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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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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师,我儿子之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在这跟你道歉。”田蒙的母亲终是耐不住这压抑的气氛站起身向陈箓说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的。还请你去派出所给他们说一下,只要你不追究,他们就能放人。”
“什么要求都可以?”陈箓嘲讽的勾了下嘴角,挑眉看着这个一脸刻薄的老女人。
“……是,只要我能做到。”田蒙的母亲警惕的看着陈箓,生怕他说出什么难办的事。
“假如我的要求是让他在牢里过几年呢,受受教育,你同意吗?”陈箓垂眸自顾喝茶,并不去看对面站的人。
“你!看你年纪不大心肠竟如此歹毒,将他关在牢里对你有什么好处,况且你如今完好无损,而他也得了教训。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完好无损!”陈箓锐利的视线牢牢锁定着对面说着刻薄话的老女人,“那我不是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学了防身术,不然哪还能坐在这儿听您老教训,这会儿指不定躺在哪家医院等着警*察为我伸张正义。这样就不恶毒了是吧。”
“你口口声声我恶毒,如果换做你儿子被人找了四个壮汉殴打,这会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而元凶的母亲却在这时找你去派出所,让你帮忙求情放过对他儿子的追究。你会怎么做?会给她沏茶让座吗?会坐在这听她不达目的就恼羞成怒对你的辱骂?”
“……我……”田蒙的母亲僵在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陈老师,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田蒙吧,那孩子本性不坏。以后我们一定严加管教。”柳杨的老妈扯了一把自家妹子,满脸都是谦和的笑意,“您就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帮他一把。”
看到陈箓似笑非笑的样子,猛然想起自己外甥估计比这年轻人还要大一两岁,随即尴尬的笑笑,“陈老师,你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这的风俗。我外甥这年龄正是说媳妇的年纪,要是传出什么,他这一辈子可就毁了。看在我老田家就这一根独苗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陈箓忽然笑了,原来这老太太才是最难对付的人,这一句话既是警告,又是请求。他要是不答应,还得背上这断人香火的罪过,有这俩老太太教导那田蒙不长歪才是奇怪。难怪柳杨昨晚会那样说,谁摊上这样的母亲都会难做。
他看了眼旁边脸色已经很难堪的闵良,冷笑着问道:“他这样的还是本性不坏?我也就是买药时见了他两面,第一次我没买他推荐的药,他就记恨在心。第二次我去买药,他便伺机刁难,后来他们老板出面化解矛盾。这件事本该就此打住,可他在我出药店不到一百多米就让四个混混拦住我,要让我长记性……”
“田阿姨,他可是在药店上班,和顾客接触本就正常,一言不合就雇人行凶,这次是我运气好,那几人没带什么刀子之类的。那下次呢,等他杀了人,你是不是还会说他本性不坏?”
他不想欠任何人情,这次也就还清了那两人给他病中的帮助,“田阿姨,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放过他。可镇上就那一家大药店,我也不能保证自己没个头疼脑热的,你说我要是再去药店,再碰到他,那怎么办?”
