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成邪》栖叶枝

15、第 15 章

　　上次说到慕沉星在雪山中被先前救过她的盲眼老者点了穴道，带到雪山的一处山洞中。
　　慕沉星眼看着山洞外透进来的光线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渐渐地，皎洁的月光也从雪地上折射进来。她晓得夜已经愈发深了，也许段瑾这时已经成功潜入了云乐教，又或者，他已经救出来了白露清。

　　不知道，他是怎么带着白露清离开的呢——也会和当时抱她离开一样么？

　　慕沉星心中无法控制地浮想联翩，这些想法搅得她心烦意乱，却又无法不去想。只恨不得背上长出翅膀，立时飞到段瑾身边，直到瞧见了他那个人，才能放下心来。

　　但是那位盲眼的老者已经在一旁打了许久的呼噜，山洞幽深，风声呼啸，倒也不用担心他震天响的呼噜声会被人发觉。慕沉星内力浅薄，也无法自己用内力冲开穴道。那老者许是装睡，慕沉星是怎么都喊不醒他。

　　如此一夜过去，慕沉星急的牙根咬得生疼，四肢不能活动，也麻木的俱没有了感觉。

　　那盲眼的老者在干草堆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又打了好大的一个哈欠，这才坐了起来。

　　“丫头啊，这一夜，可是在心里把我骂狠了吧。”老者笑道。

　　“哼。”慕沉星侧过头，不想再理他。这人虽没有恶意，不过肯定也没有什么善意就对了！

　　那老者没听见她回答，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假，也不生气也不恼，循着记忆里的方位走过来，一伸手就将慕沉星拎小鸡一般轻巧地拎了起来。走了几步，又把她放在了自己刚睡过的干草堆上。

　　这是干什么？慕沉星反被他这番动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者眼睛虽盲，但他在山洞中住了许久，此刻摸索着从旁边拉过来了几张粗略缝过的野兽皮盖在慕沉星身上。

　　那干草堆上被盲眼老者睡了一夜，已经睡的非常暖和，这时再盖上兽皮——慕沉星已经胡思乱想了一整夜，这一整夜都没有合眼，这时躺在温暖的干草堆里，再也架不住困意，明明想着要打起精神，怕老者对自己不利，但没撑上多久，还是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觉睡的并不舒服，一来她心里始终挂念着段瑾，有心事；而来手脚都麻木了一宿，这会儿怎么睡都不舒服。所以，迷迷糊糊间闻见了烤肉的香气，她便睁开了眼。

　　眼前正是一块烤好的猪肉，看上去有不少地方都焦了，但慕沉星已经饿了一天一夜，闻见肉味肚里就闹起了五脏庙。

　　“丫头，饿坏了吧。”那老者知她醒了，伸手几下解开了她的穴道。

　　手脚刚一解开，麻痛的很，慕沉星一时也动不了，勉强伸出手去，抱住了那块烤猪肉一口咬了下去。因为饿的狠了，吃的又着急，没吃几口便噎着了。慕沉星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火堆旁立着一截潮湿的树干，树干是中空的，其中正蓄着在融化的雪水，显然也是那位盲眼的老者备下的。

　　她腿上知觉还没恢复的全，又不想再叫那老者帮忙，只好从干草堆上蹭下去，又蹭了几下，才能伸手把那截树干抱起来，连喝了好几大口。

　　那老者一直在旁听着她的动静，火光正映着他枯瘦的面孔。慕沉星借着火光，这才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

　　竟有那么一些眼熟？

　　慕沉星不禁皱眉，她此前绝未见过这人，怎么会有眼熟的感觉？他面孔虽然枯瘦，但依稀还能看出些轮廓，像谁？她在心中把认识的人逐一筛选，却还是想不起来。

　　“丫头，你是在看我？”耳边没有听见她吃肉喝水，那老者突然开口道。

　　慕沉星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虽然还有些僵硬，但也已经能动弹了，“是，老前辈，你到底是谁？”

　　那老者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个我不会告诉你的。”他顿了顿，又侧过头来，“怎么，你信不过我？”

　　“不，我信得过你。我吃了你烤的肉，喝了你备的水，信不过你才不会这样。”慕沉星直截了当地回答。虽然这人莫名其妙将她点穴带到山洞来，但此刻她穴道也解了，这人还对她细心照顾，看来至少对她没有恶意。

　　“哈哈，你这丫头，不过是傻大胆罢了。”那老者突然心情甚好，大笑起来，“这样也好得很，哈哈哈！”

