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儿》洛塔猫

75、揭秘

　　景汐因为选择困难陷入忧郁。
　　其实，他满可以潇潇洒洒。可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兽直觉，也或许是心虚闹得，总感到不是去留这么简单。
　　因为不太好的预感，他又给自己找出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早已不是十分在意的学业，以及总可以理解支持他的家人。似乎这样，就可以底足气粗些。
　　飘忽纠结的时候，许垚一如既往地来找他，也眼光敏锐的发现他正在苦恼，并毫不意外地予以关心的询问。
　　离乡背井不是一件小事，景汐这次没有遮遮掩掩，轻易便向许垚道出。不过，完全不打算征询意见。因为旁人的意见，大概只会令他更加混乱。
　　“你还有一年就毕业，这样放弃是不是有些可惜？哥也是，那么着急自己先过去，等你毕业去找他，刚好他也把基础打得差不多，你也不用跟他吃太多苦，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管景汐有没有听取的意愿，许垚照旧如是说。
　　“我是怕吃苦吗？何况郭俨一定不会让我吃苦，没有周祥的规划，他根本不会下决定。”
　　无论如何，景汐就是听不得别人说郭俨一个不字。许是他小人之心，攸关郭俨，从许垚嘴里出来，他第一反应就是别有用心。
　　“是，他都安排妥当，那你就跟他去，还愁个什么劲儿？！”
　　“你懂什么？！”
　　“你跟他的事我当然不懂，我也不想懂，更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我只是单纯陈述我的看法。这次画展你有机会参展，郭俨知道么？如果他知道还让你这时候跟他走，在我看来，他就是自私。他的事业重要，你的学业不重要？他忘了考上美院是你妈妈临终前的唯一愿望？”
　　“我已经实现我妈的遗愿，今后怎么走，要看我个人意志。郭俨一点都不自私，他绝对绝对不会逼我，也没有要我现在就跟他走，他让我慢慢考虑，这期间我足够我完成参展作业，和画展完全不冲突。”
　　“好，他不逼你，让你慢慢考虑，如果你考虑的结果是不现在就跟他过去，你们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过去等我呗。”
　　“所以你到底在愁什么？！”许垚禁不住音量有点儿高，眼神直直锁定景汐，仿佛某种仪器正在进行精密分析。“景小汐你在骗谁？你愁你紧张，是因为结果根本不像你形容得那样简单。我大胆一点猜测，你的去留决定你们关系存在与否。”
　　最恐惧的答案被最无情地揭开，景汐心疼得想杀人，瞪视许垚的目光异常凶狠泛出腥红。
　　许垚仿若不觉，依旧高瞻远睹语重心长。
　　“等你毕业很难么？他对你们的未来信心这么薄，怕只怕你委曲求全也换不来完美结局。”

　　许垚挑拨离间的嫌疑太大，然而那些话语一旦在防范最脆弱的时候闯进脑海心扉，就成为一个具有传染性的毒瘤，不受批准地在身体里壮大蔓延，恬不知耻地入侵所有器官。
　　景汐所有的绝不怀疑都癌变成不得不怀疑，连同整个世界都变得尔虞我诈穷凶极恶，每个擦肩而过的人都好像在密谋对他的背叛。
　　被迫害妄想症！
　　景汐感觉自己的心态已经极不健康，濒临崩溃分裂。
　　偏偏这时，又给他看见最忌讳的人，猜忌便土壤肥沃地犹如一只到达容纳最大值的气球，砰！地爆出轰天巨响，炸出满世界残破的橡胶碎片。
　　原就不会虚与委蛇，此刻更加不想掩饰厌恶，景汐径直走进画室，门板摔得几乎连同门框一起脱离墙体。

　　继虹深知景汐对自己的嫌恶，她自己也对景汐没有多大好感，但她不会低级到化身泼妇同一个被宠坏的小弟弟撕打，何况小弟弟的保护者就在她面前。
　　郭俨对继虹歉意一笑，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刚才的话题。
　　继虹在意的是郭俨，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弟弟，自然从善如流，配合郭俨把那一闪即逝的不愉快修饰到平滑无痕。

　　郭俨和继虹的谈话进行很久，至少困守在画室里的景汐认为非常非常久，久到可以衍生无数家长里短绮丽旖旎。
　　郭俨和继虹的声响不大，景汐那倨傲的性子也不会允许下作的偷听，强忍着百爪挠心，一遍遍给自己打气催眠：郭俨绝不会背叛他伤害他，郭俨对人间胸器从来没意思，一再同人间胸器接触，只为获取利益。当然，屏郭俨的性情人格，肯定不能为了利益践踏道德原则。
　　然而，继虹呢？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放心不下的是继虹。
　　当年，她都可以千里迢迢挺着人间胸器来倒追小嫩肉，现下虎狼之年，保不齐再叼一切都刚刚好正可口的大嫩肉来填补自己的饥渴。
　　否则，他想不出，一个还算成功的女强人女土豪，为什么三番四次强力诱拐一个基本算作啥也没有赤手空拳的毛头小伙入伙？
　　这么不纯洁的年代，还当他是小孩子不谙世事么？
　　吃一堑长一智，世界有多复杂，他已经见识过了。
　　景汐喷着凉气冷嘲热讽正带劲，敲门声起，郭俨说客人已经走了，他可以出来了。

