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成邪》栖叶枝

5、第 5 章

　　且说慕云裳从门外进来，看到慕沉星已经醒了，脸上笑意更盛。她走过来，在慕沉星床边坐下，执起她的手笑道：“你这孩子，终于做了件让我放心的事。”

　　少有的亲昵动作和语气让慕沉星一时有些安心，但听了她说的话，心中又忐忑起来。“阿娘，”此时屋里并没有旁人，她试探着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江陵呢？”

　　慕云裳嘴角噙着笑，眼里是觉得自己洞悉了女儿一切情绪的了然。她放下慕沉星的手，“我早前就瞧着江陵这人像是对你有些情意，只怕你这榆木脑袋，不承人家的情。”说完这些，她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现下，我就放心了。”

　　“阿娘，到底是怎么了？他跟你说了什么？”慕沉星听她阿娘答非所问，言辞间似是很满意江陵，愈发着急起来，一双手不由地反抓住慕云裳的手腕。

　　慕云裳只当她是害羞，“你跟你江师兄在树林里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是一清二楚？反倒来问我。我可是看到了，这一路都是人家抱你回来的。”

　　她跟江陵在树林里做了什么……慕沉星心下一片冰凉，她那时内伤疼痛难忍，已经昏了过去。江陵对她做了什么，只有他江陵自己知道。她不敢问，更不敢去想。

　　眼泪正要出来，慕沉星突然想到什么，抓着她阿娘手腕的手本已经有些松开了，此刻复又攥紧。“阿娘，他有没有说，他有没有说……”胸口已经快要呼吸不过来，慕沉星缓了一下，“有没有说，他已经知道我是……”

　　“是，他说了，他已经知道了。”慕云裳看她明显难受又着急，便让她躺下，给她拉好薄被，“他还说不愿委屈了你，即便是以男子身份，也要正式来迎娶你。”

　　这么说，是连阿娘也同意了——把她以一个男子的身份，稀里糊涂地嫁出去？

　　慕沉星木然地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把她拉回神的，是一阵急促的叩窗声。

　　慕沉星往窗子望去，白皓然正猴儿一样蹲在外面的窗檐上。天色已经暗了，他看不清屋里的情景，正急火火地往里瞅。

　　起身走到窗户跟前，慕沉星刚一打开窗，白皓然就心急火燎地跳了进来。借着窗外暗淡的一些天光，慕沉星能看到他脸上挂满了焦急和愤怒。

　　“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慕沉星一怔，“怎么了？”

　　白皓然手一挥，咬咬牙咽下了些怒火，“再不走，我姐姐恐怕要出事。”

　　他虽没有直说，但慕沉星也能猜出个大概，“你去找你姐姐了？”

　　据她所知，云暗自从掳了他姐弟俩回来之后，便把白皓然的姐姐关在自己的寝殿里，派了许多人看守，云暗自己也是每夜都睡在关着他姐姐的房间里。

　　白皓然能在那么多人看守的情况下见到他姐姐，还能全身而退，可见功夫确实精湛。至于白皓然见到他姐姐后，为何会如此气恼，慕沉星不用想也能知道——本来就是掳来双修的，每晚云暗在她房间里做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她想起那日匆匆一瞥，看到的女子素衣白裳，干净的很。念头一闪间，又想到了自己昏在树林里，被江陵抱了回来，脸色不由更加黯淡。

　　“看守的人太多，我没能下去和姐姐说话。”白皓然重重地拧着眉，“她还在床上躺着，听那些看守的人议论，她是想要寻短见，还好被救下来。我姐性子那么倔，万一下次……”

　　白皓然说不下去，慕沉星拍拍他的肩表示自己懂得。一般中原的姑娘家都会自尽来保护清白，有这一次就肯定会有下次，万一下次寻短见没有被救下来——必须要尽快走了，不管是白皓然还是她慕沉星自己。

　　慕沉星略一思索，“你去找你姐姐时，有没有看到云暗——就是云乐教的教主。”

　　白皓然摇头，“我听路上的丫头们说，那教主还在前厅和几个大弟子议事。”

　　“这样……那我们明日傍晚就行动。现在这个时候，云暗应该已经议完事，去找你姐姐了。明日太阳一落，云暗不在，我们就行动。”

　　“这样最好了！”白皓然咧开嘴笑了，“阿星姐姐，谢谢你，如此仓促要走，你还肯帮我。”