“只要陈老师放过他,我保证陈老师以后不会在药店碰到他,我店里用不起这样的员工。”柳杨适时地进门,语气诚恳,“这次让他长个教训,相信之后老人会好好管教他。这个是我给陈老师特制的金卡,还请陈老师收下,以后只要陈老师拿着这张卡到我店里,一切消费都算我账上。”柳杨拿着一张金色卡片双手递到陈箓面前,只是眼神略有些不自在。
“好,既然柳老板作出这样的保证,那我就信你一次。”陈箓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柳杨,伸手接过卡片,“现在就走吧,我下午还要休息,总不能一直请病假。”
回来的路上,柳杨开着车看着后视镜里漠然的陈箓,低声说道:“……陈老师,这次谢谢你了,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用谢,如果这件事没有利益最大化,那我不是白揍那些人了,浪费了力气,却没什么实际收获。这样的结果最好不过,而且你们也算救我于疾病之中,还有这个金卡还给你。”陈箓见车已经停在宿舍门口了,就把那张做戏用的金卡放到座位上,不等柳杨再说什么,开门下车。
柳杨看着陈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前,苦笑了下“真是个倔强的家伙。”
“陈老师,好长时间没看你去市里了。”商店的女老板王嫂爽朗的笑着把存车牌递给他。
“最近学校有些忙。”陈箓把单车推到商店后院锁好。拿起背包向外走去,还有大概十分钟区间大巴就发车了。
“陈老师,这个你拿着帮小超买瓶好墨,他总说镇上买的墨不香,还想要上回你给他带那什么阁的墨汁,麻烦你了哈。”王嫂说完塞给陈箓二十块钱并一瓶热乎乎的酸奶。
陈箓有些好笑的接过趁对方不注意给柜台上放了三块钱就转身向车站走去。
汪唯盯着陈箓背影,直到对方上了大巴,“老王,你儿子够矫情的,写毛笔字还要讲究墨汁香不香。”回头冲旁边憨厚的男人调侃道。
“这你就不知道,那是一种感觉,我们家小超自从用了陈老师给的小半瓶那什么阁的墨汁,那字写得又顺又好看。这你不懂。”憨厚的男人拿起一盒烟递给汪唯,“小超说了,这就像咱抽烟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用水在地上照旧练出一笔好字。咱现在有条件了,就支持孩子一把,况且我儿子也就这么个爱好。”
“嗯,听着蛮像那回事的,长知识了。”汪唯把烟装包里丢了张钞票给老王,“走了,等孩子放寒假了,咱们在老杨那聚聚,你有时间了通知他们,跟往年一样自带酒水。”说完便关上车门一脚油门跑远了。
陈箓下了车拦了辆出租车去了市里有名的书画古董街,这条书画步行街也是这北方城市的重要标志之一。
出租车停在街口,陈箓付钱转身向步行街里面走去。这条东西走向的街道很热闹,除了两边整齐的青砖仿古三层小楼,宽阔的街中间都有很多古意十足的移动小亭子,卖些小玩意,什么陶埙,水哨,剪纸,皮影……还有些廉价的玉器小摆件。一平米好几千的租金,也没吓退那些做生意的人。
陈箓照例在那家专卖文房四宝的店面前停了下来,买了些熟宣和几种快用完的颜料,再拿了瓶怡月阁的墨汁。
“哦,是小陈来了,我就说那老家伙今天的曲子吹得倍欢快,都不像埙曲。原来是知音来了,东西我帮你包好,你去楼上吧。”一身唐装老伙计满面笑容的招呼他。
“谢谢明叔,那我先上去了。”
这家三层楼,一楼是文房四宝,二楼是些传统的乐器,精美的戏装,还有与之配套的各色古风折扇,绢扇摆件之类的。三楼则是老板休息的地方。
“小陈,快上来,我又找了些好东西让你开开眼。”刚到二楼,就有声音从头顶楼梯上传来,听到对方孩童般急切地显摆声,陈箓无声的笑了下。
一身墨蓝唐装,给这个四旬左右的男人阳刚中添了些儒雅。
“先坐下来喝杯茶,这是朋友新带回来的地道普洱,尝尝看,好喝就给你带一块回去。”等陈箓洗完手,陆谦将泡好的茶杯推给陈箓。他很欣赏这年轻人身上那种骄傲,就如雪中孤柏。
陆谦有收集奇石的爱好,但仅限于自己去发掘寻找,他说这是为锻炼自己的伯乐眼。为此每到冬季他都会带着干粮饮水去各处河滩,山上,寻找那种裸露在外的各色石头。
“看看,像不像飞天,这是我今年最大的收获。”陆谦指着博古架上那块巴掌大的河石,“是不是很神似,看这云朵还有蓝天。”不等对方回答就得意地指着石上各处说道。
“嗯,确实很像。”陈箓由衷的感叹,不愧是有名的书画经纪,确实有发现美的眼睛。
“还是小陈有眼光,不像那帮家伙为了打击我,可是用尽手段。”陆谦给陈箓杯中续上沸水,“小陈你都快三个多月没带新画来了,那边的人都催好几回了……这次不会再让我失望了吧?”
