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成邪》栖叶枝

4、第 4 章

　　云乐教前山山门守卫森严，平日里有四人看守，另有十人一小队来回巡视，每两个时辰就换一次班。所以想要从山门逃出，几乎不可能。

　　白鸣山虽大，但地势却呈布袋形，肚大口小。云乐教整个在白鸣山的怀抱里，想要出山只能从前山山门出去。后山是一望无际的广袤森林，野兽毒虫无数，倘若往后山逃，就算能逃过云暗手下众多弟子的追捕，也难以应付那些丛林猛兽。

　　“出了森林呢？”白皓然站在一棵老树的枝桠间极目远眺。

　　“是雪山。”坐在树下的慕沉星拿青草逗着身边正哼唧鼻子的小野猪。

　　“雪山？”白皓然轻身功夫并不在行，在树梢不能站很久，晃了两下身子，便跃了下来。

　　“是。”慕沉星仰脸看他，“你是江南来的，没见过雪山吧？”

　　见白皓然摇了摇头，慕沉星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草屑，拉过白皓然的手，“跟我来。”

　　话音未落，两人已跃出了数丈之远。白皓然也跟着提气，转眼间便落在比方才那老树更高的一条枝桠上。

　　站的高了些，视野也更开阔。白皓然一眼就看见远处皑皑雪山高耸入云，与下面葱郁的森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提了口气，慕沉星拉着白皓然跳下了树。

　　“要想从后山逃走，必须要翻过那边的雪山。”慕沉星松开他的手，转身抱起从刚才的地方向她奔来的小野猪。

　　“唔……那倒也不难。”白皓然嘀咕着，“庐山，黄山，我都去过。”

　　“雪山里并不好走。”慕沉星低头抚着小猪的脑袋，语气平静，“雪非常厚，几乎走不动。四周什么都没有，有追兵的话，一眼就被发现了。而且，积雪下面还有冰缝。要是不小心踩进冰缝，任凭你功夫再好，出来之前恐怕就被冻僵了。”

　　“是么，那还真是凶险……”白皓然挠挠后脑勺，“知道的这么多，你进去过？”

　　“我……”慕沉星迟疑了一下，正犹豫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胳膊突然被白皓然扯了一下。

　　“有人来了。”

　　顺着白皓然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个人正不疾不徐地向这边走过来。

　　丛林间走过来的青年身着白袍，踩着一路的碎石杂草，步伐却依旧稳健。

　　“大师兄？”慕沉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怎会在这里？看他走过来的距离，方才那些话，他听去了多少？

　　来人正是江陵。他行至两人跟前，这才开了口：“阿星师弟，教主传你有要事嘱咐。”

　　云暗？好端端的，云暗找她做什么？她这几天可是安分守己，完全没有出现在云暗面前让他有糟心的机会。慕沉星皱起眉，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

　　白皓然在一旁见她只是沉思并不答话，脸色也变得难看，当下便上前一步，半个身子挡在慕沉星身前：“你们教主找她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江陵像是此时才注意到了他，略侧了侧身，看着白皓然，弯起了眼角：“这是我教内之事，按说是不该告诉外人的。不过，看你与阿星如此亲密……”他停了一停，眼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圈，“就让你知道也不碍。此番教主是要与阿星师弟，商讨他的婚事。”

　　“婚事？”慕沉星不禁失声。云暗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她的婚事了？“这……不可能吧。”

　　“对，不可能。”白皓然看慕沉星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又看不出半点欣喜的样子，心下也觉出这不是什么好事。“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你们教主也不能……”

　　“等等。”慕沉星打断白皓然的话，双眼一直盯着面前的江陵，“这事，护法可知道？”

　　江陵朝她一笑，“见过教主自然就知道了。何况我想，护法恐怕也乐见其成。”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慕沉星一眼。

　　慕沉星伸手扶着眉梢，心中暗暗思忖：自己是个男装的女娇娥，这事教中只有她阿娘知道，所以她阿娘肯定不会坐视她去娶个女子。若说她阿娘也乐见其成，除非是云暗要与她撮合的那人，是个男的……

　　思及至此，慕沉星不由眼光一转，瞟到了身旁的白皓然。白皓然这会儿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旁边的江陵也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两人的反应。这些日子她与白皓然同出同进，她知道教中有关她和白皓然的传言，只是自己并未在意。

　　难不成，教主和她阿娘，都误会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可以说得通了。她转脸迎上白皓然询问的眼光：“你自己找点事做吧，我跟师兄去一趟。”