　　景汐讨厌弥漫在客厅里的，人间胸器的香水味，出画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所有窗子通风换气，然后把人间胸器用过的杯子，有可能碰过的干果零食全部扫进垃圾袋，最后目光锁定郭俨不久前新添置的沙发，思忖是简单的换洗沙发套还是干脆扔掉整个沙发。
　　郭俨抱胸静静看他发疯，等他看似安静下来才伸手拍拍他肩膀，然后就获得一声失控的爆吼：
　　“明知我讨厌她，干嘛还让她来咱们家？！我的感受在你眼里就这么一钱不值？！”
　　“汐，你的反应有些过激了，虹姐只是个待我不错的姐姐以及合作对象。”
　　“是合作对象还干脆就是对象？！我过激？你们有多少话跟外头说还不够？你在外头跟她鬼混我问过吗？我受不了你登堂入室把她带到我生活的领域，让她在我面前卖弄风骚刺瞎我双眼！”
　　“你说这种话有意思么？”
　　“我没意思你就去找有意思的去了？！”
　　“你现在头脑太热，我不跟你吵。”
　　“我头脑热，你多冷静自持。最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所有人都仅仅是卖命出丑的跳梁小丑。看我蹦蹦跳跳好像火烧了脚底特别好玩是吧？这样试探你对我的重要性特别过瘾有成就感是吧？
　　对！你还装作宽容大方的让我做选择，我的学业和你哪个更重要，既然你已经决定跟她走，何必再问我的选择？是为了一旦我选学业不选你，你好心安理得继续当你睿智和善左右逢源的正人君子？！你是如此机智，我都要为你鼓掌喝彩了！”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既然你不愿意选，就当我没说过。到此为止，我真的不想和你吵。”
　　郭俨轻轻后退一步，拉开景汐逼近得不能更逼近的距离，重重叹口气，好似多疲惫地塌着肩踱向浴室。
　　既然爆发，景汐便不打算轻易作罢，两步追上，强迫郭俨面对他，不依不饶。
　　“当你没说过是什么意思？你要抛下我自己走，还是又一副被我拖累的被害者模样迁就我忍让我，让全世界都来指责我你为我付出多少我又欠你多少？我从没让你为我牺牲，扛着那么多欠你的债，我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你什么都不欠我，都是我心甘情愿！现在，闭上你的嘴，好好喘你的气，放我静一静，好吗？！”
　　景汐的记忆力，郭俨的眼神只有在当初救他时流露过这种能冻死人的凶恶，不由得心肝俱颤腿发软，刚刚发疯的勇气全溃散成了胆怯。
　　他真的害怕，怕郭俨一把掐死他。
　　郭俨怎么可能掐死他？郭俨明明那么疼他宠他，连他的无理取闹都能全数包容，洋溢着最温暖最温柔的笑容拥抱他，给他所有的安全感。
　　所以，在他眼前，恶狠狠瞪着他的……真的是郭俨？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山寨冒牌货？
　　“我不放你呢？你要弄死我？”
　　郭俨深深吸口气，极力压抑着什么。“汐，你别逼我。”
　　“我逼你？难道不是你逼我？怎么就成了我逼你？我那么怕失去你，怕得都快成神经病了，结果变成我逼你？你还是郭俨么？还是我的燕儿么？难道不是受那个嫁了人还不安于室的贱女人洗脑，认为我是累赘会拖累你的冒牌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啊，我几时妨碍过？我能养活自己，你不用管我的，欠你的我也都会还上，哪怕用一辈子……”
　　“所以，你现在跟我在一起是为了还债？汐，你不欠我任何，你才应该不用管我去做你想做的要你想要的，我不会强迫你，不是唬弄你的甜言蜜语，是实打实的实话。”
　　“你……什么意思？”
　　“你是聪明人。”
　　景汐真真正正的心惊胆战了，准确的说，那一刻那一秒，他的心脏根本停跳了。
　　他是聪明人，于是，他听懂，不该知道的郭俨都知道了，而且一直假装不知道，冷眼旁观他演绎一出出闹剧。
　　没错，在郭俨看来，他种种表现都是讽刺到不能再讽刺的闹剧吧！
　　望着郭俨冷冰冰似乎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景汐第一次真正理解什么叫绝望。
　　大势已去无可挽回的绝望。

　　算在昨天的更新成么……打滚耍赖ING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