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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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新年将至，又到了学生们扎堆儿买贺卡的时候。
那时候，真的特别流行新年互赠贺卡，圣诞节的概念刚弥漫开，从十二月中旬就开始贺年卡满校园飞，甚至隐隐有些攀比的劲头儿，比谁收到贺年卡多，显示自己人缘多么多么好。
浸淫在如此大环境，景汐许垚自是不能免俗，礼拜天，俩人就奔了天意（注）。
作为京城相当著名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天意从不缺乏人气，适逢新旧交替，还要加个更。
人挤人，人挨人，人头攒动，真个儿人从众，基本全是买贺卡和新年礼物的半大孩子及带着孩子的家长。
景汐和许垚就在这壮观的人流之间拥挤推搡穿梭，挑挑拣拣问价还价，好不容易买够了计划中的数字，挣扎出来的时候，已是一身白毛汗。
开开心心满载而归，回到家，俩人又头对头脸对脸的趴在饭桌上写贺卡，照例为送不送对方拌嘴逗磕儿了半天。
景汐始终认为俩人天天见面熟到不能再熟，何必搞这一套俗不可耐的形式主义？许垚则不然，可以对不熟的人俗，为什么不能对自己人俗？歧视自己人么？感情是靠经营的，越熟越需要呵护！
争到最后，景汐已经懒得和他争，许垚就是这样，好多地方不往心里去，某些地方又特别歪理邪说固执到逼人想掐死。
写到最后一张，景汐有些犹豫，郭俨那份，送不送呢？
按照他的心思，铁三角内部都没必要，可许垚特别看重，郭俨会不会同许垚一样争究？虽说只是一张贺卡，但满载的是祝福的心意，所以……
“望：脚踏实地，勿再为非作歹。”
“妈，您看见没！我弟弟给我的贺卡！闻闻，闻闻，还是香水的，看这图案，多雅致多气质，看我弟弟这小字儿，多漂亮多秀气！嘿嘿，您没收到过吧？嘿嘿，就说我这弟弟好，是个懂礼知情趣的，没错吧？您儿子我眼光不错吧？朋友交得没跑儿吧？”
郭俨拿到景汐亲手递交的贺卡，活似拿到金银珠宝锦缎绫罗，立马跑他妈跟前得瑟炫耀，大嗓门扯得整个粤菜馆前店后厨都跟着晃悠。
景汐默默低头扶额，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肠子都悔青了，心说真不该送出这张卡，一下子刺激出一神经病。小踏步的悄没声息的往后退，企图趁人不备开溜，结果当然失败，郭俨猿臂一搂，就把他搂了回来，死活不撒手。
景汐更后悔了，干嘛怕丢面子甩开许垚自己偷偷来？许垚如果在，就会和郭俨一起抽风，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他就可以成功逃跑，不用跟这儿脸上乍红乍烫。
“哎呀，弟弟，哥一糙人不懂这，都没给你准备，你说你想要啥，哥给你买！”
郭俨胸·脯子拍得豪气干云，景汐都替他肺疼。
“唉，不用，就一张贺卡，不值钱，无非是个心意。”
“弟弟对哥这心，哥领了，赶明儿有用得着哥的地方，一句话，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诶……不用不用，我能有什么事让别人替我上刀山下油锅啊，内什么，卡片送到了，我回了。”
“别走别走，哪儿有这么快走的？坐下，阿姨亲自给你们炒俩菜，让你们小哥俩亲亲热热喝两口……可乐。”
景汐显然忘了郭俨还有个顶他热情不减的妈，闫静把景汐按到饭桌坐下，一边叨咕小景真是个好孩子可人疼劲儿的，一边乐呵呵风风火火跑后厨忙活去了。
“哥认你这弟弟，值，真值。”
“一张贺卡，瞅你这点儿出息。”
“没救了，哥就这么点儿出息，你把哥放心里，哥就高兴就觉得值！”
“没下回了，绝对！”
“老爷们的心意，一回就够，哥记心里就够。”
郭俨注视着景汐，目光热烈，搞得景汐倒些许羞愧了。顺手而已的事，没想到郭俨这么重视，罢了罢了，算许大傻子这次赢了。送人玫瑰手有余香，郭俨感动成这样，他心里也暖烘烘的。
毕竟年长一些，郭俨明显比许垚知道分寸，肚子里的存货不会不分场合不管时间一股脑随便往外倒。
插科打诨笑笑闹闹的把饭吃完，送景汐回家时早已夜幕降临，为了不让摩托的轰鸣吵扰到周围邻居，给景汐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快进胡同郭俨就同景汐一起下车，推着车溜达往里走。
约莫经过些斟酌，才比较隐晦为难的开了口。
“内什么，前两天我看见你们那街坊了，神神叨叨那于夏生。”
“哦。”京城就这么大地方，随便哪儿都能碰见熟人，没啥大不了。
“看见他跟一男的……嗨，我直说了吧，前几天我爸不是回来么，带我跟我妈出去搓了一顿，然后吧，我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他跟一男的跟厕所搂搂抱抱，我不知道他认没认出我，反正没理我。没理倒好，那场面挺内个的……理了倒不知道怎么应承。他……是内什么吧？兔儿爷？”
