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梧木

7、刀光剑影

　　箭很迅疾，转眼射入山上的岩石中，像豆腐般。冷无双就在一旁，可是箭没有射中他，嵌在岩石中，钉落几块碎石，呼噜呼噜地滚下山去，在寂静的狭道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琴音截然而止。
　　“将军！”马汉吓得浑身冷汗，好厉害的箭术，“我们被识破了。”
　　冷无双这才回过神来，皱着剑眉，扭头凝视旁边深入岩石的箭矢。
　　“杀。”
　　马汉领命，从怀中取出竹筒，一拉，云烟射向空中，然后反身拔剑，带头冲往山下，顿时两旁声闻大作，直奔北唐军队。
　　“有埋伏！”林伍长此刻跑到何总管马边，看着空中那枝云箭。
　　何总管脸色铁青，直直盯着山上那枝铁箭，竟然真的有埋伏，昨晚飞信却是提醒，我怎的就不听！
　　然而时局不等他后悔，何总管看了一眼马车，拔剑高举，“保护公主，诛杀来敌！”
　　话音稍落，四周人影无数，北唐士兵举兵相迎，围着马车战在一起。
　　许云趁机跑到马车周围，他知道那个人肯定会来，许云在等，这里很难逃出去，要等一个机会。
　　喊杀声不绝于耳，场面逐渐变得混乱，突然有尖叫声响起。
　　唐小洛揭开门帘，第一眼便见了前方马车鲜血淋漓，是宫女想要下车逃走，被敌人一刀砍了头颅，鲜血溅了半壁马车，盘着头发的头颅滚落在地，清秀的面容满是惊恐。
　　“呀！”唐小洛从未见过此等血腥之事，当下身体一软，险些跌下马车，却被一双手扶住自己。
　　唐小洛转头看去，惊喜之意涌上心头，“许云哥哥。”
　　“不要怕。”许云紧紧看着他，试图从眼神里传递些许安全感给她。
　　唐小洛点点头，就坐在车夫坐的位置上，车夫是宫里的人，此刻已经持了剑与人厮杀在一起。
　　许云便这般守着，有突破军队进来的大多有伤，被他几剑刺死。
　　何总管骑着马，在阵营中冲杀，下手极为很辣，所到之处人首分离。
　　他自知失职，此刻只有公主无碍他才能将功赎罪。
　　马汉看见何总管如此凶猛，重重地哼一声，提着大刀杀将过去，一个横砍便将马腿砍断。
　　马匹轰然倒下，何总管翻身落地，话也不说，直接与马汉厮杀起来。
　　场上很是混乱，可是冷无双呢。
　　许云提剑，挡了一记紫光，身子退了一步，紧紧靠着车上的唐小洛。
　　唐小洛扶住他的肩膀，看着前方，前方有个冷俊的公子。
　　“识破我计划的，是你。”冷无双不知何时到了马车前，并且与许云过了一招，此刻眼中似有亮光，看着许云，惊讶地说。
　　计划甚好，却是被人如此破去，想来也不好受。
　　冷无双见他不说话，皱下眉头，又问，“你射的箭？”
　　“很有力道。”冷无双补充，利箭如风，入石三分，差些便将他射中。
　　许云仍不说话，只是死死看着他，脸色十分凝重，这个人很强，强得能杀死他和公主。
　　“你要杀我吗？”唐小洛背后的长发扬起，风挽了一半，落在胸前，于是唐小洛将头发掳到耳后，整个过程透着大家闺秀的淑婉。
　　可她问的却是，你要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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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无双一怔，脑中突然想起一个女孩，响起抹抹琴音，竟然久久答不上来。
　　要杀她吗，这是必然的，是皇上的死令，可是…
　　“是的，我要杀你。”冷无双还是要杀她，没有任何可是。
　　许云突然笑了起来，嘲讽道，“好一个南唐，好一个皇帝，养的狗却也当真听话。”
　　言下之意分外明确。
　　“呵呵。”冷无双眼神骤冷，手里剑如腊月紫梅朵朵绽开，数朵剑花泛着寒芒朝许云开去。
　　剑如君，君当仗剑，大杀四方，海棠花落。