陈箓歉意的笑笑,打开背包:“这次有三幅,一幅工笔,一幅小写意,还有一幅大写意。”陈箓将三张叠好的画交给陆谦,“前段时间太忙了,后来又不太舒服,所以到今天才过来。”
陆谦到书桌边小心的展开三张画,一边不忘瞪陈箓一眼,“每回都这样,就是你的画也不能这样不尊重,看看……都是印子。”
画上画的是傍晚的余晖,喧闹了一天的粉白蔷薇慵懒的挂在枝头,如轻云般随晚风拂动。一对闲暇的灰雀惬意的梳理着羽毛。仔细看,每一片花瓣不管是娇嫩还是半枯,脉络隐约可见,就连灰雀身上被微风吹起的绒毛都清晰可辩。陆谦满意的点头,又展开另外两幅写意仔细的欣赏了一遍,用干净的画毡将三张四平尺大的画仔细压好,这才放心的坐下喝茶。
陈箓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着喝茶,每回陆谦都要这样叨叨,但他也没办法,谁让自己不会裱画。
“小陈,今年的水仙头我给你留了两只已经包好了,也给你备了一块熟普洱,一会都带回去。”陆谦放下茶杯,打开抽屉拿出一沓现金给陈箓。“这是零头,整数我给你转卡上了。”
“在车上就收到信息了,您把自己那份抽走了没有?”陈箓拿着那几千块钱问道。
“那当然,不然我喝西北风去。赶快装上,你等会儿去哪个超市?我让司机送你去,省得你打车,等你采购完了再送你去车站。”这两年多陆谦已经摸熟了陈箓每次来市里的路线,每次接到陈箓的电话,他都会先在店里等着,并把琐碎都安排好。
“那就麻烦陆叔了,让司机送我去乐家。”陈箓把钱装进皮夹,又起身去卫生间洗手。等他出来的时候,陆谦已经把送他的东西包好放在桌上。
“小陈放假了,要不要和我去山里转几天,你写生,我找石头,两不耽误。”陆谦看着收拾东西的陈箓问道,他喜欢和这年轻人相处,能让人浮躁的心回归平静,尤其是对方作画时那种状态,优雅平和如一幅淡彩山水,让旁观者很容易沁入其中。见对方有些犹豫,“不是去年那个地方,今年带你去另一个地方,那新开了一个度假村,规模不大但胜在硬件设施齐全,最重要的是有温泉,服务也好。不会像去年那样了。”陆谦说完就期待的等陈箓点头。
“好……到时我给您电话。”和陆谦告别后,陈箓到一楼拿了之前买的东西,和陆谦的司机一起向外走去,安排的车子就在街口。
直到陈箓墨蓝的身影看不见了,陆谦这才关上临街的窗子,坐到摇椅上慢慢晃着。
他和陈箓最初认识是在一处遗址公园里,公园才开放了两年不到,各处都在完善,尽可能地还原千年前的情形,包括植被和湖泊。那天他正在公园那些河石堆里扒拉,旁边的工人也顾不上理他。他拿起一块石头满意的起身,就发现有两个贼眉鼠眼的小伙子这一前一后靠近一个正专心画画的年轻人。
他把石头装好,悄悄靠近那两人。等其中一个刚伸手拿起年轻人的背包,他就一脚踹过去,正想去捞另一个,却见年轻人放下画板,三两下就将对方撂倒并利索地卸脱了对方关节。
等巡逻的保安将那两小偷带走,他问陈箓:“为什么要画这些夯土之类的,那些小桥流水不是更有看头。”
他记得当时的陈箓出神地看着那些夯土层,墨晶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竟如被遗忘在水底的千年琥珀,折射着神秘光芒,一不留神就会被吸入其中。
“那里有穿越时空的呼唤,你闭上眼睛就能听到,看见那朵小花了没有,也许当年它曾被谁簪在发髻上。”陈箓看了眼夯土上摇曳的野花淡然说道。
