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成邪》栖叶枝

43、第 43 章

　　脱了那件黑白灰三色相间的道士袍，又在那位新认的“师父”指点下，换上了一身绝剑山庄的家丁们穿的利落短打小褂，灰色绑腿白色布鞋，这样一打扮，除了脸黑一点，倒活脱脱是个俊俏的小后生。

　　那人口中的“要事”到底是什么？慕沉星仍没听他说起。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黑透，崎岖狭窄的山道上，一前一后跑过去了两匹马。

　　慕沉星便在后面那匹马上，她骑术一般，平时赶路倒也罢了，此时却是在走山路，她甚少有这样的经验，一趟山路走着，吃的那点晚饭已经不知在胃里翻了几个个儿。

　　前面那匹马上的，自然就是她新认的那“师父”，这人叫刘正，是绝剑山庄的仆人奴才中，比较有头脸的一个。这时他正回着头冲慕沉星嚷嚷：“你怎么走这么慢，快点跟上来！”

　　慕沉星一手拉紧了缰绳，又轻轻地夹了下马肚子，力求让马儿奔跑的稳当一些。

　　“师父，”她冲着前面喊了一声，“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前面的刘正这时头都没回，“去少林寺。”

　　少林寺的山门口，慕沉星刚一下马，便手扶着膝盖，弯着腰把晚饭全吐了出来。这一路过来，先是下山又是上山，马儿跑的又快，她已经极力控制在马上的时候才没有吐出来。

　　刘正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门口守着山门的那两名少林寺弟子竟也没有盘问，见了他这一身绝剑山庄的打扮，跟他合了个十就让他过去了。

　　慕沉星跟在后面只觉得绝剑山庄架子忒大，不用盘问更不用通传，凭着身衣服就能畅通无阻地进来，这绝剑山庄在江湖中的威望究竟是有多高？

　　所幸，少林寺中此时来往的大多都是些僧人，亦有许多还没来得及下山的香客，比起嵩山派上本派弟子人丁稀少的情景正常了许多。

　　刘正带着慕沉星走了没多久，就有位僧人上来迎接他们，“阿弥陀佛，两位可是来见白老施主？”

　　这时刘正比起在门口时，神态终于也恭敬了些，双手在胸前也合了个十，“正是，还请大师带路。”

　　那位僧人连忙回了个礼，“两位施主请跟我来。”

　　这是慕沉星第一次见到这位耳闻许久的人物，绝剑山庄的白老庄主，白盛齐。

　　从进了禅房的门，那刘正的头就垂的几乎与地面平行，慕沉星此时身份上是他的小跟班，自然是恨不得将脖颈窝成个圈儿。饶是如此，她仍是从余光里看到了在上座的那个人。

　　精神矍铄，目光沉稳，单单是坐在那里，便让人感到气度不凡，称得上是一派宗师。胡须鬓角俱已斑白，于他的威严却丝毫无损——至少慕沉星自己也是突然发觉，自己从进门起就不由自主地屏着呼吸，就连刘正也和她一样。

　　偌大的禅房里，一时竟连丝略重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白盛齐的目光在慕沉星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瞬，只那么一瞬，慕沉星就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他看穿，心脏沉重的几乎要停止跳动。

　　“就是这人？”他向刘正问道。

　　刘正连连点头称是，又转过身来朝慕沉星吩咐：“将我教你的那些剑法，都打出来给庄主他老人家看看。”

　　不知这白老庄主看她使那些剑法干什么，那些被分去学了其他门派招式的人中，也有人被挑来给白盛齐看么？

　　慕沉星想着，眼神中却只装作茫然地四处打量了一番，待看清楚了四周的环境，这才无奈地转向了刘正：“师父，没有树枝啊？”

　　刘正的脸上此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圆又小的眼睛中写得明明白白是“你太给我丢脸了”，手上却不情不愿地将自己腰间的佩剑解下来要递给慕沉星。

　　白盛齐一伸手，目光仍是盯着慕沉星，“剑鞘即可。”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刘正便连连称是，又把剑柄放在白盛齐手中，只把剑鞘扔给慕沉星。

　　慕沉星却一时难以揣测，白盛齐此举是因为已经对她起了防备之心，还是存心单单只是要试炼她。

　　她握住那剑鞘的一端，脑中回想着这些天来学的招式，一招一招地比划了起来。但那些平时已经记得熟练的招式，这时心中忐忑万分，竟是怎么也记不全，一套招式堪堪打下来，刘正的脸已经黑成了乌鸦一般。

　　“庄庄庄主、他他、他平时打得还算好，怕是这次刚见您老人家，有点紧、紧张。”刘正赔着笑脸跟白盛齐解释。

　　白盛齐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神色，“心中另有所思，自然不成招式。”

　　他说这话时，一双眼始终未离开过慕沉星。慕沉星猜到他八成是看穿了自己，知道自己心中慌乱，这时垂手站在那里，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全身都在戒备状态。

　　“庄主明鉴，这小子没骑过马，刚才在寺门口还吐了半天呢。”刘正又忙想着话来给他自己开脱，“他肯定是不舒服才打成这样，小的、小的教的可是尽心尽力啊。”