　　慕沉星听他这两句话没头没尾，这时也不多计较。手脚都已能活动，她拍拍身上的草屑站了起来，“前辈，那我这就告辞了。”说完就要往山洞外走。

　　那老者脸色忽地一变，脚下的步子竟像风一样快，“不行，你不能走。”话没说完，慕沉星又已经被拎小鸡般拎在他的手里。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慕沉星再也沉不住气。

　　那老者将她放回山洞深处，自己又坐回火堆边，“我就要你待在这里，外间的事没了，你一步都不能出去。”

　　盲眼老者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偏偏慕沉星是个性子倔的，又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做不成什么。这时听了那老者的话，牛脾气便又上来了，“哼，我偏要出去！”

　　她这一次用上了内功，纵身向洞口跃去。然而第一步还没落下，她在半空中就被人从背后拎住了。

　　慕沉星心中憋着一股气，这会儿决定非出去不可，挂念段瑾倒是其次，和这老人较劲倒成了首要的理由。

　　她寻思着，方才自己又被抓住，多半是因为行动之前便发出声音的缘故，这次自己不发一声，悄悄地溜走，这老者是肯定拦不住的。然而这老者盲眼许久，听力必然十分了得，她又怕自己再怎么轻手轻脚，还是会被听出动静。

　　于是她作势假装服了老者，往地上一坐，“好了好了，反正我武功没你高，跑不了就不跑了就是。”说完便拿起那块没啃完的烤肉，又啃了起来。

　　她这次啃肉，故意弄出了许多动静。一会儿大声咂嘴说这肉好吃，一会儿又大口喝水弄出“咕咚咕咚”声。一边弄着各种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洞口退。

　　眼看离洞口还有数丈之遥，她将手中的肉和水一丢，转头就跑。只见那老者瞬间身形迅如鬼魅，似乎只是一个闪影，人就已经在慕沉星背后拎住了她。

　　两人如此一跑一抓，不知不觉间竟然也打发过了一个白天的时间。这期间，不管慕沉星怎么想法子要跑，总能在出了洞口前被捉回来。

　　那老人与她玩似的闹了一天，仍旧精力旺盛，坐在石上脸对着慕沉星的方向。慕沉星折腾了一天，这会儿早已经累了，窝在干草堆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刚闭上眼，她就看见段瑾从山洞外面走了进来，再一看去，竟是一身的血。段瑾的身上背着个人，不是白露清又是谁。只是白露清面色铁青，眼窝乌黑，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

　　“你……你还好么？”她刚想问出口，却发现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眼前一身是血的段瑾背着死人一般的白露清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你怎么不去接应我们。”那段瑾开了口。

　　“我……我……”慕沉星想说自己莫名被困在山洞中，但喉中就像堵了一大团干棉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我死了，你开心吗？”那段瑾又逼近一步。

　　慕沉星只拼命地摇着头。

　　段瑾背上的白露清这时忽地睁开了眼，一双眼竟全是白眼，和死人毫无两样。那白露清张开眼，阴恻恻地咧开嘴，“她怎么会开心呢，是我开心才对。我们死了也是一对鬼夫妻，她算什么……”

　　是啊，我算什么呢？我算什么呢？慕沉星心中胡乱想着，却看见那段瑾背着白露清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越走越远。

　　“不要走！”

　　她用尽力气喊了出来，眼睛猛地睁开，眼前只是一片漆黑。火堆在入夜时就已熄了，四周清清冷冷。

　　“原来是梦……”她轻舒一口气，才发觉背上额上都已是冷汗淋淋。

　　“做噩梦了？”黑暗中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响起。慕沉星被吓的一个哆嗦，然后才想起是那盲眼的老者。

　　“嗯……”慕沉星应了一声，才发现声音里竟有些鼻音——原来自己哭了么？

　　饶是慕沉星再大胆，也终究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从前虽然云暗总是想尽办法为难她，但始终有她阿娘维护着她。逃出云乐教的这些日子，又几乎日日与段瑾在一处，处处得他的照拂。这次终于是自己一个人，又面对着一个武功高她许多的人与她为难，听见自己带着鼻音的声音，再也压抑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山洞中寂静无声，慕沉星一下一下抽鼻子的声音愈发清晰。

　　又过了许久，才听见那老者重重地一声叹息：“罢了，你这么想去，我也不能再为难你。”他稍停了一停，“只一条，你就这样出去，我可是怎么都不放心……就这样吧。”

　　他这一番话，倒像是自己和自己商量些什么，最后自己也妥协了。慕沉星虽听不懂他后面的意思，但却听得出来他终于愿意放自己离开，当下破涕而笑，“老前辈，你放心，我出去后肯定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