　　“喔。”白皓然从她怀里接过小猪，一直看着她与江陵离开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密林中。

　　始终跟在江陵身后两三步的距离，慕沉星越走越觉得不对。“大师兄，去见教主走这里不是绕远？”

　　江陵闻言回身，向她靠近了一步。“这条路，你是不是很熟悉？”

　　熟悉，她当然熟悉。这条路再走下去，就是她偶尔会去洗澡的那个小温泉池子。

　　“这附近的路我都认得。”慕沉星警觉地盯着他，“师兄，不是教主找我，对不对。”

　　江陵一挑唇角，作出一付轻佻的样子来，“怎么，你与姓白的那个小子那般要好，我吃味的很。你就不能与我也单独在林子里处一会儿？”

　　“师兄，有话直说。”慕沉星心里开始发毛。这个人自从那次云暗回山时候见过一次，抢了她的发带后，便很是不正常。

　　“你当真看上那小子了？”江陵收敛了笑意。

　　这……慕沉星心中一凛，她阿娘与云暗误会也就罢了，可她跟谁要好，与他江陵有什么相干？莫不是这江陵是个断袖？

　　“大师兄，你误会了。”她正色道，“师弟是喜欢女人的。”

　　“哈哈哈哈，喜欢女人？你？”没想到江陵听了她的话，瞬间大笑起来，好半响才止住了笑意。“这话，你对别人说也就罢了，阿星师弟。或者……我要叫你阿星师妹？”

　　这声“阿星师妹”使得慕沉星脑袋里“轰”的一声，整个人顿时乱成了一团浆糊，伸手扶住旁边的树干，这才勉强站住。

　　“阿星师妹，你想一想，”江陵向前一步逼近了她，“若是教主知道了这件事，会治你和护法什么罪名？”

　　女扮男装，教规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作何处罚，但依云暗的脾气，一旦知道有人欺瞒于他，定会勃然大怒。换作旁人也就罢了，偏偏云暗又是个那么厌恶她的，拿这个当罪名，让她死了就地正法，也不足为奇。单单她死也就罢了，云暗他一定会因此事迁怒阿娘……

　　越想越不敢去想，慕沉星因为恐慌身上已经脱力，只能靠着树干才不至于倒下去。“你……”她张了张口，才发现喉头已紧涩得快要发不出声音，“你怎么知道……”

　　眼前的人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眼中的无措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江陵本是打算拿这件事震慑她一下，却不曾想把小姑娘吓成了这模样。心头泛起一股怜惜之意的同时，又隐隐地有股成就感浮起。

　　江陵放缓了脸色靠过去，凑近她的耳畔低声说道：“那日你在那边洗澡，我无意间撞见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她从耳根出泛起一片红晕，脸儿有了气色，倒是比刚才好看许多。

　　“你……”慕沉星又是慌乱又是羞愤，于骂人一事上却不是很通，只能憋着一股气，干拿眼睛瞪他。

　　被她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陵又觉得这双眼睛黑白分明，好看极了，于是语气更加柔和了：“你的身子都被我看光啦，不跟我，还能跟谁呢？这事只要我去回了教主，教主他老人家一定会答允我。你放心，倘你不喜欢别人知道你是女子，我只跟教主说我偏好男风……”

　　“闭嘴！”慕沉星听他越说越没个正形，情急之下呵斥出口，“不要再说了，这事……绝不可能。”江陵是云暗最器重的弟子，此刻如果女扮男装的换作是旁人，也许云暗就不追究了，但这人是她，是她慕沉星，云暗一定不会给她任何活路。

　　江陵瞧着眼前女孩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她此刻肯定羞愤的很，一时在气头上，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于是便不再紧逼她，当下好声劝道：“阿星师妹，你再好好想想罢。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定会疼你爱你。”

　　慕沉星此时却哪还听得进去，先前的内伤还没好利索，这会儿又是怒又是急，胸中一阵阵地气血翻涌，连带着眼前也是直发黑。刚要拿手拨开挡在身前的男子离开这里，脚下就是一个不稳，整个人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慕沉星已躺在平日自己休息的床上。床边候了一个小侍女，看她睁开了眼，便喜滋滋地一串小碎步跑了出去。

　　慕沉星一时有些发懵，不知道自己怎得会在床上。正要坐起来，胸口一阵憋闷，脑中突然闪过自己被江陵困在树边被他拿自己的秘密威胁的情景。不行，要赶快去阻止他——慕沉星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去找云暗说这件事。

　　刚起了身，门口款款走进一个人来。这人正是慕沉星的阿娘，慕云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