之后他回了店里,躲在三楼清洗他的战利品,却不想店里来了一对老外情侣,而这街上最不缺的就是老外。那两人被店里传出的埙声吸引,看完一楼看二楼,顿时被店里那些精美的戏装吸引,看过价格想要买,却没有合适的尺寸。当天店里负责翻译的小伙子相亲去了,剩下的老伙计们连说带比划也没能和这想要订做的两人吧啦清楚,于是就上楼找他,而他正忙着小心打磨石头就没理会外面的敲门声。
等他满意的将石头放在架子上,就听见楼下传来那俩老外和另一人的对话声,正宗的美式发音。那对情侣订好手工戏装,又看中一架四扇折屏,想用来装饰自己的新居。又嫌米色的绢面屏芯太素,提出加钱让他们在绢面上画些中国画。听到这他就打开房间里的监控显示器,就看见公园里写生的年轻人正为双方翻译并沟通最终的价格,订好了取货时间。
年轻人谢绝了他们给的酬谢准备走时,他下楼拦住了对方并邀请其给屏芯作画。当看到对方水准时他后悔了,那俩老外给的价钱连这屏芯的十分之一都买不来。店里的几个老伙计更是后悔的肉疼,要不是牵扯到信誉,他们都不想卖给那俩人了。
陈箓在超市采购了两个月的生活用品,又拿了些他常喝的麦片之类的,和一些镇上不好买到的食材,付完钱之后又推着购物车去了一楼的药店,挑了些常备的药。想想柳杨那闹心的大药房就又拿了两瓶多维和几盒含片。买完之后看见另一边的甜品屋,这家连锁甜品屋挺受大众欢迎的,他想了想就推着满载东西的购物车进去买了几份现烤的蛋挞。
陈箓提着两大包东西下了大巴车,就看见那个腼腆的初一男生正在自家商店门口等着。看到他之后男生疾步过来帮他提了一包东西,他勾勾唇角跟在男生身后向商店走去。
“……谢谢陈老师,这是我这个星期写的字,您有时间了帮我看看。”男生局促的递过一沓叠得很整齐的毛边纸,上面写满工整的楷书。
“我现在就帮你看,勤奋可是好事情。”陈箓说着准备找地方给少年点评一番。
“陈老师,这边。”王嫂三两下就把桌子给收拾出来,并搬了张干净的凳子。
少年眼中泛着亮光仔细的听着陈箓对每个字的点评,和一些陈箓自己总结的书写技巧。王嫂在陈箓夸奖少年时那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陈箓把怡月阁的墨汁给少年放在桌上,并从自己买的宣纸中拿了几张熟宣给少年,“等你有信心的时候就在这上面写,写好了贴到墙上,每个阶段贴一张,你就能看出自己的进步。”
“陈老师,留下来吃顿饭吧。刚好老王的几个朋友都在,大家一块吃个家常饭。今天可是我们老王亲自下厨,您一定得尝尝。”王嫂恳切地说着,旁边的少年也是一脸期盼。
“王嫂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回去还有些事。”陈箓将两包东西放到车篓和后座上捆好,就准备走。
“小陈老师,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吃饭吧,老王可是整个镇上有名的厨师。他那手艺比市里那些大酒店的都地道。”柳杨也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发挥着他那能说会道的口才。
“我们有开车过来,到时送你回去。”汪唯也冒出来说道,旁边还站着一个闵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