　　“我知道。”白盛齐仍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手上却几乎是同时，握着剑柄，将手中那把短剑向慕沉星刺去。

　　慕沉星本来就在戒备中，他这一剑虽是刺的极快无比，但慕沉星仍是一矮身子躲开了这当眉一剑。

　　白盛齐倒也没有从这一招上继续变招攻击她，而是将那短剑收了一些，又向她的左手边刺去。

　　这一收，又一刺，电光火石间，慕沉星突然明白，这白盛齐恐怕是要逼她使出自己本身的武功路子。只是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自己不是寻常难民？

　　有了这个想法，慕沉星心中反而踏实了一点，脑中即刻浮现出的是这几天学过的一招“腰横玉带”，左手缓退，右手缓出，右手中的剑鞘刚刚好点在白盛齐的手腕一侧，就着力道，将白盛齐刺过来的剑顶到了右上方。

　　那刘正在旁边见她使了这一招，招式精妙恰到好处，就是与自己使出来，也不相上下，脸上一时喜不自胜，正是喜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张笑脸又变成了哭脸，紧紧盯着两人交手过招那处，怎么也笑不出来。

　　白盛齐这时已不刺慕沉星左手，因她为了将那一招推出，身子已是侧面对他，当下又是简短一刺，直指向慕沉星的脖颈间。

　　这一刺沉着有力，虽谈不上什么招式，但慕沉星仍从这一刺中感觉到了些杀机。此时性命攸关，她也来不及再想其他，一招“腰横玉带”打出去后，自然而然地便按着这些天所练，又是一招“青龙探爪”顺顺畅畅地打了出去。

　　这一招打出去后，便是用剑鞘直直对上了刺过来的短剑。

　　若是按照平日里敌我间的正常对招，这时该是剑尖对着剑尖才是。但这时慕沉星身体本能一招使出去，脑中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腕力、臂力都显然不是白盛齐的对手，若是他此招暗含内力，自己这样贸然接招，断然是死路一条。

　　只是此时招已行至半路，再变招已无可能，情急之下，慕沉星灵光一闪，将手中的剑鞘迅速的转了个个儿。

　　短剑“唰”地一声归入了剑鞘，慕沉星只觉得右臂一麻，随即一股内力直接震到了她的心口。

　　果然不出所料，这白盛齐对她已存杀念。

　　她被这股力道震得跌坐在地，那把佩剑也“咣啷”一声掉落在两人中间。慕沉星觉得胸口痛的很，这时却偏偏倔脾气又上来，咬着唇挑衅地望着那座上威严的老人，丝毫不肯示弱。

　　刘正见两人已经停了对招，这时忙不迭地跪在白盛齐脚边，慕沉星瞧见他的额头上已是汗津津的一片。

　　“庄主明察，小的、小的实在不知这人底细，都是和别人一起雇来的啊。”他一串话说的非常快，可见心中紧张。

　　白盛齐这时却已经收回了目光，不再盯着慕沉星，却也不看刘正，“雇的人里还有多少如他这般的，回去给我一一查清了。”

　　“是，是。”刘正一口答应着。

　　“以你的水平，恐怕也查不出多少。”白盛齐语气仍是淡淡的，“不管你查出多少，绝剑山庄都不再需要你这样的人。”

　　那刘正瞬间惨白了一张脸，愣在地上连话都不会说上一句。直到白盛齐看了他一眼，他才回过神来，又在地上磕了个头，“敢问庄主，此人如何处置？”

　　他问这话时，朝慕沉星看过来一眼，那又小又圆的眼睛中竟没有多少恨意，只有那么一些认命和无奈。

　　“此人已经知晓我们传授武当剑法，留不得活口。”白盛齐拂身站起，说的轻描淡写。

　　眼看着他吩咐完起身便要离开，刘正的眼中也已是杀意，慕沉星不知道刘正的武功深浅，但现在人在少林寺，白盛齐又在眼前，就算想跑也是跑不了。

　　“慢着。”她突然站起身来，昂起了下巴，“你们抓来的云乐教弟子，还少了一个，是不是？”

　　此言一出，白盛齐果然停住了要出去的步子，回过身来，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教主座下弟子一十九人，你们抓来的，只有一十八人，是不是。”慕沉星又问了一遍，只是这话中已经再没有半点疑问。

　　“年纪尚轻，剑法不错，悟性亦可。”白盛齐点了点头，“我听说那云暗座下的大弟子虽习的是冰心诀，面有女相，但也是一表人才……”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慕沉星，明显是觉得眼前这小黑炭不太符合传闻中的形象。

　　慕沉星只怕自己将脸上的墨粉洗掉，又会被看出是个女子，便把心一横，嘴上说着：“信或不信在你，青门门主虽死，但荆州仍有大部分势力，白庄主不愿意放弃拿捏那些人的机会吧。”

　　白盛齐微微点头，拍了拍手，便有两名配着长剑的弟子从外面走过来。

　　“把他带下去，”白盛齐眼神瞟了眼慕沉星，那两名弟子便心领神会地过来一边一个押住了她，“关进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