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成邪》栖叶枝

6、第 6 章

　　大理石砌成的围栏尽头，不知何时，被人用一道铁栅栏封住。慕沉星见状不好，又向另外一边的出口跑去。然而，另外一边的出口也被依样封住了。

　　两人就这样被夹在云暗后殿的墙壁和围栏之间进退不得，围栏不高，两人猫着腰就能躲下。

　　但是围栏外的广场上，来回巡视的弟子却比往日密集了许多。待会儿一旦附近的灯亮起，两人就会暴露无遗，此刻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只要被发现，至少也会被当成小偷抓起来。

　　慕沉星又回到方才两人藏身的隐蔽处，白皓然也紧跟在她身后，这会儿正又气又急直瞪眼：“要杀要剐直接上，这样戏弄于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慕沉星也觉得为难他们的人捉弄的成分居多，倒不像是云暗的作风。只是一时半刻也无暇去顾及许多，只想着赶紧摆脱此刻的窘境。

　　她微微探出头去，瞧见远处云暗从议事厅里出来，正往后殿这边过来。外面来回巡逻的普通弟子修为了了，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他俩藏在这里。但是云暗武功高深，只要云暗一靠近，以他的修为，肯定能立刻察觉到围墙外两人的气息。

　　怎么办？

　　两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忽听见封住他们二人去路的铁栅栏处，似乎有些响动。

　　白皓然挺身把慕沉星护在身后，两人小心地向那边一步一步过去。才走了几步，就瞧见围墙下有一人正猫着腰，一溜小跑地向他们这边过来。

　　那人的步子显然比他们快上许多，两人才刚刚反应过来要躲，那人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抓住慕沉星的手腕。

　　“师妹，快跟我走。”那人直起腰来，正是江陵。

　　“放开她。”白皓然见来人竟能直接越过他抓住身后慕沉星的手，可见身手非常迅捷，待看清是江陵时，又本能地以为他不是好人，一双手已是按着武功套路与江陵过上了招。

　　江陵一手拉着慕沉星，只能以另一只手来对白皓然的双手。白皓然练的是拳脚功夫，于手掌手腕在方寸间的游走过招还是差了一些，没两下就被江陵将双手擒了个牢。

　　这样几招打斗已是耽误了时间，江陵眼看着云暗已经离后殿之后几丈之远，也顾不上解释，一手拉着慕沉星，一手拽着白皓然就往外跑去。

　　广场上的巡逻弟子多是认识江陵的，见他这样带着两个人从墙根跑出来都纷纷侧目去看。江陵心知已经招了太多注意，索性带着两人往旁边的小路钻去，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

　　慕沉星四下打量一番，这里正是江陵的住所。

　　“阿星师妹，此番算是我对不住你。”江陵放开了两人的手，“你快些走吧，走得远远的，别教师父找到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这江陵怎么突然装起好人来了？慕沉星眨眨眼，知道当下不是深究的时候，双手抱了个拳拉过白皓然就要往后山跑。

　　拉了一下，却是拉不动。她扯了扯白皓然，“愣什么，赶紧走啊。”

　　“我不走。”白皓然瞪着江陵，“是你捣的鬼对不对？我姐在哪儿？救不出我姐，我不会走的。”

　　江陵没有理会他，转而去催慕沉星：“师妹，你快走，不要管这个小子。设那两道栅栏本就是为了困住他，师父看在白姑娘的面子上不会要他性命的。”

　　所以设那两道铁栅栏困住他们二人，此事还是云暗所为。而且云暗不打算杀白皓然，却打算杀她？慕沉星在心底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倘若她此刻不逃，被云暗发现一样会杀了她。但她若孤身一人逃了，自己武功低微，身边没有白皓然，恐怕逃不了多远，就会被云暗派来的追兵给解决掉。

　　想到这里，慕沉星已经拿好了主意。“大师兄，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武功，此刻就算你好心放我走，我也必定逃不远。”言下之意，没有白皓然跟着，她也不走。

　　江陵一拧眉，“原是我对不住你，跟师父说要娶你为妻，被他猜出你是个女子。只是我没想到师父为何会如此动怒，直说要杀了你清理门户……我虽然想要你，却也不能眼看着你死。”他顿了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罢了，师妹，白姑娘此刻在六安苑。但她是要当教主夫人的人了，未必肯和你们走……”

　　话音未落，刚才还在眼前的两个人就消失了。江陵望着他们朝六安苑奔去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且说慕沉星与白皓然两人，不顾众多弟子异样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了六安苑。

　　六安苑的院子里有片鱼塘，此时教中已经陆续上了灯。鱼塘边的灯下，果然一身月牙色素裙的女子正倚着栏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塘里扔着鱼食。

　　“姐，快走。”白皓然认得那是他姐姐，又听到身后院子外，已经有远远的捉拿声从云暗的住处方向传来，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上前扛起他姐姐就跃过墙去。

　　“这边走。”慕沉星也跟着跃出来，示意白皓然往后山森林里去。身后的捉拿声她也听见了，重重叠叠的脚步声与呐喊声顺着风向传了过来，八成是云暗发现他俩已经逃脱，还带走了他严加看护的双修之人。追来的人这么多，显见得是云暗早已做好了追捕人的准备。

　　被白皓然扛在肩上的白露清拿手捶她弟弟的脊背，“阿皓，放我下来。”