　　“不必谢我。”慕沉星垂下眼不愿看他，声音有些苦涩，“我也是为我自己。”

　　当晚，两人依旧是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歇了，各怀着心事，捱到了第二天傍晚。

　　黄昏已过，太阳在西山下收敛了光芒。冷蓝色调裹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占据了大半个天空，只有西边的山头上，还聚拢了一小片明艳的晚霞色。

　　云暗居住的主殿在整个云乐教的中轴线上，地势高且阔，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只有趁此时天光已暗，夜色将起而未起，四周的明灯还没有被点亮的时候，才有可能在众多看守的眼皮底下，将一个大活人偷带出来。

　　慕沉星在后殿偏门的拐角处略一踟蹰，似乎老天爷也在有意帮他们——夜幕下渐渐卷起一层层云雾，今夜应是不会有月光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后殿的屋顶上白皓然向她打了一个“准备好了”的手势，慕沉星信步走近后殿的庭院。

　　看守的后殿门口的人尽职地拦住了她，“走开，教主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

　　“几位大哥，这里面的那位姑娘是不是很美啊？”慕沉星却不急着走，反而话题一转，与几个看守攀谈起来。

　　“去去，人美不美跟你有什么关系。”

　　“哎，小弟就是问一问嘛，不知道几位大哥见到过那位姑娘没有？”

　　“哼，教主宝贝得什么似的，哪是我们能见的。”看守有些不耐烦，“走走走，教主回来看见你在这儿，我们都要被降罪。”

　　几位看守的身后，白皓然已经悄悄地从窗子里钻进了屋子，慕沉星面不改色，只管与那几位看守继续嬉闹。

　　如此又是几番来回，那些看守已经被缠的一身脾气，再待下去就要动手撵人，慕沉星也再也找不出纠缠的话题，只是却还一直没有看见白皓然出来，心中不由焦急。

　　“几位大哥，行个好，小弟就想看一眼，就在那边往里望一眼，可以不？”

　　“快滚，再不滚，我们可就顾不了同门情谊了。”几人中为首的那个对她怒目而视，一手已经放在腰间剑柄上。

　　慕沉星讪讪地退开，走出后殿的偏门，这才着急的找了个角落想要翻墙绕过去，看看白皓然怎么还不出来。

　　正要跃上墙去，墙头上的阴影处突然伏上一人，仔细看，正是半晌都没出来的白皓然。寻了个隐僻的地方，白皓然从墙上悄没声地落下来，脸上神情却是懊恼的很。

　　“怎么去那么久，你姐姐呢？”慕沉星凑过去，与他躲在一处。

　　白皓然单手握拳，在墙上恨恨一砸，“我姐不见了。”

　　“昨天还在，怎么会不见了？会不会是在床上，你没看到？”

　　“不可能。”白皓然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她，“我全都找过了，屋子里东西都好好的，就是人不见了。”

　　慕沉星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东西好好的，人不见了——糟了！她就知道昨天白皓然在众多看守下过来一趟还能全身而退这肯定不正常，只是自己当时一厢情愿地以为是白皓然功夫好。现在想来，是有人故意让他看到他姐姐，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至于那人是谁——除了云暗，还能有谁？

　　“白皓然，你听我说，你姐姐现在恐怕已经被云暗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慕沉星飞快地打量了四周，天色比方才更暗了，很快就要上灯了，“我们现在赶快离开这里，再迟就来不及了。”

　　“什么？”白皓然一时没有会意，“你是说……”

　　“我是说，昨天是云暗故意让你看到你姐姐在这里，他让你以为你没有被发现，目的就是让你再过来一次好解决你。”

　　“可是……他要解决我随时都可以，为什么要费这个心机，他到底把我姐姐关去哪里了？”

　　“先离开这里再说。”慕沉星弯下身，拉着白皓然，沿着殿外一道低矮的围栏向外跑去，心里却因为白皓然刚才的话泛上一阵阵疑惑。

　　的确，云暗想要白皓然的命，只消派个弟子过来偷偷杀了，就算她是白皓然名义上的主人也没法子对付。云暗这么多天来都没有下手，何故突然对他发难？

　　而且昨天白皓然偷偷过来这边，应该是一时起意。云暗不能提前得知，又为什么能想到要布这个局，还要多花上一天的功夫，等他上钩？

　　这里面，太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