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成邪》栖叶枝

44、第 44 章

　　慕沉星此行想过借机探查关押云乐教众位弟子的地方，却没想到会是通过这种方式知道。但是不管怎样，至少小命保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少林寺这样看上去敬佛称善的地方，也会有如此阴森的地牢。墙面上刻的不知是什么鬼，一个个青面獠牙，眼若铜铃，在恍惚的火光下，更显得狰狞可怖。

　　绝剑山庄对于从云乐教一路带来中原的这十几名弟子，给的待遇还是非常优渥的——至少看上去如此。

　　每个人都有专门的隔间，四四方方又狭窄的一片地方，不过能容一人之身，出入口是精钢铁栅，每个隔间旁边，都有一名武僧在旁边一动不动地守着。

　　整个地牢中寂静无声，只有火光映着墙面上的鬼面佛陀摇曳不止。这样的环境，几乎是逼着人要发疯。

　　“喂！”慕沉星大喊了一声，地牢里空荡荡地传来她的回声。

　　关押着她的这间狭窄的牢房对面，是一面雕刻着那些鬼脸佛陀的墙壁，每个隔间的门口都是错开来的，她瞧不见其他的牢房中是怎样的情形。

　　“师兄！师姐！”她又试探着喊了两声。

　　从前在教中十五年，她对这些人从来没有主动称呼过，彼此间关系也不过如此。现在云乐教被灭，却反而像是与他们拉进了距离一般。

　　“你们都还好吗？这里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吗？绝剑山庄对你们做了什么？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始终没有人回答她，慕沉星索性将心中的疑问全都喊了出来。

　　她被关在靠近地牢门口的一侧，从门口往侧面看，堪堪只能看见半条幽深的长廊。她正拼命将眼睛往外边瞅，旁边守着这道门的武僧却突然眼珠一转，瞪了她一眼。

　　这冷不防地一瞪，将慕沉星吓出了一身冷汗。惊吓之余，她猛然间想到一个问题——那个白盛齐到底有没有把她和其他云乐教弟子关押在一起，她不知道；这地牢里关着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她也不知道。

　　这么一想，刚才喊的那些话便显得太过冒失。她缓缓地坐到地上，牢房里只有一堆干草，她靠在草垛上，迷迷糊糊地，终于睡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安心觉。

　　也不知是在这地牢中被关了多久，直到有一天，绝剑山庄的两名弟子过来，将慕沉星又带了出去。

　　她乍一出门，便被外头的阳光晃了下眼。

　　然后她便瞧见，另外一边，也有一排绝剑山庄的弟子押着另一排人走了出来。

　　那一排人，才是她的那些师兄师姐。

　　一眼望过去，双腿便不由自主地朝那边走。被带出来的这些弟子，大多面色苍白，应该是在地牢中关押太久不见阳光所致。所有人几乎都是面无表情，其中有几个甚至面带病容。

　　她才往那边走了几步，便被身后押她出来的那两名弟子一下踢的跪倒在地，小腿骨上疼痛钻心，她扭过头，狠狠地瞪了踢她的那名弟子一眼。

　　这时，那边押着云乐教众位弟子的人却将他们一一带了过来，都站在慕沉星面前。

　　“喏，你们认识不认识这个人？”绝剑山庄的一名弟子问着他们。

　　慕沉星瞪大眼睛望着眼前排成一排的这些昔日的师兄师姐，他们眼中并无半分神采，就算听人这样说了，也只是抬起眼来，懒懒地朝她脸上扫了一眼。

　　她与这些师兄师姐素来交情不多，这时自己又是涂了个黑脸，心中只怕这些师兄师姐们说出不认识她来。

　　前后有一十七人都走过来看了她一眼，站回去后，都只是闷不吭声，不说认识，也不说不认识。

　　最后一个走过来的，正是这些人中目前辈分最高的唐独缺。

　　前面的那些师兄师姐都没有认出她来，这个二师兄和谁都互不熟识，慕沉星拼命盯着唐独缺只露在眼罩外的那一只眼，心中祈求着他能看懂自己的眼神。

　　唐独缺向来孤僻，此时在地牢中刚刚出来，脸色仍是苍白，更显得整个人如鬼魅一般。他的那只独眼便如同鬼魅的一只眼睛，在慕沉星脸上来回看了许久。

　　最后，唐独缺转身，也与其他众位弟子站在了一起。

　　“喂，这可是咱们庄主要问的，你们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旁边的一名绝剑山庄弟子不耐烦地催促道。

