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情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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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垚最近有个小秘密，惴惴在心没告诉景汐。
那时候，不管老师还是家长，对孩子的教育都是，学习是第一位重要的，早恋是十分可耻的，本来应该普及的健康教育也都遮遮掩掩偷摸着被其他课程取代。
许垚没有早恋，但他收到了情书，新年时，伴着贺年卡一起砸来的，溢满了少女粉红色心情的席慕蓉的诗——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少女心中，罗曼蒂克的树抽了芽长了花苞，等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点拨，就可以绽放。
少女清秀美丽，任何人见了都会喜欢，见那楚楚可怜，任何人都不舍得拒绝。
唉！
怎么拒绝呢？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男孩子的心灵总是晚熟，许垚的情窦还没开，目前而言，也不敢开。他是老师心中有前途的优等生，是家长心中可以跃龙门的飞天小鲤鱼，除了学业，就是玩闹，那根朦胧的神经压根儿还没发育。
可他知道，拒绝就会伤人，他恨不得团结一切，又怎么忍心伤害谁？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过得逍遥快活，为什么要扔个炸弹害他品尝忧愁？许垚心里，还会隐隐抱怨。
唉声叹气没有用，问题总要解决，每天上学触及少女那灼热得几乎燃烧的视线，他都头皮发麻脑仁狂跳，越发无法拿捏该怎么拒绝。
痛定思痛，还得找人商量，景汐必须是唯一对象。
交代了案发经过，上缴了证据情书——淡雅秀丽的香水贺卡里头夹着两张一样香喷喷的玫瑰暗花的藕粉信纸，娟秀的小字借由诗句娓娓倾诉同那信纸相似的藕粉心情。
拜读完那一纸痴恋，景汐先是捂着嘴老鼠一样，后来干脆隐忍不住，倒在床上哈哈大笑，还带打滚儿。
我愁得每天掉头发，你倒开心了，景小汐你这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良心大大滴坏了！还有！人家小姑娘真心实意浪漫梦幻，是让你用来嘲笑的吗？你这没心肝的简直不是人！
许垚急得涨红了脸，絮絮叨叨数落景汐。
景汐笑够了，才揉揉肚子清清嗓子，逐渐恢复平时的高冷正色。先是一本正经的批评少女审美跑偏，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许垚这么个不懂风月不识情趣的，注定失恋。然后轻描淡写的给许垚出主意：
“既然没这种心思，就回绝了呗。”
“景小汐，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知不知道我在愁什么？拒绝会伤人心啊！多可怜！”
“那你就答应人家啊，反正姑娘挺漂亮，配你实在糟践。”
“啊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么大大咧咧没顾忌？敢情这事儿在我身上不在你身上是吧？小点儿声成不成？让人听见……多那啥！”
“哪啥？十四五岁正是情窦初开，搁古代你都能娶媳妇儿了，保不齐娃都有了，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生在改·革春风中，没想到你还是个老八板儿。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觉得早恋压力大，还是真的不喜欢人家？”前者，没必要为了旁人眼光委屈自己，大人们说早恋不好，无非怕影响学习，保证学习不下滑，自然就堵住他们的嘴。至于后者，更好办，你是好人，谢谢你，我对你没感觉，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想得到简单。”
“本来就是挺简单的事，是你瞻前顾后左摇右摆，给它复杂化了。坦白说吧，到底哪种？”
“就是不喜欢啊，普通同学，做朋友挺好，没想过发展成别的。”
“那你就把这些直接告诉人家，虽然当时挺伤人，可不进不退拖着人家更伤，长痛不如短痛。”
“不然……你替我说去呗。”
“自己事情自己做，万一人家情绪激动拿我当出气筒，揍我一顿怎么办？又不能打女生，多亏。”
“那她要是打我怎么办？”
“活该你受着。辜负了人家一片痴心，挨两下打怎么了？只当安慰人嘛。”
“景小汐，我算看出来了，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幸灾乐祸呢。”遇人不淑，误交匪类啊！
“你这就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问我意见，我都跟你说了，怎么决定还得看你，好好考虑吧。”
“还考虑？再考虑，我头发就掉光了。唉……太帅也是一种罪，真忧伤！”
把自己扔在景汐床上，许垚仰对天花板，少年情愁明媚忧伤。
“你自个儿忧伤吧，我学画去了。”
“诶？不是礼拜天么？今儿礼拜二！”
“老师要回家过年，所以改时间加了一堂课，一会儿一堂，礼拜天上午是今年最后一堂。”
“这个点儿才去，回来挺晚了吧？你这小身板儿，别再碰见流氓劫道儿。”
“你可真逗，忘了流氓跟咱拜把子了？”
“哈哈，这倒是，咱哥可是这咱片儿最大的流氓。诶，不然回头我接你去？两个人搭个伴儿，安全，年根儿底下万事小心总没错。”
“谢了，你别去的路上先把女流氓劫了吧！没事，郭俨说他接我去，你跟家好好歇着，对着镜子忧郁情愁吧！”