　　可是海棠花没有落，公主还在，她紧张地握住许云的手臂。
　　“进去躲着。”许云柔声道，说罢挣开她的手，仗剑，剑鸣筝筝。
　　唐小洛很听话，嗯了一声便躲了进去，她知道在外面会令他分心。
　　“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许云一边舞剑一边说话，试图劝说。
　　周边不断有人倒地，鲜血猩红，混在泥土上却变得暗红，像血色的夜。
　　冷无双的剑很快，每一剑都如同毒蛇，要将许云咬成两段。
　　“你配与我拼个鱼死网破？”
　　许云心神如一，堪堪挡住他的剑，剑式左右扭转，极为被动。若说要与冷无双拼得鱼死网破，却是不太可能。
　　“无双剑法？”许云越斗越惊，“你是冷无双？”
　　冷无双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才，从小行走江湖，日后自创无双剑法，此后睥睨天下群雄无人可敌。
　　冷无双闻言，唇角似乎微微扬起，不屑地笑，而后紫剑斜劈，带着锋芒直砍马车。
　　许云瞪圆双眼，连忙跳起，踩着车沿以此借力，双手握剑，生生接下冷无双的锋芒。
　　剑虽然接下，公主亦是保住，可是巨大的力量使得许云一下便是受了内伤，口吐鲜血倒飞而去，撞到马车之上。
　　嘭…
　　马车车厢一下子被撞得粉碎，许云抱着唐小洛摔倒在地，衣襟血迹斑斑。
　　“许云哥哥，许云哥哥！”唐小洛被莫名的撞击吓呆片刻，而后见得许云躺在一旁，连忙跪坐起来，琴便落在一旁，她也无暇去顾。
　　琴比不上人。
　　许云咳了两声，快速爬起来，半跪在地，以剑持身，看着冷无双，目不转睛。
　　天下多才，才不如才，是为佼佼者也；吾不如人，当倚剑饮酒，借刀杀人。
　　许云突然想起这句话，是他偶然听得皇上所说。
　　“你为何为南唐卖命？”许云抹掉口角血迹。
　　南唐有了此人，不说许世老将军，就说许云一生也无法斗得过南唐。
　　“你不该知，也不该问。”冷无双一步一步走过来，剑刃闪烁逆光，是紫色的，他脸上有笑容。
　　这个笑容许云见过，是那日在冀和城冷无双对他这样笑。
　　今日他也是这样对许云笑。
　　可是许云觉得这个笑容很冷，寒冬腊月半的冷。
　　“传闻冷无双乃高傲无双之人，想不到却是沦为南唐奴才，实是辜负无双之名！”
　　“哼，将死之人。”
　　唐小洛见冷无双愈走愈近，咬着下唇，将地上的琴抱在怀里，轻轻向前走了一步，恰好站在许云面前。
　　“你先杀我。”唐小洛微微昂着头，一脸倔强地看着冷无双。
　　“我来就是为了杀你。”冷无双觉得心头有些烦躁，强自忍住。
　　这时，许云终于压住体内翻涌的气血，走过去将唐小洛护在身后，扭头低声道，“你疯了么？你死了北唐当如何自处？”
　　唐小洛低着头不说话，眼眶早已盈润，此刻一听许云的话，委屈已久的眼泪终是落下，直直落在暗红的地上。
　　没有人看见，只有冷无双见了落在地上的泪珠。
　　有种莫名的感觉在心中荡起涟漪，这让冷无双很不舒服。
　　忽然有剑风袭来，冷无双退了一步，躲过一剑。
　　“你们走，我来挡住他。”
　　“何总管！”许云怔怔看着何总管的背影。
　　“走，一切由我酿成，许大人，我自戴罪立功，将功赎罪。”何总管提了剑便冲上去。
　　“大人，我……”马汉姗姗来迟，右手捂着左手肩部，左手竟是被人拦肩砍去。
　　“废物。”冷无双正欲呵斥，却见许云拉着唐小洛往山道跑去，脚步一晃，便想追去。
　　可是何总管的剑刚刚到了跟前，拦住了他。
　　何总管身上亦有几处伤口，如今拼命使剑，倒令冷无双脱不开身。
　　“快。”许云半抱半拉着唐小洛躲进山林，“一定要安然无恙。”
　　“找死。”眼见许云身影渐渐消失在林间，何总管仍是阻拦不挠，冷无双加快剑招，顿时将何总管手中长剑挑飞，而后一剑刺入何总管的腹中。
　　冷无双拔出剑，抬头一看，公主踪迹已然全无，四周军兵所剩无几，唯有数十北唐士兵围聚一起，拦住众人追击去路。
　　许云带着公主逃了。