　　“你又不会武功，放你下来也跑不快。”白皓然想都没想就顶了回去，丝毫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放我下来……”这声抗议已经比刚才微弱许多，像是知道自家弟弟的牛脾气，白露清没再开口，认命地挂在白皓然肩上。

　　进了森林，慕沉星便安心许多。她在前面带着白皓然在林子中绕来绕去，如此来回绕了好几圈，身后追他们的人果然少了许多。

　　然而森林越钻越深，慕沉星心里没有一刻不在转着念头——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等天亮了，他们早晚会被追上。

　　“先到树上躲一躲。”她沉声道。

　　白皓然扛着一个人，饶是武艺再好，跑了这半晌，也是有些气喘。听慕沉星这样说，便就近找了一棵盘枝错节的大树跃了上去。慕沉星的修为不及他，这会儿已经快要跑不动，自然也提不起气来。白皓然先把他姐姐白露清在树上安置好，又下来拉着慕沉星上了树。

　　老树极高，树上枝叶繁密，把三人的身形完美的掩藏在夜色中。

　　“慕姐姐，接下来要怎么办？”白皓然问道。

　　慕沉星脑中自逃跑开始就没有停过，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有许多疑点，此刻她却无暇将心中的疑虑一一捋顺。

　　“听我说，”她扫视了一遍眼前两人，白皓然正瞪着她等她的下文，白露清倚在一边的树枝上，也是一脸探询地望着她，“我们休息一下，往那个方向逃。”

　　“那边……是雪山？”白皓然视力最好，“慕姐姐，你前天不是还说不能往雪山那边逃吗？”

　　“往雪山上走会被发现，我们可以往雪山里走就可以了。”慕沉星解释道，“我知道有一个山洞，是经常和我一起玩的那只小猪的家，我们可以在那里躲上几天。”

　　“太好了！”白皓然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没有吃的还可以吃猪肉。”

　　“你敢。”慕沉星瞪他一眼，“小猪一家都在那个洞里住，小猪的阿爹阿娘都是捕食的好手，吃的不用担心。”

　　“哈哈，这次真是没有白溜出来。”白皓然笑道，“被绑架，被关监牢，现在又要去挤猪窝，还要跟猪抢吃的。姐，你说是不是？”

　　白露清浅浅笑着，没有理会弟弟的自嘲，“慕姑娘，你说的那个山洞，他——云暗知道吗？”

　　慕沉星摇摇头，“洞口很隐蔽，不会轻易被发现。而且那洞里的石壁上刻了一些内功口诀，和云乐教内功心法完全不同。云暗要是知道有这个地方，肯定早就把那个洞给毁了。”

　　“是么，”白露清点点头，“他——云暗，是这样的人么？”

　　这话问的奇怪，就连白皓然也诧异地侧过脸看了看她。

　　“不然呢？”慕沉星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那种人，凡是不合他心意的，都要杀了才好。”

　　“为什么这么说？”白露清侧着脸，神情尽是好奇。

　　“他对他自己亲生的骨肉都可以下杀手，你觉得呢？”慕沉星没好气道。

　　白露清闻言睁圆了一双眼睛，“他原来是有家室的？他的妻子儿女呢？”

　　“……当然是被他杀了。”慕沉星没想到白皓然的姐姐竟是对云暗这么好奇，扭开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旁的白皓然却已经着急起来了，“姐，你是不是被那个教主迷惑了？他可是邪教教主啊，不是什么好人。”

　　“嗯，没什么。”白露清垂下眼帘，“我只是问一下。”

　　没什么才怪，慕沉星冷眼瞧着，只觉着这个白露清并不像白皓然那么可爱，心底也开始对她有些隐隐的排斥。

　　白皓然是个一贯不爱多想的，听他姐姐这样说，也就放下心来，“慕姐姐，我们这就过去吧。”

　　慕沉星点点头，刚要跳下树，动作却停滞了一下。

　　“怎么了？”白皓然看她神情不对，也停住了脚步看着她。

　　“你听。”慕沉星迎着风微微侧耳，四周除了夜风拂过树梢，并没有别的声音。再凝神去听，却能听到远远地有一两声狗吠顺着风声传来。

　　“这是……”白皓然心里抱着一丝侥幸，也许这是山里的野狗。

　　“这山里没有野狗。”慕沉星小声说道，“这是云暗驯养的猎犬，都是西域高价买来的，凶猛的很。”

　　不仅仅是凶猛，狗的嗅觉异常灵敏，按着气味找人，找到他们恐怕也只消一时半刻。

　　白皓然也是懂得这个的，一时间六神无主，“怎么办……”

　　慕沉星也是惨白了一张脸，云暗对他几只猎犬宝贝的很，平时都是生肉喂食，驯得机警又灵敏。此番竟然动用了那些猎犬来找人，这是不置她于死地不罢休么？

　　“这样好了。”白皓然突然开口，“那个教主不过就是想把姐姐抓回去，反正畜生只认气味不会认人，我换上姐姐的衣服引开他们。慕姐姐，我姐姐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带着她逃出去。”

　　“那你呢？”白露清急忙问道。

　　“我的功夫，姐你还不放心么。”白皓然拍拍胸脯，一付胜券在握的样子，“几只畜生罢了，再跑不过它们，我轻功是白练的么？”

　　“眼下也只有这样了。”慕沉星听着猎犬的吠叫声又紧了一些，“白皓然，你记得，山洞在那个方向。甩掉了畜生就赶快来会和，实在找不到就找小猪带路。”

　　“好。”白皓然咧开嘴笑了，“我认得你那只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