“咱哥知道你改课了？”
景汐斜一眼许垚，眼白里明确写着废话俩字。
“诶！景小汐你不对了啊，跟咱哥说不跟我说，咱哥是后来的，我才是你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你怎么厚此薄彼有了新人忘旧人？”
“你还不是收到情书藏了好些天过不去了才告诉我？彼此彼此。”
“不彼此！反、反正我觉得你最近跟咱哥比较亲近，疏远我了，我生气，吃醋了！”撅着嘴，玩笑式的撒着娇。
“你去跟郭俨抱怨，他会好好‘疼爱’你的，谁让你俩智商相当呢？！”
“景小汐！你可是我媳妇儿！”
“有病！”
“我媳妇儿偷野汉子给我戴绿帽了呜呜呜嗷嗷嗷！”
“活腻了你？！我抽烂你那臭嘴！”
“啊啊救命潘金莲要杀武大郎了啊啊啊救命景小汐杀人啦！”
“我今儿就宰了你个践踏少女芳心的武大郎！”
一片血雨腥风。
有了秘密，心，就隔开了。
许垚说得对，这段日子景汐对他的确比较疏远，景汐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
景汐的秘密就是于夏生。
他知道不应该太关注这个人，可总也克制不住，偷听到了什么憋在肚子里自己酝酿，特别烦躁郁闷，特别想找人交流倾吐。
许垚不合适，从开始，景汐就没有任何理由的认定许垚绝对不是交流于夏生相关的好对象。因为郭俨的偶然撞见，和上次说的那些话，景汐相信，郭俨才是最佳人选。不带偏见，客观且豁达，重要的是守口如瓶，不会把他干的那些偷摸事泄露给任何人，更不会因为他偷听人家墙角而嘲笑轻蔑他。
大概，这就是年纪大一点，阅历丰富一点，成熟多一点的好处吧。
“你想找他当模特跟他当面直说啊，你不说怎么知道人家乐不乐意。”
“你觉得他那性子可能么？况且，他不是……神经病么……”
“你不触发机关，他没事犯病干嘛？”
“神经病哪有准？我又不知道哪块是他的地雷。”
“他会伤人么？”
“不知道……他回来一年了，没见他伤过谁，跟人说话都特别小声，除了盯人的眼光有点儿可怕，好像没多大危险。”
“在我看，他也就伤伤他自己。从你的观察推断，他一直都跟自己较劲。挺单纯挺傻的一个人，姘·头来了，他就高兴，姘·头走了，他就难过，舍不得放不下也不会争不会抢，只知道躲起来消磨自己。他这种，最多也只是把自己耗干，伤人？他要能做到，也不至于把自己折腾神经了。”
“他干嘛那么傻，非得跟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你站在你的立场上看，那是一棵歪脖树，因为你同情于夏生，心里的天平已经选择了侧重。在于夏生的立场，他拥有他们曾经快乐的时光，他姘·头也肯定对他做到了一定程度，否则他干嘛舍不得？谁也不是真缺心眼儿，贱得给对自己不好的人无私奉献。”
“你是郭俨吧？不是被妖魔鬼怪附体了吧？怎么越来越透彻智慧了呢？”
“嗨！神仙在梦里点化了呗，一觉醒来就融会贯通，我自己都觉得特神奇。”
前一秒还理智深沉，后一句就嘴眼歪斜了。
景汐想，或许这就是他愿意跟郭俨聊这些沉重话题的理由。总可以一击即中，又不会把气氛往悲情无限拖拽。
勾起唇角笑了笑，对自己交朋友的眼光无比满足，已然忘记当初是怎么瞧不上人家。
“偷着笑什么呢？”
“跟你说，有人给许垚写情书了呢。”
“哈哈，缺心眼也有春天。唉，别说，虽然垚垚智商困难，架不住身高腿长长得帅，小姑娘迷他也是应该。”
“别逗了，许垚长得帅？你也瞎了？就他那歪瓜裂枣的样儿，还不如你呢。”
“哟，我跟你心里这么帅啊？快，多说两句，我到底帅到多么天崩地裂天怒人怨。”
“我那是夸张比喻，不好意思哈！”
“下回我一定随身揣着小录音机，把你说的全录下来，免得你夸完我不承认。”
“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说你半个好字。”
“人好拦不住，走着瞧。”
郭俨对朋友实打实的好，躲不开是他爸妈言传身教的结果。
新年过后，春节也便马不停蹄着急忙慌的赶来了。
年三十，郭俨爸带他和他妈回奶奶家吃团圆饭，顺道拐个弯，要他下车给景汐许垚家送点儿年货，松蘑，松子，马哈鱼，全是他爸跟东北带回来的，个儿大，饱满，肉肥，保证纯天然原生态，品质好到没话说。
收了这么些年货，两家爸妈既感动又不好意思，不顾郭俨劝阻，一块儿出来跟郭俨爸妈道谢，非要他们到家喝点儿水歇歇脚。
开车二十分钟的路程，有什么好歇脚？
盛情难却，郭俨爸妈又是热情豪迈的主儿，人家邀请，必须不能驳人面子，喝口水就喝口水，说两句自家儿子坏话，权当娱己娱人活跃心情。
郭俨哪管这些，跟景汐许垚在胡同里带着小崽子们放炮，玩得比小崽子还小崽子。
直到景汐家亲戚都来了，相谈甚欢的三家家长才约定改日再聚，散了伙。
很快夜幕降临，吃团圆饭，看春晚，孩子们坐不住，收拾了饭桌，立马就涌到了外头放花放炮。
叫叫嚷嚷正热闹，景汐恍然发现于夏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倚着院门看漫天烟火。
过年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哪家多个生人都会太自在，于夏生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屋里该是冷清寂寞吧。
不由自主的，悄悄靠近于夏生，把手里的烟花塞在他手里。
于夏生注视他好一会儿，笑了，浅浅淡淡，确是柔和美好。
不客气，点了就放。
烟花冲出纸筒，在空中绽放，绚烂迷人眼，一朵一朵璀璨如梦幻。
“新年快乐，于夏生。”烟花绽放中，景汐真诚祝福。
“嗯，新年快乐。”回应也是淡淡，带着笑意。
爆竹声声除旧岁，新年，该有新气象。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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