兴。上次同景汐父母打交道，就知道景汐是个家教很好，学习品行都很好的好孩子，自家坏儿子能交到好朋友，她是烧高香都求之不得，再好不过。
　　“小同学爱吃什么尽管点别客气，阿姨这儿别的没有，就是吃喝管够。”
　　“我点好了，您忙您的去，别给我们捣乱，您这岁数跟我们有代沟，没共同语言，杵这儿吃不敢吃喝不敢喝，怪尴尬。”
　　“老娘没嫌你，你倒嫌开老娘了？你这一身机油别弄脏了老娘的桌椅！”
　　“您瞧不起技术工人劳动人民！”
　　“技术个屁！好好的技校不好好上，成天就知道去你孙叔那儿捣乱，人那是买卖，不是让你玩的地方！”
　　“谁玩了？学校学的哪有跟孙叔学得实际？再者，我爸也有投钱，我这也是帮咱家看着产业。”
　　“哟呵，你咋不来饭馆帮忙呢？这可是老娘开的，咱家正经的产业。”
　　“您不怕我吓跑客人烧了厨房就成。菜来了，动筷子啊，别秀里秀气跟个娘们似的。”景汐傻呆呆坐着，郭俨看不顺眼了，招呼他赶紧吃。
　　“娘们怎么了？老娘就是娘们，你个小兔崽子就是娘们生的！老娘这辈子最恨没生个闺女，你要是个闺女得省多大心。”
　　“哼哼，闺女随您贼漂亮，可就省不了心，得操碎了心咯。”
　　“那也顶你天天给老娘气个半死强。”
　　“得啦，您别假装寻死觅活了，我不是答应您不胡混了么？您再没完没结，我可烦了，回去故态复萌了。”
　　“那老娘就先打断你狗腿，再把你拆吧拆吧塞回肚子，甭留世界上丢人。”
　　“得得得，怕了您，成不？别叨叨了，还让不让人吃了？挺老多客人，服务员都忙不过来，您还不赶紧帮忙招呼去？您跟我们这儿把椅子坐穿，我也不会给您钱的。”
　　“小兔崽子，跟小同学面前给你留点儿面儿，回家再收拾你。”闫静狠狠薅了自家缺德儿子脑袋一下子，对景汐时又是如春风似细雨：“小同学敞开了吃，跟这小兔崽子好好玩啊，别看他年纪比你大，其实不顶你懂事，你好好熏熏他，让他学点儿好，阿姨感激不尽。”
　　可怜天下父母心，那如饥似渴热情恳切的火热眼神，令景汐无法狠下心给予打击，极其缓慢的点点头，算作应承。
　　得到保证，闫静如释重负，笑呵呵无比轻盈的去顾饭馆的生意去了。
　　留下景汐和自家缺德儿子大眼瞪小眼。

　　“干嘛？”
　　景汐不言不语悄悄默默的又要走，郭俨拿筷子敲了敲盘子边儿，挑着浓眉明知故问，一脸的你敢走一个试试小爷正在火头上保不齐攒死你个小崽子。
　　“刚才是给你妈面子，你别得寸进尺。”
　　“嘿！我还就进了，怎么地？”小崽子的臭硬脾气真恨得人牙根痒痒啊！
　　“你都答应你妈学好了！”
　　“答应是答应，做是做，再说，你哪只眼看见我不学好了？”
　　“学好我还能在这儿？你记性让狗啃了？”
　　“那帮脑缺的自作聪明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绑你是他们错，我给你压惊何错之有？甭得便宜卖乖，不是想吃饭？我妈馆子的饭可好吃，不吃悔死你。”
　　“我要回我自己家吃饭，我家的饭比哪儿的饭都好吃！脑子不好耳朵还聋，你根本无药可救。”亏得这痞子的妈还抱着那么殷切的希望，以为她儿子能改邪归正，真可怜！
　　“让你吃就吃，吃完送你回家。”
　　“不、需、要。”
　　“别以为我不敢揍你。”郭俨觉得有些头疼，他还没遇过这么油盐不进不好对付的家伙，简直折磨他的耐性。
　　“放心，我素来不会对畜生抱希望。”
　　“你个小崽子……”
　　“燕儿啊，你孙叔他媳妇儿滑旱冰折了腿，回头你把这汤给她送医院去，跟她说以形补形多喝点儿，我叫后厨天天给她煲。”
　　“妈！跟您说一万次了，别叫我小名别叫我小名，您怎么还叫啊！我真跟您急了啊！”
　　“燕儿……燕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叫燕儿……哈哈哈哈哈……”
　　俩人才要剑拔弩张，闫静一句话破坏了气愤，郭俨拍桌子捂脸恼羞成怒，景汐咂么两下一个忍俊不禁笑趴了桌。
　　大老爷们儿叫燕儿，才是真·娘们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注一：黄色面的，九十年代初北京最早的一批出租车。廉价方便为优势，后因安全隐患及环境污染退出历史舞台。
　　注二：fat boy（肥仔），哈雷戴维森旗下很著名的一个型号，《终结者》中施瓦辛格骑的就是这一款。

　　今天忙，有点儿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