　　唐独缺冷漠地转过了身，“不认识。”他顿了一顿，“不是要带我们上太室山么，又叫我们来认什么不相干的人，绝剑山庄也是婆婆妈妈。”

　　旁边那名绝剑山庄的弟子仍是不信的样子，眯起眼又问了一遍，“你当真不认识这人？”

　　见唐独缺这次连看都不再看，只事不关己般摇了摇头，他又转向了其他的人：“你们呢，也不认识？”

　　其他弟子见唐独缺表了态，这时也纷纷跟随，一个个都摇着头说“并不认识这个人”。

　　那名弟子一声冷笑，“早就知道你们都要装成不认识他，企图保他性命。哼哼，还是咱们庄主深谋远虑。”

　　原来，这些人以为，倘若这人真是云乐教的大弟子，云乐教其余的弟子一定不会与他相认，才能将他置之事外。方才唐独缺咬定了眼前这人他并不认识，更坚定了绝剑山庄这些弟子以为慕沉星就是江陵的想法。

　　这些人将慕沉星与其他弟子带到一处，押着这一行人离了少林寺，便向太室山去了。

　　上太室山的这条山路，慕沉星这已经是走了第二次，这次比起上次，却尤为不同。

　　上次她是伪装成寻常难民的身份，在绝剑山庄的家丁带领下，一路虽说小心翼翼，但也是安稳无事、泰然自若地上了太室山。

　　此时上山的山道，从山脚下开始，便挤满了各路武林人士。这些人本来还在你呼我叫，挤着要赶紧上山，远远地看见绝剑山庄的弟子押着一行人过来，便自觉地不再出声，往山路两旁让去。

　　山路盘旋崎岖，但一路上来，山路两旁却尽是如此。

　　这行人才走到半山，便有四名嵩山派的弟子上来迎接，一礼一行都恭恭敬敬。若不是慕沉星早就上过嵩山一次，知道这嵩山派中已完全是绝剑山庄做主，这时恐怕还以为嵩山派是尽着主人的态度来迎接宾客。

　　只听那四名弟子在前头说着：“嵩山派末学后进，能有绝剑山庄在此召开武林盛会，当真蓬荜生辉。”

　　领头的那名绝剑山庄弟子与他们客气了两句，只说“哪里哪里，嵩山派百年武学……”云云。

　　四名嵩山派的弟子又说道：“敝派夏掌门已在山上迎接贵山庄白老庄主大驾，此刻已在山上。”又说：“少林、武当、崆峒三派的众位师伯师叔和师兄们，昨天就已经到了。”

　　慕沉星被押在这行人的最后面，不愿去看山路两旁那些人的眼光和表情，听了一会儿前头几人的对话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只看到沿途山道上已经打扫的干净，每走一段距离，就有几名绝剑山庄的弟子备了茶水点心，候在路旁。

　　山道上的其余众人见此情景，对绝剑山庄在嵩山派中早已越俎代庖一事已经心知肚明。只是此时形势未明，便都当做看不见。

　　又行了一程，已经快到了嵩山派大殿。

　　这时又见几个绝剑山庄的弟子走了过来，这次却不是迎他们这行人，而是向在山道上没还有来得及上去的众多武林豪杰发了话：“少林、武当、峨眉、崆峒各派的掌门人和前辈名宿，今日都聚会嵩山，来参与我绝剑山庄推举武林盟主的大典。少林武当与崆峒派的各位都已经到了，请各位从速上山，莫要耽误了新任盟主的大事。”

　　这几名弟子言语之间颇为傲气，虽然只提了一句绝剑山庄，但听他们的语气，显然认为武林盟主的宝座已经脱不出他们白老庄主的手掌心。

　　一行人又从峰顶朝天门引向西北，再上百余步，便是太室山上古时帝皇封禅的封禅台。

　　慕沉星原本不知道为什么绝剑山庄非要把召开武林大会的地方选在此处，刚才见了那几位绝剑山庄弟子的神态，心中便隐隐猜到，那白盛齐定然是心中要将自己与古时的帝皇并提，俨然有以皇帝自居之心。

　　她想起了那夜匆匆一见的老者，印象最深的不是他慑人的气势，而是他那一头斑白的灰发——他有如此一番雄心，就算真的成了天下的皇帝，也不知能得意几时？

　　人命本就脆弱，开封城外的老妪被人冲撞一番便丢了性命，就算是武功盖世威望甚高的白盛齐，又能在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上待多久？

　　慕沉星望了望天，在高处看天空便格外湛蓝些，可她心中却一直忘不了开封城外那与荒野连成一片的苍茫天际。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一个过渡章~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