“没跟别人说吧？”
“我说那玩意干嘛？除了你俩也没人认识他。”
“哦。”
“他真是啊？”
“我也跟你说个，你不许和人说，许垚也不许说，否则咱就掰。我梦见过于夏生，或者说是梦见过我小时候见过的于夏生……”
道不清缘由，有心跟许垚遮遮掩掩的事情，景汐此刻想要跟郭俨分享，把自己光怪陆离亦真亦幻的梦境巨细靡遗讲给郭俨，对内心的积压也是一翻清理。
“那些都是真的？”郭俨挺诧异，但又没有过度诧异，只是惊大了眼睛，语气语调依旧如常，没有跳脚咋呼来引发不必要的注意。
“我也闹不清，感觉挺真，但就梦见那一次，其他时候都没印象。”
“可能你当时太小受刺激忘了呗，自我保护机能启动了。”
“哟呵，不是文盲啊，懂还挺多。”
“学习不好不爱上学不代表文盲啊！学校教育就是浪费时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社会上能学到更多更实际的，大不了多看看书，什么都能找补回来。”
“没看出来，你还看书呐？小黄·书吧？”
“嘿！瞧不起哥哥是吧？哥天文地理国家历史什么不看？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论博学多才，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歇了吧你，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懂不？吹太大当心闪了舌头。”
“啦啦啦啦啦啦啦……哥舌头灵活着呢。”朝景汐猛吐舌头，证明他小老人家从不打诳语。
“收起你那口条儿，恶心劲儿的。”
“恶心么？恶心么？再看看，恶心么？”郭俨非但不收，反而变本加厉，舌头能伸多长伸多长，快要舔上景汐的小白脸儿。
“幼稚！我不是许垚，这种幼稚的玩意你俩弱智玩去！”推开不断压迫的身躯，景汐表现得挺嫌弃，微微上翘的嘴角泄露他并没有多讨厌这种幼稚把戏。
“诶？不对，这回你怎么不觉得恶心？”
“我说恶心了啊，你那口条儿简直了……”
“不是，我是说你们那街坊是兔儿爷的事。上回看完霸王别姬，你不还说恶心来着？”
“我没说霸王别姬恶心啊。”
“你说了！我跟垚垚都听见了！”
景汐默了几秒，没法回答，自己都说不清当时的感受，怎么答？
“我说你俩恶心！还垚垚……我快吐了。”
“干嘛？嫉妒？景小汐，汐汐？”
“打住，我抽你啊！”搓搓手臂，抖落一地鸡皮。
郭俨哈哈两声，收起不正经。
“其实吧……这种事……我觉得没什么，就是简单的喜欢人，只不过一般人喜欢异性，他们喜欢同性罢了。喜欢这种事，谁说的清？保不齐谁还会喜欢上一条狗一头猪呢，注定了的事，没办法。”说完，看向景汐。
景汐回望郭俨，眨巴眨巴眼，一不留神，跟郭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读出那么一抹挺微妙的温柔，莫名其妙心底打个颤。
“你今天太颠覆了，居然还说出这么哲理感性的话。”
“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么？”
“不知道，我没喜欢过，不懂什么叫喜欢，只是……存在极为真理，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理由吧？何况……嘿嘿，跟你说，我这人挺看脸，他俩都挺好看，画面挺美，害我手痒总想画出来。”
“那就画啊，垚垚说你画过一张于夏生，回头给我看看呗。”
“看你个大头鬼！你把我画夹子弄丢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第一，画夹子不是我弄丢的，好吧，我承认起因是我。第二，你算账了，我赔了你一套全新的画具，三个月跟修车厂打零工的工资跟零花钱都交代进去了。麻痹的，你们这些学艺术的都他妈钱堆的，破纸破笔就他们那么多钱……啊哟我·操，你踹我干嘛？就是钱堆的，就是贵！”
“心疼钱你别骑哈雷啊，你这哈雷多少钱？汽油多少钱？你个败家玩意好意思说我？告诉你，再敢侮辱我们画画的，跟你绝交！”
“谁侮辱了，谁侮辱了？我就抱怨抱怨，说两句实话，你还不许人说实话了？”
“不许了，怎么地吧？！”
“啊哟我·操……”郭俨正想接茬儿抗议，眼前一亮，蓦地一愣，喃喃感叹：“黑牌皇冠，你们街坊那姘·头够有钱啊！”
注：天意小商品市场，京城较大规模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各种齐全，相当著名。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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